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死了。
高飛沒有來嶺南。
紅姐是怎麼死的,還得去問高飛。
高飛既然沒有來嶺南,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紅姐已經死了的呢?
還有,廖無肆是怎麼認識紅姐的?
這些問題,就像一大堆亂糟糟的麻線那樣,在沈銀冰腦袋裡亂成了一團,使她忽視了聽到紅姐以死的消息後,該悲傷和痛苦。
沈銀冰沒悲傷,沒痛苦,最主要的問題還是不信廖無肆所說的話。
廖無肆所說的這些話裡,是前後矛盾。
別說是沈銀冰了,就是葉心傷也不相信,可他偏偏知道廖無肆是從不撒謊的。
既然廖無肆說紅姐死了,那麼紅姐就是死了。他說高飛沒來嶺南,高飛肯定就沒有來嶺南。
至於沒來嶺南的高飛,是怎麼會知道紅姐死了的,那個兔子看到的高飛又算什麼等等,等等,葉心傷也搞不懂。
不過兩個人都知道,繼續在這兒等下去也白搭了,倒不如先回伐南縣城,託人問清楚咋回事再說。
對葉心傷的提議,沈銀冰沒意見。
葉心傷開出了藏在別處的寶馬汽車,駕車駛上了公路,向伐南縣縣城方向駛去,才走了不到一公里,才發現前面的公路上,堆積了老大一些土石。
昨晚那場雨,造成了泥石流。
看着好像小山一樣的土石,葉心傷提議先把車子放在這兒,等以後公路通了後再來取,反正沈總是個超級小富婆,這輛寶馬x7早就配不上她的身價了,丟了也不可惜,恰好換輛勞斯萊斯啥的不更好嗎?
“這車子對我有着特殊的意義,我寧可把你丟在這兒不管,也不能丟下它。”
沈銀冰冷冷說完這句話後,就一瘸一拐的走過去,開始用她保養非常好的纖纖十指搬土石。
葉心傷搞不懂這輛寶馬車對沈總有啥特別的重大意義,看到她這樣固執後,只好嘆了口氣,走過去幫她開始清楚土石。
他一個大男人家的,總不能扔下沈總在這兒當修路工吧,那樣太沒人性了。
下了一整夜的雨,終於停了。
幾乎是在雨停的一瞬間,太陽就明晃晃的掛在了天上,可勁兒的蒸發地上的水分,搞的空氣又潮又溼,粘粘糊糊的特別難受。
幸好當地人早就適應了這種天氣,臨近中午太陽光最熱時,伐南縣城的大街上,行人才逐漸減少,偶爾會有一隻流浪狗走過,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不知道誰扔掉的方便袋,隨即擺了擺尾巴,懶洋洋的去了。
嗚!
一陣低沉的馬達聲響起,一輛藍白相間的出租車,停在了香蕉樹酒店的門前。
香蕉樹酒店,是伐南縣縣城最高健的酒店了,別看外表殘破不堪,大廳內的裝潢也很寒酸,可內裡卻相當的金碧輝煌,據說還爲客人提供某種特殊服務,順帶着經營怡情的小賭業務等,實在是縣城一等一的好玩之處。
車門打開,一個穿藍色襯衣,黑色褲子旅遊鞋的年輕人,從車上邁步走了下來。
出租車隨即啓動,緩緩調頭向來時的方向去了。
年輕人摘下臉上的墨鏡,擡頭打量了一眼香蕉樹酒店,把簡單的行囊往肩膀上一搭,邁步走上了臺階。
這兒的酒店可不像內地那樣,有很大的玻璃窗戶玻璃門,從外面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大廳。
香蕉樹酒店是木板門,門前還掛着厚厚的皮簾子(是爲了防止空調冷氣外泄),門口更沒有可人的禮儀小姐,倒是有個穿着髒兮兮的乞丐,手裡捧着個破碗,看到年輕人走上臺階後,有氣無力的說:“行行好,給幾個小錢花花吧。”
年輕人停下,從襯衣口袋中拿出一張鈔票,也沒看面額,就放在了乞丐的破碗裡。
乞丐一楞,隨即憤怒的罵道:“草,你還有沒有公德心啊,昂?那假鈔來糊弄阿爺,這是要遭雷劈的!”
“不要拉倒。”
年輕人愣了下,眉頭皺起,伸手把那張百元鈔票拿了回去,掀起皮簾子走了進去。
乞丐罵罵咧咧着,隨即湊過去向裡看。
很有性格的乞丐看到,年輕人走到酒店吧檯前,把那張假鈔放在了吧檯上,對服務生指了指後面貨架。
很漂亮的服務生妹妹,趕緊給他拿了一盒高檔香菸,正要找零時,年輕人卻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找了,當小費就行了。
“麻痹的,原來是真鈔!這小子有病啊,給乞丐一百的票子,這不是故意耍着阿爺玩兒?不行,我得要回我的錢!”
看到這一幕後,乞丐更爲憤怒,掀起皮簾正要走進來時,門後一個膀大腰圓的服務生,擡手就狠狠給了他一耳光,粗魯的罵道:“臭要飯的,滾出去!”
個子不高,長相很甜的服務生妹妹,纔不會去管乞丐會不會捱揍,眼裡只有點菸的年輕人,客氣的問道:“先生,請問您是要用餐,還是要住宿?”
“先開個房間吧。”
年輕人吸了一口煙回答說。
“好的,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服務生開始查看空房:“有沒有身份證?要是忘記了帶也不要緊的,不過得提前預付房費、餐飲費等。”
“沒有帶身份證。”
年輕人擡頭看着走廊,說:“我叫高飛。”
小妹妹問:“高飛?哦,哪兩個字?”
年輕人回答:“飛的又高又遠的高飛。”
小妹妹一笑,殷勤的讚歎道:“嗯,這個名字好,又高又遠,實在,實在磅礴大氣的很。”
初中沒畢業的服務小妹,有心想奉承高飛幾句,不過肚子裡墨水實在有限,憋了半晌,才憋出個的確不怎麼恰當的磅礴大氣,說完後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偷眼看向高飛,看到他只是很溫和的笑着,沒有譏諷的意思後,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五樓八號房間,從電梯內上去就可以了。”
收了一筆價格不菲的住宿費後,服務生小妹指着電梯對高飛說。
“好的,謝謝。”
高飛拿起放在吧檯上的行囊,走向了樓梯口。
五樓又不是五十樓,實在沒必要坐電梯的,高先生又不是那種四肢不勤的人。
通向一樓大廳的樓梯,是水泥砌成的,扶手爲暗紅色,可能是因爲時間過久,扶手上的紅漆有些斑駁,不過臺階打掃的還倒是算乾淨。
高飛走到樓梯口,擡腳剛要邁上去,就聽到上面拐角那邊傳來喝罵聲:“滾蛋,滾,滾滾!”
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喘着粗氣的哀求道:“疤瘌哥,你就和陳老闆說說,再借給我一點翻本的錢唄。給我一、啊,不,給我三千塊錢就行……”
這個聲音還沒有說完,高飛就聽到啪的一聲,一個人從拐角樓梯上滾了下來。
接着,兩個身穿黑西裝,白襯衣扎着領帶戴着墨鏡的彪悍男人,跟着走了下來,其中一個有些禿頭,擡腳在那個人的身上踹了一腳,罵道:“麻痹的,你還借錢?連搞小妹的錢都是賒欠着的,還欠了四千!要不是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陳老闆會借給你,會寬限你?草!”
那個人縮在牆角,擡手捂着腦袋嚷道:“疤瘌哥,你也看到了,兄弟我來時,可是拿了真金白銀的兩萬現鈔!只是一時手氣不順才輸沒了。區區幾千塊錢而已,兄弟我還是能還得上的。”
“還你麻痹!”
另外一個大漢獰笑着,雙手掐腰罵道:“你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做什麼的嗎?還區區幾千塊錢,就你這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靠打獵採藥每個月掙不了三五百的,能解決自己溫飽就不錯了。草,你拿什麼還那幾千塊錢?誰知道你拿來的那些錢,是不是偷來的?”
“大牛哥,你可冤枉我了,也太小瞧我了!”
那個男人扯着嗓子辯駁道:“我兔子是光棍不假,以前混得也很慘淡,但那些錢可不是偷來的,是我自己掙來!只要我想掙錢,分分秒秒的事!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到街上打聽一下,是不是有個開白色寶馬7的小富婆,當街給了我很多錢,讓我做嚮導去爭差那邊……”
“掙錢是分分秒秒的事兒?草,掙你麻痹,滾蛋,大爺懶得聽你在這兒窮嗶嗶。”
疤瘌擡手揪住自稱兔子的男人,一臉的不屑:“有本事,你特麼的當着大爺面,再掙個一兩萬!”
看到這一幕後,高飛根本不用太費力就猜出,這個叫兔子的傢伙是個賭徒,錢輸沒了後被人家酒店的人給攆出來了。
他當然懶得關注這種事,轉身正要去坐電梯時,卻又忽然站住,擡頭看着疤瘌說:“你把他放下。”
就像拎着一隻兔子那樣把兔子提在手中的疤瘌哥,聞言低頭看了過來。
他看到高飛穿着很整齊,好像富家公子那樣,倒也不敢太放肆了,呵呵一笑說:“呵呵,這位先生,請問你……”
高飛沒吭聲,只是從行囊內拿出兩疊包紮整齊的鈔票,隨手扔在了臺階上。
疤瘌哥倆人和兔子,都有些納悶的看着拿兩萬塊錢,又看看高飛,不知道咋回事。
高飛指着兔子,說:“這些錢是給他的。他剛纔說了,他想掙錢是分分秒秒的事,這下你們都信了吧?”
疤瘌哥倆人頓時傻眼,相互對望了一眼,暗想:喲,還真有人給這傻比送錢,一送就兩萬!
兔子也傻了,剛纔他說那句話時,只是隨口胡說的,真沒想到有人會拿錢給他。
當然了,兔子哥是從來不拒絕別人給他錢的,好不容易把目光從錢上挪開,看向高飛,準備看看這位大善人是何許人也時,卻嚇得啊的一聲,失聲叫道:“啊,原來是你!”
兔子哥記性很不錯的,前幾天時他剛從深山裡跑出來,準備用最快的速度逃回縣城,結果卻撞在了一輛汽車上。
那是一個小白臉開的汽車。
然後,小白臉毫不客氣的教訓了他一頓,問清楚他想知道的事後,才駕車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