“你說什麼?”這個時候天光已經微微發亮,宋巾幗原本正在塗她那雙漂亮的脣線,但突然脣筆一歪,就在臉上劃了一道猩紅的斜線,但一向注重儀表的她卻罕見的沒有去擦,而是把脣筆一丟,驀然站起,轉過身瞪着身後彙報情況的宋雲裳,嘴脣哆嗦了半晌,才道:“你,你再說一次!”
其實宋雲裳也在哆嗦,身上那條裙子抖成了波浪型,特別好看,要不是非要彙報,她可能就回去哆嗦好了再來,但是她咬了咬牙,拼命忍住哆嗦:“今天早上五點,殷有德參與了黃有才團長針對龍家的雷霆行動,龍家的護衛死傷殆盡,軍火被全部沒收……但是龍霸天和龍海居然都沒被抓走,只是將他們的管家抓走了,說僞裝軍隊和私藏軍火是管家的私人行爲……”
“消息屬實?”宋巾幗無以表達自己內心的狂震,忍不住拿起脣筆,就在自己臉上又畫了一道。
“龍家護衛隊長的媳婦就是我們的人,消息絕對不會有錯。”
緋紅的房間裡很安靜。
沒有風。
宋巾幗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拿着脣筆在自己臉上畫畫,一會畫圓圈,一會畫三角,半晌才喃喃道:“這個殷有德……究竟是什麼人……”
宋雲裳想幫宋巾幗畫,但是她沒有脣筆,只好算了:“他的底細我們已經查過了……雖然的確是很有錢……可實在是不知道他有如此可怕的勢力……那個黃有才分明一向和龍家關係甚好,這一次卻是設了圈套讓龍家鑽……這不是隻靠花錢能做到的……這隻能說,殷有德和黃有才的關係,比龍家更加密切。”
“全世界的龐然大物……有哪一個是我們宋家不知道的?”宋巾幗終於把自己的臉畫的沒有地方畫了,緩緩走到宋雲裳面前,開始在她那張漂亮的臉上畫畫:“爲什麼這個殷家,我們以前完全不知道?”
宋雲裳沒有動,任憑宋巾幗在自己臉上揮毫,輕聲道:“這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的勢力層次,遠在我們之上。以我們的層級,根本接觸不到。”
宋巾幗無意識的在宋雲裳臉上畫了半天,眼中精光四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脣中兀自喃喃道:“可怕的勢力……這麼可怕的勢力……如此可怕……”
她突然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到了最後,渾身抽搐着躺在了沙發上:“咯咯!太好了!這實在是太好了!”
宋雲裳怔怔的看着她,像看個傻子。
但是說完這句話,傻子就不笑了,平靜的站起身來:“去換身衣服,畫個漂亮的妝,我們去拜訪一下這個可怕的男人。”
“是。”宋雲裳猶豫了片刻:“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脣筆?”
宋巾幗怔了怔:“你自己沒有?”
“不是。”宋雲裳微微咳嗽了一聲:“我左半邊臉上少畫了個圓圈。”
宋巾幗:“……”
昔日人來人往的瑪麗亞酒店,現在基本就沒有什麼人。
就在剛纔,瑪麗亞酒店的老闆劉帥已經二話不說把整個瑪麗亞都賣給了段天道,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現金一元。
劉帥只有二十多歲,長得白淨英俊,他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質地的黑色休閒裝,左手中指戴着一隻翡翠戒指,臉上帶着溫和不失穩重的微笑,給人一種養尊處優,風度翩翩的感覺,不愧他名字裡的那個帥字。
龍家的事傳的很快,尤其是在雲海這一畝三分地上。
劉家也算是有能量的家族,不然也不能開得起這麼出名的大酒店,剛開始段天道租下整個酒店的時候,他還以爲來的是個傻逼土豪,興高采烈就把錢賺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纔是傻逼,而且在這個老頭面前,他連土豪兩個字都不配用。
雖然這個老頭似乎沒把錢當回事,但是當他主動提出用一塊錢出讓瑪麗亞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的簽了字。
雖然肉有點痛,但是當老頭決定讓他參與接下來的商業計劃時,劉帥還是鬆了口氣。
能和一夜間搞定龍家的殷有德合作,這樣的機會,就是送出七八個酒店,那也值得。
不得不承認,劉帥還是個很有品味的人,大廳即便是白天也開着幽暗的藍色燈光,淡淡的鋼琴曲悠悠傳揚,在這麼豪氣的大廳,昂貴的沙發上輕聲而優雅的說着話,畫面頗有幾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意境。
此時他就坐在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老頭面前,看着他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喝紅酒,禮貌的輕聲問道:“不知道殷老下一步打算投資什麼生意?我劉帥在雲海,還算有些人脈,雖然比不上殷老,但跑跑腿還是能做到的。”
老頭兒搖扇子搖的很優雅,可能是因爲風太大,搞的他自己的腦袋也搖了起來:“噢!我許久沒有回來,想要在這裡多交些朋友,所以我打算先弄個私人會所來玩玩。”
劉帥的眼睛突然就亮了:“殷老真不愧是世家豪門!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
旁邊站成一坨的楊胖子翻了個白眼:“啥啊!不就是一幫子官二代富二代聚在一起閒得無聊瞎扯淡的地方?”
“……”劉帥知道這個胖子姓楊,但也搞不清這個在殷有德面前說話這麼放肆的胖子跟殷有德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能這樣說話,至少也是親信,當即咳嗽了一聲,不敢表露出絲毫的鄙夷,咳嗽了一聲:“其實非要這麼理解也可以,不過就算是扯淡也是扯的高級淡。”
“那還不是扯淡……”楊胖子渾身的肉抖動了一下,可能是在聳肩。
老頭兒就笑笑,也不說話。
劉帥笑着搖頭,耐心的解釋道:“看來楊兄還是不懂這裡面的道道兒,或者說,你太小看殷家這塊招牌了。”
“啥意思?”
“從今天起,殷家就是雲海的第一豪門了。豪門二字可不是隨便叫的,除了要經過上百年的歷史沉澱,幾代甚至上十代人的苦心經營,更何況還是第一豪門,可以說,殷老的招牌一亮相,對雲海那些牛鬼蛇神來說絕對是一種超級震撼!如今雲海這一畝三分地裡,敢不買殷家帳的家族和個人,我看應該是一個都沒有了,殷老的名字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在圈子裡流傳,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楊胖子摸着鼻子,皺眉道:“我怎麼有一種被無數人惦記着的感覺?就像我坐公交,一上車發現滿車的乘客都是小偷,個個盯着我的錢包……”
劉帥失笑道:“沒那麼誇張,這個圈子裡藏不住秘密,任何風吹草動,最先知道的不是他們有權或有錢的老爹,反而是這些官二代富二代,因爲他們相對都比較年輕,大家都愛湊在一起聊烘上,聊着聊着這嘴就管不住,而且他們並不是對你有惡意,只是對你好奇,當然,裡面不乏對你早有巴結討好的人,也有對你充滿了敵意的人。”
“等等,他們巴結討好殷老大我能理解,充滿敵意是啥意思?好多人都沒見過面呢,更沒有利益衝突,何來敵意一說?”楊胖子一臉好大的莫名其妙,當然,只是因爲他的臉比較大。
劉帥想了想,道:“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知道狗這種動物吧?”
“廢話,某種姿勢老子還是跟狗學的呢。”
“……狗這種動物喜歡到處撒尿,每次撒尿總不會一次性撒完,這個花壇下撒幾滴,那棵大樹下撤幾滴,知道爲什麼嗎?”
“佔地盤呢。”
“對,佔地盤。”劉帥點點頭,接着道:“它們用這種方式告訴別的狗,這塊地方它已撒了尿,於是地盤便理所當然是它的了,別的狗如果想在同一個地方撒尿,肯定會產生流血衝突,不鬥個你死我活不算完,這個道理用在這個圈子裡其實也差不多。你想,本來某個重量級的衙內在這個圈子裡呼風喚雨,個個都巴結着他,他正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呢,結果又一條狗竄出來,在他地盤上撒了幾滴尿,而且這狗還是條藏獒,兇狠得緊,擺明了來者不善,這樣一來,原本的主人肯定不樂意了,因爲那條藏獒喧賓奪主,搶了他的風頭,別人以後都巴結新來的藏獒了,誰記得原來那條狗呀,所以說,就算你跟別人沒有利益衝突,可別人還是會對你生出莫名的敵意……”
楊胖子陰沉着臉道:“道理你說得很明白,可我非常不喜歡你這種比喻。”
劉帥:“……”
他雖然是在對着楊胖子說話,但其實是說給殷有德聽的,以此來展示他的才學,表示他很能幹,能做一個很好的盟友,哪曾想一個比喻就得罪了人。
楊胖子抖了抖身上的肉:“接着說,別停,也給我漲漲姿勢。”
劉帥咳嗽了一聲勉強笑了笑:“嗯嗯,交流,只是交流。上流社會之所以喜歡辦一些酒會,千方百計把一些名流權貴請來,人人端着一杯大半個晚上都喝不完的香檳在酒會裡到處瞎晃,跟這個說笑幾句,跟那個碰杯一下,看起來好像很無聊。事實上,上流社會的很多關係網就是這樣一笑一碰杯之間便形成了,這些都是資源,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臉,一個個或求或供的需求,人脈,權力,金錢,談笑之間便互相達成了交易,他們說的做的,都是促成這個社會資源的分配,互補,這個高級私人會所,就是提供這個分配互補交易的平臺……”
“噢!”楊胖子似乎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我們這就是個菜市場!讓他們來買菜賣菜!”
劉帥:“……”
“靠!”弄明白的楊胖子更加鄙夷了:“那關我們屁事。”
劉帥差點一口酒嗆死:“咳咳!不,不是,你想想,身爲這樣一個平臺的主人,這些明裡暗裡的交易,逃得過主人的眼睛和耳朵嗎?知道的越多,就越能在這個圈子裡從容遊走,很多人脈和資源也能爲主人所用,什麼樣的機會想參與就參與,撈好處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
“好吧。”楊胖子摸了摸下巴:“算你懂得多,我們再回到你剛纔說的狗身上來。”
劉帥:“……”
“你知道狗怎麼叫喚的麼?”
劉帥有些爲難的看了旁邊的老頭一眼,老頭表示我就看看,我不說話。
劉帥只好咬了咬牙:“汪汪。”
“小狗呢?”
“嗚嗚。”
“那要是藏契呢?”
這下真把劉帥難住了,想了半天:“汪汪……巴扎嘿!”
衆人:“……”
“你實在太有才了!”段天道和楊胖子異口同聲的讚歎道。
說了半天專業都沒得到表揚,結果學狗叫得到讚賞的劉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