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道的話剛剛出口,蔣秋實還沒反應過來,蔣夫人已經反應過來了,她的臉色大變,正要說話,但……
已經來不及了。
衆所周知,段天道的出手總是很快的,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出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阻止。
“啪!”
這一記耳光的聲音嘹亮而清澈,簡直可以用聲震四野來形容!
剛纔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更是被一巴掌打懵了的蔣秋實什麼都顧不得說,就開始吐牙了。
一顆一顆‘噗噗’的,吐得好過癮。
其實吐牙這種事吧,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一般也很少人有這種感覺。
爲什麼掉了牙的人他不一起把牙全都吐出來呢?其實他只是下意識的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掉了這麼多牙,一顆一顆的吐,這樣可以數清楚數目,還可以確定自己到底掉了多少顆。
對於再也長不出來的東西,每吐一顆,那都是在吐生命啊!
所以蔣秋實每吐一顆,心就涼一截,吐着吐着,心就拔涼拔涼的,涼的跟蔣夫人似的。
“你居然敢打我?”
“你居然打掉我這麼多牙?”
“我要殺了你!”
這千頭萬緒的念頭在腦瓜子嗡嗡響的蔣秋實的頭裡面盤旋,都不知道應該先說哪一句比較好。
他不說話,段天道說話了:“嘖嘖!你瞧瞧!你瞧瞧!你對他動手的時候,是不是沒想過會有報應?”他指着的士司機手上的紅印子,眼睛卻看着宋紅妝半邊高高腫起的面頰。
任是個傻子也看得出,這個老頭子哪裡是在爲的士司機出頭,他分明就是在替宋紅妝出頭。
宋紅妝只覺得鼻子一酸,兩行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啪!”段天道意猶未盡,隨手又是一記耳光,這一下力道比剛纔還大,蔣秋實的身體在空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大盤旋,轟然倒地,然後又開始一顆一顆的吐牙。
“殷先生!不要再打了!我……”蔣夫人實在忍不住站前了一步,想要勸誡,但是馮大手中的槍已經舉起來了,黑洞洞的槍口冰冷的指住蔣夫人那張美麗的臉蛋,他的神情就跟這槍一樣冰冷。
沒有人懷疑,如果蔣夫人再多說半個字,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蔣夫人:“……”
身後那些剛纔還揚拽拽的紈絝子弟,一個一個面面相覷,都低下頭去,沒一個人再吱聲。
段天道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認真的觀察着正在吐牙的蔣秋實,點了點頭:“嗯,雖然兩邊腫的不是很一樣,但勉強也還算漂亮。”
漂亮的蔣秋實:“……噗噗……”
“你把人打成這樣!”段天道繼續指着的士司機都快要消退的紅印子:“人都沒辦法工作了,你還說賠點錢就算好了?我這人吧,最不喜歡就是仗勢欺人的混蛋了!所以呢,一個人的成長,一定要經歷一下挫折,經歷一下你施加在別人身上的痛苦。嗯,你弄壞了他的手,自己的手腳也最好不要保存的這麼完好,你既然同意折斷它們,我就勉爲其難的答應你好了。”
蔣秋實很想說話,但是他還在吐牙,一個人有四十幾顆牙齒,他還沒來得及吐完:“……噗……噗……”
段天道猶豫了片刻,沒有自己下手,朝馮大揮了揮手。
馮大怔了怔:“您,您不親自來?”
段天道很沉重的搖了搖頭:“這麼殘忍的事,善良的我實在是做不出來,還是你來吧。”
馮大:“……”
馮大一點兒都不覺得這種事很殘忍,很利落的擡起腳,飛快的在蔣秋實的四肢關節上重重一踏。
蔣秋實:“……”
他其實是想慘叫的,但實在是痛得受不了;他其實還想死了算了,但又實在下不了手;所以乾脆就暈過去了。
段天道猶豫了片刻,終於沒有繼續毆打下去,嘆了口氣:“掉了這麼多牙,實在是太可惜了。”
衆人:“……”
然後他就抓起地上摔碎的花盆,在裡面抓了兩把土,塞進了蔣秋實的嘴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放心吧,平常多澆澆水,到了明年,他的牙就會長出來的。”
從來都沒聽說過澆水能長牙的一衆人等:“……”
“好了!”段天道拍了拍手掌,撣去身上的塵土:“蔣夫人,我現在需要和你商談一下賠償的問題。”
蔣夫人不想要賠償,她只想殺人,但是她又不敢,她畢竟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這件事的確是犬子做得不對,殷先生教訓他是應該的,哪裡還敢要什麼賠償?還請殷先生不要再怪責秋實才好。”
“嗯?”段天道淡淡的擺了擺手:“教訓是教訓,但打傷人呢,是一定要賠償的,這也是他剛纔自己說的。”他淡淡的從兜裡摸了個鋼鏰出來,蹲在暈過去還滿嘴土的蔣秋實的身邊,輕聲道:“我打掉你滿嘴牙,再打斷你的手腳,給你一塊錢行不行?”
暈過去的蔣秋實:“……”
沒有暈過去但是已經準備暈過去的衆人:“……”
“既然你不說話,那就當你默認了啊。”段天道小心翼翼的把一塊錢塞進了蔣秋實嘴裡,反正他現在沒有牙,嘴巴好大,可以裝好多東西,他正準備說話,但是宋紅妝突然噗哧一聲忍不住破涕爲笑。
段天道疑惑的看着宋紅妝。
宋紅妝實在忍不住道:“嗯,我知道,多澆澆水,明年能長出好多鋼鏰來。”
又被搶了臺詞的段天道:“……”
段天道仔細四處看了看,本來還想種點胡蘿蔔的,但實在沒找到,還是算了,咳嗽了一聲:“那咱的事情就算辦完了,不好意思啊,打攪你們了,你們還想種什麼繼續種,那我們就先走了。”
衆人:“……”
段天道掃了一眼還在發怔的的士司機:“還發什麼愣?還想呆在這?”
的士司機急忙走到了段天道身後:“是是!我走我走!不過我的誤工費……”
“噢對對!”段天道一拍腦袋,走到蔣夫人面前:“蔣夫人,你看?”
“殷先生放心。”蔣夫人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我們有他的聯繫方式,明天會有一百萬打到他的賬上。”
“蔣夫人說的話自然是信得過,收工。”段天道轉過身就準備走。
“能,能等我一下麼?”宋紅妝咬了咬牙,輕聲道。
“嗯?”段天道恍然大悟:“你也要走啊?行啊,正好順路。”
宋紅妝點了點頭:“嗯。”她悠悠的拿起案几上的水壺,小心翼翼的倒在暈倒的蔣秋實嘴上,一直到把水澆完,才滿意的站起身:“這樣長得快些。”
想吃人的蔣夫人:“……”
但是宋紅妝沒管蔣夫人想不想吃人,她只是輕巧的走到段天道身側,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手臂,微微一笑:“那我們走吧。”
蔣夫人看着他們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非但沒有那種暴跳如雷的狂怒,反倒覺得有一種從恐怖的壓力中得到釋放的輕鬆感,長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說話,但是段天道突然又轉回來了。
蔣夫人:“……您,您還有什麼事?”
“是,是這樣。”段天道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來的時候,把車開壞了,蔣夫人不介意的話,能借我幾輛車用用不?”
蔣夫人:“……”
段天道這次終於走了,大搖大擺的開着蔣家七輛價值超過千萬的豪車,就這麼施施然的離開了青山堡,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機會還回來。
一衆沉默的紈絝子弟中,終於有人先說話了:“那個……蔣夫人,我家裡還有些緊要事情需要處理,我得抓緊時間回去一趟……”
他的話音沒落,另外一個紈絝子弟也站出來了:“對對!我也突然想起我家裡的花還沒澆水……”
“哎呀!我女朋友要放學了!”
“啊……”
不消片刻,又是十幾輛車飛也似的離開了青山堡。
天色已經黑了,蔣夫人站在一片狼藉的書房裡,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突然覺得心口一熱,一口鮮血猛然噴出,綻放在那乾淨而透亮的玻璃上。
她身後一個正在收拾殘局的丫鬟緊張的站起來,扶住蔣夫人搖搖欲墜的身軀:“夫人!您,您怎麼了?”
蔣夫人沒有擦拭嘴角的血跡,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我就是想吐血。”
丫鬟:“……”
蔣夫人看着還躺在地上的蔣秋實怔了怔:“怎麼還沒把秋實嘴裡的土弄出來?”
丫鬟也怔了怔:“晚些再弄吧……說不定……說不定那牙真能長出來呢……”
蔣夫人看了丫鬟好半晌,突然‘噗’一口鮮血全噴在了丫鬟臉上。
滿臉都是血的丫鬟:“……”
宋紅妝不想噴血,她想說話,但是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所以只好沉默的坐在殷有德身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殷有德只是找了個藉口來救她。
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說不定自己現在已經是蔣家青山堡後花園裡的一塊肥料。
奇怪的是,雖然是救命大恩,她卻覺得自己連一句簡單的謝謝都說不出來。
“瞧瞧你,這樣都不好看了。”段天道微笑着伸出手,溫柔的手指輕撫上宋紅妝半邊腫脹的面頰,一股微熱的暖流徐徐溢出,幾乎只是轉瞬間,宋紅妝面頰上的腫脹就完全消退,而且好似比以前皮膚更光滑了許多。
段天道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樣就好多了。你沒有吃晚飯,肯定餓了吧?要不,一起去吃個晚餐?我知道雲海東城有個餐廳,那裡的香菜驢肉可真是……”
宋紅妝呆怔怔的看着老男人,看着他一點都不好看的臉,還有平常最介意的那些皺紋,不知道爲什麼,此時她居然一點都不覺得他難看。
唔……或許應該說,她這輩子都沒見過比他更帥的男人!
段天道疑惑於宋紅妝的毫無反應,猶豫了片刻:“要是你不想吃中餐,那我們就去吃泰國菜?要不西餐?”
宋紅妝想說不管吃什麼都行,不管你帶我去哪裡都行,但是突然之間她就什麼話都不想說了,只是猛然一縱身,就撲進了這個老男人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