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他不會死,他就不會死的。”
黑袍淡淡的問道:“這下,你總該放下你的內疚了吧?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現在可以說出來,我會記得幫你完成。然後,你就該跟我走了。”
“跟你去哪兒?”
何秀城下意識的問道。
黑袍擡頭,看着天花板,傲然道:“你是我兒子,自然得去你該去的地方。”
“好。”
何秀城沉默半晌,才說:“我跟你走。我有三個心願。第一,我要再見我哥一面。如果你不能滿足我這個願望,那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答應。”
黑袍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下來:“第二個呢?”
“我要讓陰金花去死。”
何秀城重新恢復了昔日的模樣,在說話時,眉梢微微揚起這一點,就是跟黑袍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黑袍搖了搖頭:“她只有功勞。”
“我就猜到你會這樣說。”
何秀城冷笑:“可是,我看到她就會噁心。”
“我有辦法讓你不噁心。”
黑袍看了兒子一眼,說:“從天亮之後,你就是個正常人了。”
何秀城嘴巴動了動,沒有再堅持。
其實他說要殺掉陰金花,就是因爲她捆住了他。
現在,既然來自陰金花的束縛輕易解開,而且何落日也沒有死,那麼她的死活,對他來說也不是太關鍵。
“第三個心願呢?”
黑袍問道。
深吸了一口氣,何秀城說:“我要娶廖水粉爲妻。”
“不行。”
黑袍一口拒絕。
何秀城笑了:“爲什麼不行?她可是我從上學時就喜歡、唯一苦苦追求的女人。”
“你要是打她的主意,你早晚會死在她的手中。”
頓了頓,黑袍才說:“雖然那個牛鼻子不自量力的泄露天機,可他在某些方面的眼光,卻是很獨到的。他既然說你會死在廖水粉手中,那麼你就不能跟她接觸。她,也得去死,我才放心。”
何秀城不知道黑袍所說的牛鼻子是誰,也不想問。
他只是知道,就算是早晚會死在廖水粉手中,也非得得到她。
好多人,都能爲了愛,而不計死活的。
況且,何秀城也想不出廖水粉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麼能殺得了他。
黑袍問:“你怎麼不說話?”
何秀城聽話的說話了:“我要娶廖水粉,跟她生個孩子。”
見何秀城執意要娶廖水粉時,黑袍眉頭皺了起來,但在考慮片刻後,就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不等黑袍說什麼,何秀城就說:“你知道有個男人,曾經兩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黑袍就冷笑道:“呵呵,無非就是華夏龍騰的人罷了。仗着自己有幾分本事,就狂妄自大,自稱什麼守護者。他們,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罷了。”
何秀城當然也聽說過龍騰十二月的一些故事。
別看他身出豪門,可也非常崇拜龍騰十二月,尤其是號稱那個時代四大高手的荊紅命等人。
如果是放在此前,他肯定會很激動,不管龍騰的人爲什麼來看他。
不過,在得知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什麼西方安歸教的王者後,何秀城現在對任何意外,好像都能淡定自若了,點了點頭:“好了,可以走了。”
何秀城跟着黑袍走了,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離開了別墅。
他們剛走出別墅大門,背後就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大火球騰空而起,猛地把漆黑的夜,耀成了紅彤彤的一片,就像是冬季的朝陽。
何落日坐在輪椅上,擡頭看着東邊的朝陽。
楚揚,唐鵬倆人就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吸着煙低聲談論着什麼。
楚西西,已經離開了京華。
無論唐鵬是什麼態度,他現在都只能是武道的首領,這是荊紅命交給他的任務,更成爲他能在京華立足的主要根本之一了。
據荊紅命說,上面已經初步打算,把武道歸轄爲最高警衛局一個特殊的分部,主要任務就是協助衛戍部隊,保護京華安全--說起來,就像古代皇宮散佈在外面的耳目。
還有就是,他們的工作,其實就是養老的工作。
這個分部,永遠都不會再招人,等三娘子他們老去後,分部也會隨着解散。
這是國家特意給他們這些做過大貢獻的人,一個安享晚年的報答吧。
儘管這個報答來的比較晚,卻像太陽終於升起來那樣,還是來了。
一輛車,緩緩停在了果林外面的道路上,吸引了何落日的目光,打斷了楚揚倆人的交談。
車門打開,一個年輕人從車上跳了下來。
距離老遠,何落日就看到了何秀城,有些蒼白的臉上,立即浮上了笑容。
楚揚,還有唐鵬,卻像早就知道他要來那樣,只是很隨意的看了他一眼,就繼續談論自己的話題:“師兄,杜道長仙逝後,誰會成爲新一任的白雲觀觀主?”
楚揚懶洋洋的說:“白雲觀從蒙元之後,就只有姓杜的做觀主了,這一點已經成爲規矩,所以沒必要打探這個。”
“嗯,也是。”
唐鵬吸了口煙,又問:“杜道長仙逝之前的蒲團下,到底藏有什麼秘密,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我多少能猜的出來。”
楚揚這樣說着,卻看向了緩步走到何落日面前的何秀城。
何秀城走的很慢,就像每走一步,就會丟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那樣。
不過,就算他走得再慢,只要不停的走,也終究有走到何落日面前的時候。
一直走到何落日的輪椅前,何秀城才單膝跪地,跪在了哥哥面前,左手放在了他的膝蓋上。
何落日的手,放在了兄弟的手背上,笑了,聲音還是像以往那樣:“要走了?”
何秀城點了點頭:“嗯,要走了--你要是不想我走的話,那我就留下。”
“走吧,何家,這兒,都沒有能讓你留下的理由了。”
何落日卻搖了搖頭:“秀城,走了後,就不要再回來。不過你放心,每年我給咱媽上墳時,我會把你那份心意捎帶上,免得她在下面埋怨你不來看她。”
何秀城沉默,片刻後才說:“那就麻煩你了。”
“我們是兄弟,親兄弟,對不對?”
“是。”
“親兄弟之間,是不需要說麻煩的。”
“呵呵。”
何秀城笑了笑,擡手捂着何落日的心口:“還疼嗎?”
“不。”
何落日搖頭:“從沒有疼過。”
在看到何秀城拼死阻攔陰金花來殺自己後,何落日這兒就不再疼痛了。
何秀城低下頭,過了很久後才低聲說:“陰金花,會死。”
何落日卻說:“我能看得出,她好像是真的在乎你。”
何秀城認真的說:“你也知道,我這人一身的毛病,虛僞,心狠,可我也有我的底線原則,那就是我特別看重親情,何家的榮譽,哪怕我跟何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錯了。”
何落日擡手,撫摩着兄弟的頭髮,淡淡的說:“只要我在,你始終都是何家的人。”
“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呵護我。”
何秀城滿意的笑了笑,眼光從輪椅的扶手上隨意掃過:“你該殺了我的,要不然,我會讓你蒙羞。”
“輪椅是特製的,只要我右腳一動,現在你就會死。”
何落日也看向了輪椅扶手,輕輕嘆了口氣:“唉,你也許會死,殺你的人,決不是我。”
“如果你想我死的話,十五歲之前,我已經死過無數次了。”
何秀城站了起來,低頭看着何落日:“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很贊成我娶廖水粉的。”
“那是以前。”
何落日卻搖了搖頭,說道:“可我現在卻覺得,你最好不要再打這個主意。”
“我會娶她,一定。”
何秀城固執的樣子,讓何落日的視線忽然模糊了起來。
“我走了,哥,多保重。”
何秀城擡手,替何落日輕輕擦了擦眼角,隨即轉身快步走向果林外面。
“秀城。”
何落日輕聲叫道。
何秀城的步伐停頓了下,卻沒有回頭:“哥,從現在開始,你心中的何秀城,已經死了。記住,你一定要牢牢記住這一點,一定!”
何落日緊緊攥住了拳頭,指甲刺進了掌心。
他看到,何秀城走到車前時,一個很有風度氣質的女人下車,幫他打開了車門。
女人在上車時,還衝他笑了笑。
何落日也看向來說她,喃喃的說:“你,已經死了,怎麼還在笑?”
車子遠去,驚起一羣尋食的麻雀,在天空上盤旋了幾圈後,才紛紛落了下來。
吱呀一聲響,一箇中年男人從何落日背後的小平房內走了出來。
如果何秀城沒有走的話,就會看到這個男人,就是看望他的那個人。
何落日擡手,捂住臉過了片刻,才擡頭看着男人,笑着對男人說:“謝謝你,秦七叔。謝謝你去找他時,能放過他。”
秦七叔同樣笑着,搖了搖頭:“就算你不求我,他也不能死的。因爲老杜活着時就告訴我說,當高飛、楚揚、唐鵬三人,在撕開霧靄時,需要有人幫助。這個人,就是你同母異父的兄弟。他,也算是楚揚他們三人的盟友吧。”
何落日聲音沙啞:“可他會死。”
秦七叔問:“你覺得,他在知道他是誰後,還能像以前那樣活下來嗎?哪怕是,那些年他都是在欺騙你。”
“不知道。”
何落日搖了搖頭。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談論了。”
秦七叔剛說到這兒,何落日就忽然說:“爲什麼,不趁着黑袍斷了手掌時,現在把他幹掉?我能感覺出,他就在附近。”
“他敢來,就有敢來的道理。”
秦七叔擡頭,看着天山的太陽,像個哲人那樣說道:“就像很多人都希望,黑夜永遠不要來到,可太陽還是按照它自己軌跡運行。這就告訴我們,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秦七叔,怪不得我老師說,你是他們中最虛僞的一個人了。”
楚揚走了過來,笑嘻嘻的說:“明明你現在只有兩分鐘的戰鬥力,卻把自己吹噓成不倒的金槍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