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帶着我進去之後,立刻就引起了轟動,好多人都跑出來看我。
經過一間教室門口的時候,裡面好多人正在上課,那個站在講臺上穿着劣質西裝,一頭油髮梳得一絲不苟的講師立刻指着我對那些人說道:“看!又是一個新加入我們大家庭的成員!你們只要每個人發展十個!就能年入十萬!”
頓時下面一片掌聲,歡聲雷動。
我倒是沒想到我來這裡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還被他們當成正面題材教育別人。
看着那些興奮得臉都變形,拍手拍得手都紅腫的學員,我感到一絲悲哀,真的有病!
這個社會,真的好多人有病!在海上的時候,我體會到了奴性,還有那種極度自私的人性,在這裡,又是另一番景象,一羣急功近利已經達到病態的傢伙。
我不禁在心裡問自己,究竟爲什麼會出現這些情況?也許是人太多吧,這麼多人口,國家確實很難治理,鞭長莫及啊。
小胖把我帶進這裡之後又給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就把我交給了一箇中年女人,他自己去向上級彙報去了。
那個女人對我也很熱情,把我帶到一間辦公室裡面,給我倒水,還和我拉家常,言語之間,非常關心,聽到我說我家裡窮的時候,她就鼓勵我,開始濤濤不絕。
居然可以從陳勝吳廣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開始說起,一直說到現代社會上一些草根出身,達到頂尖位置的名人。
他麼的真是能說啊,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我是高中畢業就出來混,然後遇到他們的話,真的會直接被說服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有個人喊着開飯了,然後是下課鈴聲響起,頓時邊上一個教室裡面傳來聲音。
那個中年女人自稱李姐,她站起身來對我說道:“小王啊,走,吃飯去。”
我跟着她來到門外,看到了令我感到驚奇的一幕。
這時候已經下課了,而且是吃飯的時間,在我大天朝,這時候都是校園裡面最混亂的時間,但是這裡不一樣,所有人都安安靜靜,排着隊,一個個走出教室,向食堂走去,不爭不吵,根本不需要人維持秩序。
李姐見我吃驚,得意地笑着說道:“怎麼樣?這裡是可以改變人的地方,在這裡,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我們事一個大家庭,沒有人會投機取巧,破壞氛圍和秩序。”
說着她還感嘆了一番要是全世界的人都這樣,社會將會多美好。
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明白了爲什麼傳銷組織屢禁不止了,因爲他們確實是有着一套,他們並不是從頭到尾都是黑的,壞的,他們也有正能量。
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正能量永遠是人類的主旋律,這些傢伙很清楚這一點,他們用這種行爲上的正能量來忽悠人,放大到極點,以此來粉飾他們罪惡的本質,在這種氛圍下,難怪人的觀點會改變,會被洗腦。
確實啊,就像是李姐說的,所有人都是一家人,相親相愛,不爭不吵,爲了一個共同的目的一起努力,多好啊!只不過,那個共同的目的,真的是所有人的目的嗎?只是這些人以爲的目的罷了!其實只是傳銷組織的頭目的目的!
古往今來,自有邪教,這傳銷組織的手段,在我看來和邪教已經很像了,用表面的善來掩飾深處的惡,自創一套理論和體系,完全遊離在社會之外,甚至和社會衝突,這樣的組織,國家不打擊你纔怪!
試想一下,要是讓傳銷肆意發展,當發展到沒有會員可以發展的時候,金字塔頂尖的那些人,將掌握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百分之一的財富都不會有,而且也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向上爬,那樣的世界,美好?和諧?別開玩笑了!
正是見識到了這傳銷組織的這種明年上的“好”和“正能量”,我在心裡更加堅固了要把小胖救出去的想法。
我跟着李姐派對進入食堂,午飯吃的是土豆湯和白米飯,根本不見肉,但是所有人卻都吃得很開心,就連吃飯的時間,這些傢伙也不忘對學員進行洗腦。
有喇叭在放着成安之的演講,還有講師在宣揚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告訴大家今天的土豆湯,就是明天的燕窩鮑魚。
一頓飯,我吃出三條米蟲,白米飯上一股藥粉味道,土豆湯更是寡淡得要命,這地方他孃的安全是安全,但不是人呆的!
吃過飯之後,他們安排我住下,告訴我說爲了統一管理,要我交出身上的手機和其他東西。
我沒做聲,其他人就全都勸我,李姐,講師,學員輪番上場,還別說,他們都是隻動口,不動手,以德服人。
最後我很無奈,只能一攤雙手說我東西全被人偷了,身上根本沒有一分錢,也沒手機。
那個講師和李姐立刻就傻了,李姐很快就反應過來,拉着我說有困難不要緊,找到了組織就好,然後讓那講師出去,又和我說了很多,大概意識就是要交學習費用,讓我向家裡人要錢。
我含糊地答應,她這才放過我。
我被安排在一個教室改建的宿舍裡面,進去的時候目測有二十來個牀鋪,現在是夏天,全是涼蓆。
李姐拿來一套衣服讓我換上,說我穿着這身衣服不好,不符合學員身份。
我知道他們是想要搜我身,又不好意思,所以就換上了,新衣服其實是舊衣服,也不知道是誰穿過的,竟然沒有口袋。
沒有口袋就沒法藏東西,要是我有手機什麼的,自然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這些傢伙算的真的是很精。
下午跟着他們上了一下午的課,無非是講師在上面拿着計算機算,發展會員多賺錢,只要怎麼怎麼樣,就能怎麼怎麼樣,然後是唱歌,跳舞,喊口號。
還讓每個人都上去發言。
其他的就算了,這個發言簡直是***!
因爲講師要求每個人都要當衆說出自己最丟人,最尷尬,內心深處最不願提起的屈辱事情。
說是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說出來沒什麼丟人的,只有說出來,才能變得更強大。
於是第一個傢伙上去支支吾吾了半天,在講師的引導下,最後痛哭流涕地說自己老婆爲了錢和村長上牀,他發現了之後也不敢支聲,只能忍氣吞聲,後來漸漸村長都敢當着他面上他老婆了,最後他一怒之下離家出走,然後加入了組織
那人說到最後都已經奔潰了,中年農民,哭的那叫一個慘,倒在講師懷裡嚎啕大哭,那講師則一邊安慰一邊鼓勵,同時讓所有人都鼓掌,高唱一首叫做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歌。
歌詞那叫一箇中二
後面上去的人一個比一個奇葩,簡直是把自己往死裡虐,除了我之外,我估計其他人都覺得那講師簡直就是神,腦後有光環了都。
還好人比較多,沒輪到我時間就不早了,晚上吃了晚飯,剛回到宿舍休息,小胖就來找我了。
他把我拉到一邊,給我發了一根香菸,問我怎麼樣,我說還行吧。
小胖說我這個態度和精神狀態不行,又責怪我被人偷了錢包不告訴他,言語之間就是讓我要快點問家裡要錢,另外又告訴我說晚上還有一個超級牛逼的講師過來講課。
能夠聽課的人名額有限,說他已經幫我爭取到了一個名額,新學員當中只有三個人可以之類的。
我這時候沒辦法,只能含糊其辭地答應了,然後就向小胖要電話,騙他說給家裡打電話要錢。
小胖給我電話,我拿着手機想要走到一邊打給張三千,但是小胖卻盯着我。
“到了這裡就都是一家人,兄弟姐妹相親相愛,沒有必要躲躲藏藏的,王陽啊,我知道你只是一下子不習慣,但這個一定要改!你看我們現在幹什麼不是在一起?”小胖說道。
我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真的已經完全陷進去了,簡直和幾個月前那個忠厚老實的小胖判若兩人啊
於是我就拿着電話當着小胖的面給張三千打,但是沒怎麼說,就是讓張三千來海南,然後讓他一萬塊錢過來,直接打到小胖的賬戶上。
然後我問了一下小慧的情況,張三千說正在把小慧送去茅山,回頭就過來,錢馬上就打,最後我讓張三千有事就聯繫這個電話,到了海南也聯繫這個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小胖情緒激動地對我說:“王陽!你真的很有天賦!那個是你的朋友嗎?他也會過來對不對?沒想到你進來就能拉到一個會員!”
這傢伙已經完全中毒了我讓張三千來海南,是爲了能夠讓自己跑路。
讓張三千聯繫我就打小胖的電話,只要張三千一打,小胖這貨肯定要向張三千介紹這偉大的公司,張三千那傢伙老江湖,必然能夠猜到我現在在傳銷組織,這些我都是算好的。
打完電話之後,又和小胖抽了幾根菸,然後小胖就帶着我去上課。
進了教室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人,我們只能坐在後面了,又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踏踏聲,一個人走了進來,徑直走上了講臺。
我一看那人,直接就愣住了,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