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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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耐心和藹地看着楊景行,好像確定這個年輕人有什麼話要說完。

楊景行放下了笑容:“奶奶,去年在您家裡,是我不對,害您身體不好,讓陶萌爸爸操心,弄得一家人很不愉快……雖然吃了點,今天我還是跟您道個歉。”再賠笑。

老人仔細聽完了,繼續認真看楊景行,然後點了下頭,伸出手掌蓋在楊景行的放在膝蓋上的手背,嚴肅又溫柔地說:“都沒錯,都沒錯,你不用道歉。”

楊景行又自知之明:“總是因我而起,是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欠缺考慮,沒有清醒意識到我和陶萌之間,真的很大差距……”

老人阻止:“錯話!我知道你是個很自信的孩子,不要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我不喜歡。”

楊景行嘴硬:“我說的這個差距也不是自卑……奶奶,我這次邀請陶萌過來,一來是因爲我們原來還沒開始談朋友的時候就有個約定,她當時說起自己肯定會留學,我就說那好,到時候請你來看演出,算我運氣好,賭氣的話真的能兌現了。”

老人點頭欣慰:“好,好……你和萌萌一樣,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楊景行嘿:“沒得比……其實更主要的,我是想通過這次見面,把當時留下的疙瘩給消除了,因爲當時……”

老人用力握楊景行的手,連連點頭,顯得很是動容很是理解:“對,對,是,當時是奶奶不好。”

楊景行可不敢:“您別這麼說,現在想起來我特別謝謝您,如果不是您,可能我當時,沒準會做什麼傻事,會犯更大錯誤……奶奶,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我是覺得自己現在能比較好心態地回頭重新面對了。”

不得不說的是,紐愛的席還是有兩把刷子,對比之下,浦海愛樂的同行還需要再加把勁。

老人點頭:“我稍微站一站……在波士頓,我每天散步兩次,每次走兩公里。”

觀衆席有明顯反應,應該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連樂弦也做出盼望下一步的樣子。

陶萌是皺眉的,不過還是堅持看着臺上,沒有瞧楊景行這邊,估計是不想打擊老同學。臺上唯一一個無所事事的喻昕婷坐在那捨得擡一下頭了,似乎在忘我欣賞同事們的工作。

楊景行低俗:“拿根繩子拴着……我過去了。”

樂團上臺,沒開場是那麼形式主義了,也不亮相什麼的,魚貫而出去各就各位。喻昕婷好像也沒啥新鮮感,直接走到鋼琴前坐下,也沒多看觀衆席。這姑娘坐下後就被鋼琴擋住了,一樓的觀衆肯定是看不見她人的。

陶萌點頭,她奶奶客氣:“送送小楊。”

溫暖不知道多久之後,打擊樂開始鋪墊,慢慢加戲,別人則慢慢淡出,然後打擊樂逐漸當起主角。

打從內心地拒絕“好聽”的人應該並不多,哪怕是前一作品的作曲家,此時此刻也沒有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他和音樂廳內的大部分人一樣,雖然還沒到沉醉欣賞的地步,但是至少還保持了耐心和尊重。

可是假卻漸行漸遠了……

然後絃樂組逐漸全體啓動了,一分多鐘,打擊樂和管樂也迎頭而上了,除了喻昕婷還坐在那不動,樂團就算是全員開動了。

老人呵呵笑,陶萌不太以爲然,看看那邊的社交熱烈,問:“你不回去?”

到了再現部,鋼琴終於有機會出手了,同一個主題的四次重複,強調的是節奏和力度的變化。

老人還是服老的,笑說零件不好了:“……就這個左眼,本來不想做手術,可是看小虎越來越看不清楚……萌萌回來了。”

楊景行燦爛:“其實我現在也還行,學習工作都挺順利……所以我是想如果能把以前的小疙瘩消除了,就更好。我和陶萌就是好朋友,等您八十大壽,一百大壽的時候,有機會我還要給您做壽去,不然您對我那麼好,我都沒機會報答。”

楊景行是從社會主義國家來的,沒事,並不忌諱見見領導。

楊景行嘿:“再就是,陶萌爸爸那邊,我原來說過一些頂撞他的話,雖然不會和我一般見識,但我還是應該說聲對不起……這次我請陶萌來,她爸爸可能會不高興,麻煩您幫我說下情,我沒別的意思……”

第二樂章開始,持續低沉的管樂開始,然後是絃樂的變奏,微妙的色彩變化,讓人看不出具體動機……

終於,樂章似乎要進入,色彩開始趨於穩定,那種溫暖和光明和希望,越來越清晰,原來高昂。

耶羅米爾出場還是得到掌聲,他照樣還是得說兩句:“勃拉姆斯曾經說,他永遠也無法創造任何一交響曲,人們無法想象,聽到貝多芬這樣的巨人跟在背後的沉重腳步聲是怎樣一種感覺。一定程度上,我理解他對響曲這一偉大體裁的敬畏、對偉大作曲家的崇敬。所以在我和這個名叫楊景行的年輕作曲家交談時,我曾經打算問他,你能感覺到你的身後有哪些巨人嗎……我並沒有那樣問,因爲我在音樂中找到了答案。女士們先生們,楊景行f大調第一交響曲。”

回到自己座位這邊,下半場也快開始了,維諾妮卡匆匆忙來問一下楊景行,說等會結束後,參議員想和藝術家門見個面:“……如果你不感興趣,可能需要等待幾分鐘再和指揮交談,不會太長時間。”

喻昕婷是不是在資本主義學會愛現了,這麼點內容,她從下指那一刻起就像是用上了全身的肌肉和情感,而且和浦海愛樂的琴手的穩重不一樣,這姑娘在原本樂曲中所要求的推波助瀾之中巧妙地加上了一點點頓挫感,而且每一次新的重複都不是簡單地加快加重,音符與音符之間有很細微的處理,即達到了樂曲要求又添加了靈動色彩……樂弦說得對,效果挺好的,能讓人忽略俗套。

老人又阻止:“沒有,小楊,我告訴你,萌萌爸爸如果知道你這麼說,他肯定會支持你們這次見面,萌萌爸爸對你沒有壞印象。”

楊景行哈:“不用。”轉身離開。

楊景行點頭,對老人說:“奶奶,等會我就不送您了,您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早點回波士頓,繼續散步。明年這時候,博容就能陪着您走了。”

老人笑看着楊景行,但也不是特別高興的樣子,還像還有點憂愁:“有心我就很高興了……你和萌萌談好了?”

在木管一次又一次柔軟明亮的激勵之下,銅管一次更比一次恢弘明亮,=直到木管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後,銅管也終於爆到了最高點,緊接着絃樂全體奏響,讓溫暖如母親懷抱一般的旋律瞬間充填了整個空間。

老人點頭:“我一定還陪萌萌來。”

第一樂章引子中的假也讓聽衆們多少打起了精神或者產生了興趣,大家都看着臺上,準備接受作曲家和樂團的勞動成果。

在引子之後準備進入呈示部的全體休止上,連立新的處理是安靜了一秒鐘,耶羅米爾不一樣,他沉默了兩秒鐘,然後讓長笛奏響作品中第一個具有強烈取悅意圖的短旋律……前面引子也聽得出來,管樂往往是拉開樂團之間水平差距最明顯的點,紐愛的管樂是頂級的。

楊景行轉身笑臉相印:“看奶奶,我任務完成良好吧?”

第三第四樂章間的停歇只有幾秒鐘,因爲和第二樂章結束後不同,聽完了第三樂章,大部分聽衆的表情不是準備迎戰,而是強烈期待美好的結局。

照說能來聽新作音樂會的樂迷都是見多識廣的,都是心理素質很好的,可是大部分人還是驚訝甚至震驚了,一張張面孔都不再平靜了,有不安、有不快、有莫名其妙、有難以接受、甚至有痛苦,激動的很少數。不過也有欣賞的,就是前一作品的主人,樂弦也還好。

楊景行開始欣悅:“現在陶萌學業有成,有了可愛的弟弟,您身體也好,一大家人真的很幸福,我特別爲陶萌高興。您肯定長命百歲,不光抱孫子,以後還要抱重孫呢。”

禮節性的掌聲中,耶羅米爾轉身面對樂團,他是老練沉穩型的,沒有連立新那麼多外在的氣勢和姿態,稍微一看樂團狀態就提起了指揮棒。

楊景行信以爲真:“那就好……我就一點疙瘩都沒有了!”

在樂章間的短暫幾秒鐘時間內,很多聽衆調整一下坐姿什麼的,可能是覺得還稍微有點意思,認真聽一下值回票價,沒見什麼人不耐煩,更多的是興趣,或許還有點對接下來的期待。

老人呵呵欣慰,鬆開楊景行的手,拍一拍,有點感嘆:“好孩子……”

楊景行佩服:“您比我們年輕人走路還多。”

紐約愛樂的演奏時間比浦海愛樂稍長一點,第一樂章有差不多十二分鐘。

樂曲穩步推進,專業去聽的話,紐愛的演繹除了在硬性要求上比浦海愛樂表現得更好一些,色彩處理上也是不太相同的,感覺更沉穩內斂一些,沒有那麼外向積極。

剛剛這點時間,孔晨荷和甘凱呈一家好像一直在聽樂弦分析第一交響曲的藝術性,導致幾個女人現在少了些給朋友捧場的輕鬆心態,有點正襟危坐的感覺,只有甘凱呈不屑一顧,因爲他手中永遠捏着《死去活來》這種把柄。

老人哈:“我怕是追不上他呀。”

作爲情感色彩最複雜的一個樂章,其實臺上臺下都沒啥空閒時間,樂曲中連綿不絕的精彩樂思,層出不窮的鮮明色彩,勢不可擋的情感推進,都讓人應接不暇。

開場前兩三分鐘,觀衆們就準備就緒了,好像沒少什麼人,而且神情也從上半場的激進先鋒藝術中恢復了鎮定。很多人又在看節目單,從介紹判斷,下半場的交響曲應該不會有太大挑戰性。

老人十分鼓勵:“對的,對的。”

維諾妮卡大鬆一口氣:“太好了……” шωш •ттkan •¢ Ο

一鼓作氣之後,樂曲又開始回落,進入樂章尾聲,又開始了憂傷地抒情,帶着希望和憧憬,絃樂組整齊溫柔地挺弓,但是還在揉弦,而且個個臉上都帶着藝術表情的。

很快,悲傷和絕望就籠罩住了音樂廳,連樂弦都輕輕搖頭,皺眉得似乎難以自制。其他人沒有什麼肢體動作,表情變化倒是蠻多。

楊景行渾身輕鬆了,幾乎要伸懶腰:“坐久了,您要不要起來走走?”

估計有長達十秒的寂靜之後,第三樂章才終於開始。

樂章間,音樂廳裡很安靜,觀衆席上沒人有什麼動作,大家都保持着被第二樂章激起的警惕性或者保護意識,大部分人都坐得挺端正,繼續看着臺上。

老人呵呵:“那就好……我也加油,全家人都一起努力。”

第二樂章,耶羅米爾又比連立新快一點,只有五分鐘出頭。而且紐愛演奏先鋒派的作品肯定多得多,所以在處理那些破壞和崩塌的時候,要比浦海愛樂更有條例一些,屬於亂中有序,挺不錯的。

陶萌朝楊景行這邊看了一眼,視線接觸上,楊景行笑了一下,陶萌也笑了笑,沒覺得勉強。

隨後的音樂走向應該是出絕大多數人預料的,而且作曲家沒有給聽衆適應和思考品味的時間,本來可以挺美好地展開的主題被拿來一次又一次地無情破壞,而且是一次比一次過分,變本加厲……

隨着小提琴和大提琴成雙成對亮相,沒啥特別新鮮感的旋律或許還能讓今天這一千多聽衆鬆口氣,隨便聽聽吧,總比那種急先鋒要好點。

楊景行點頭:“我也跟她道過歉了……我是想,如果真的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再過來,我應該能大大方方給陶萌打電話了,不會再那麼猶豫糾結,到時候您也一定要來,我的曲子不會那麼不好聽。”

陶萌依然沒看楊景行這邊,喻昕婷也沒望觀衆席,樂弦也沒和楊景行說話。

又是一瞬間,管樂絃樂再次同時出擊,管樂澎湃地籠罩,絃樂恢弘地激射,似乎這個世界上只剩下美好和光明。

第四樂章,嚴苛點講根本沒啥新鮮的,樂團和指揮很快輕鬆了下來,聽衆也逐漸放鬆了神經。楊景行的美國同行,聽了一段後都顯得心不在焉了,根本就是在諂媚討好聽衆,旋律的賣弄,和聲的顯擺,都比第一樂章過分得多。

能寫這樣的樂章,楊景行就應該能理解爲什麼口水歌能賺那麼多錢,其實現在這音樂廳裡那千多號人的絕大部分陶醉神情,和那些下載彩鈴後隨着簡單旋律開心哼唱的歌迷又有什麼本質不同呢?

樂章是由鋼琴引領進入尾聲的,活潑向上有如孩童嬉笑的旋律被喻昕婷彈得挺輕快,她的表情看上去也是愉悅的,彈下最後一個音符後好像還有笑容短暫浮現。

隨着耶羅米爾的指揮棒大幅度一劃,歡快的絃樂和用力的管樂瞬間終止,被紐愛演繹到過四十二分鐘的楊景行第一交響曲,終於結束了。

觀衆還像還在陶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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