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千鈞有私心,那就是隻要能幫莫邪徵東打破莫邪家族近兩千年的詛咒,無論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
可他同時也是最沒有私心的,因爲要想改變這些,他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爲了別人的事,他可能會死。
他不暗算高飛,就不會有危險,以後仍舊是地下樓蘭中受人尊敬的大祭司,躲在森林神殿中,笑看莫邪家族每隔七八年,就會換上一任新的女王……
人都是自私的,沒有誰願意爲了別人的事,去選擇死。
不過世上卻從不缺少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或許會被人看成是傻瓜,或許被看做是英雄。
實際上,英雄和傻瓜的區別,只是在一線之間罷了。
拓拔千鈞到底是英雄,還是傻瓜?
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感到很欣慰,在遭到陳果果的痛擊後,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安然等待死亡的降臨。
陳果果卻沒有下手,目光兇狠的盯着拓拔千鈞看了片刻,緩緩收回了腳。
拓拔千鈞咳嗽了幾聲,呼吸有些急促的問道:“爲、爲什麼不殺我?”
陳果果擡頭看着遠處,不答反問:“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高飛在身中烈陽蠱後,死亡是他的必然結果了?”
拓拔千鈞又咳嗽了幾聲,說:“我,想不出他能活下去的任何理由。因爲事情很簡單,就算女王殿下爲了拯救高飛,選擇不顧一切的伺候他。可她在懷孕後,身體裡的至陰之氣,就已經開始逐漸減弱,慢慢向正常體質轉變,再也起不到中和駙馬身體裡的至陽之氣。”
陳果果緊緊攥着右手,手指甲已經深深刺進掌心,有鮮血淌出,她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那樣,聲音飄忽的說:“他,還有多少時間?”
拓拔千鈞沉殷了片刻,才說:“一般人種了改良版烈陽蠱後,不會超過十二個時辰。駙馬百毒不侵的身體素質,女王殿下當前陪伴他左右,特殊的修羅體質能中和一些烈陽蠱之毒,再加上他身邊不缺少女人,所以他跟一般人相比起來,差不多能多堅持一個月。”
陳果果身子微微一顫,低聲說:“就只能是一個月嗎?”
拓拔千鈞苦笑:“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哦。”
陳果果深吸了口氣,鬆開手:“那麼,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辦法,能解開他身體裡的蠱毒了?”
“也不能說沒有。”
拓拔千鈞從地上爬了起來,盤膝坐着猶豫了下才說:“我雖然比女王殿下更精通種蠱之術,可蠱蟲的發源地卻是在嶺南苗疆。傳說,在苗疆某處不爲人知的深山老林中,仍然有蠱婆的存在。”
蠱婆,又名草鬼婆,意思爲養蠱的女子。
傳說蠱婆在養蠱以前,要把正廳打掃得乾乾淨淨,全家老少都要洗過澡,誠心誠意在祖宗神位前焚香點燭,對天地鬼神默默地禱告。然後在正廳的中央,挖一個大坑,埋藏一個大缸下去。
缸要選擇口小腹大的,才便於加蓋,而且口越小,越看不見缸中的情形,人們越容易對缸中的東西發生恐怖,因恐怖而發生敬畏。缸的口須理得和土一樣平。
等到夏曆五月五日(端陽),到田野裡任意捉十二種爬蟲回來放在缸中,然後把蓋子蓋住。
這些爬蟲,通常是毒蛇、鱔魚、蜈蚣、青蛙、蠍、蚯蚓、大綠毛蟲、螳螂……總之會飛的生物一律不要,四腳會跑的生物也不要,只要一些有毒的爬蟲。
這十二種爬蟲放入缸內以後,主人全家大小,於每夜入睡以後禱告一次,每日人未起牀以前禱告一次,連續禱告一年,不可一日間斷。
而且養蠱和禱告的時候,絕不可讓外人知道。
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自己養的蠱就會被巫師用妖法收去,爲巫師使用,主人就會全家死盡。
即使不被巫師收去,成蠱以後,也會加害主人。
一年之中那些爬蟲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最後只乘下一個,這個爬蟲吃了其他十一隻以後,自己也就改變了形態和顏色,成爲了毒物的王者。
蠱婆就會用她自己的精血,來養這隻毒物。
蠱婆冒着全家死光光的危險,來養蠱,當然不是爲了把這當做是一種文化流傳下去,而是爲了利益。
據說蠱婆借重蠱的靈氣,使養蠱的人家做任何事情都很順利,如果主人想要經商,藉助蠱的靈氣,可以一本萬利。
如果主人想要升官,藉着蠱的靈氣,可以直上青雲。
反過來說,如果偶一不慎,被受蠱害的人家知道了,去請專門的巫師來把蠱收掉,蠱的主人便會諸事不宜,全家死盡。
據野史相傳,呂四娘刺殺雍正帝時,就是利用蠱毒,先清掃了無處不在的皇宮大內侍衛,最終成功割走了雍正大帝的腦袋瓜……
就因爲蠱婆練蠱是爲了追求天大的利益,而蠱蟲是世間最爲陰毒的物種,種者生不如死,所以列代朝廷都對蠱婆沒有丁點好感,屬於全力打擊、消滅的對象。
尤其是新世紀的到來,隨着現代化武器,現代科學的高度發展,蠱蟲更加沒有了市場,蠱婆也失去了相應的‘業務’收入,所以逐漸消失,並滅絕,這也是大勢所趨。
如果把蠱婆當做是一種‘物種’的話,那麼誰也不敢保證她是否真在新世紀滅絕了。
但毫無疑問的是,因爲各界都在大力反對養蠱,蠱婆的神秘性才大大的增加,繼而變成了傳說,甚至被列爲了靈異之類。
拓拔千鈞這時候提到蠱婆,就是要告訴陳果果:蠱婆,纔是最最理解蠱蟲的人,別人也許對改良版的烈陽蠱無計可施,但蠱婆卻很可能改變這個既定結果。
正所謂術有專攻,就是這個道理了。
拓拔千鈞能幫着莫邪徵東養烈陽蠱,並改良它,可卻無法控制它,就像一個再怎麼精通養狗的人,也無法像狗媽媽跟狗兒子隨意交流那樣。
蠱婆,無疑就是能與蠱蟲直接交流的神秘人士,要想解除高飛身體裡的烈陽蠱,除非能找到這種傳說中的人物。
陳果果耐心聽完拓拔千鈞的話後,雙眸放光:“那你告訴我,該去哪兒找蠱婆?”
拓拔千鈞苦笑着,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世間還有沒有蠱婆的存在,哪怕就算是真的存在,可要想找到她,也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既然是這樣,那你所說的這些,豈不是在放屁?”
陳果果再次暴躁了起來。
沒有誰喜歡被幹掉,哪怕拓拔千鈞心中早就做好了被幹掉的準備,也想在陳果果發怒要幹掉他之前,儘可能的努力一下,爲自己爭取活路,所以趕緊說:“陳女士,其實除了尋找傳說中的蠱婆之外,還有一個人,能延長高駙馬的壽命!”
陳果果即刻追問:“誰,誰!?”
“沈銀冰。”
拓拔千鈞緩緩說出了這個名字。
“沈銀冰?”
陳果果一呆,隨即明白了過來。
沈銀冰的母親沈若萱,本來就是樓蘭女王的繼承人,她與莫邪徵東一樣,也是特殊的修羅體質。
拓拔千鈞剛纔就說了,要想化解高飛身體裡的至陽之氣,唯有具備修羅體質的女人,隨時侍奉在他左右才行。
莫邪徵東一旦受孕,身體裡的至陰之氣,肯定會大減,就算她時刻趴在高某人的肚皮上,也起不到相應的作用了。
那時候,假如具備同樣修羅體質的沈銀冰出現,就能延長高先生被燒死的時間。
陳果果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喃喃的說:“沈銀冰在哪兒?她是否願意爲高飛犧牲?退一步來說,就算她願意,但她要是懷孕了呢?那麼她也會慢慢失去修羅體質的。”
拓拔千鈞趕緊說:“這件事很簡單,只要我們提前在高駙馬身上做手腳,沈銀冰就不會懷孕,始終能保持她至陰的修羅體質的!”
“動手腳?”
陳果果雙眸微微眯起,語氣陰森的說:“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不在現在對高飛做手腳,別讓莫邪徵東懷孕?”
陳果果相信,依着拓拔千鈞的醫術,要想高駙馬的‘種子’暫時不能發芽,還是能輕鬆做到的。
可他爲什麼不早對高飛做手腳?
那樣,莫邪徵東就不會現在有可能懷孕了。
拓拔千鈞不知道自己今天第幾次苦笑了,也唯有這樣,才能表示他當前鬱悶的心情:“唉,當時來嶺南之前,我就是這樣想的,想在高駙馬身中烈陽蠱後,立即在他身體上做手腳。”
頓了頓,他繼續說:“可問題是,還沒有等你們走出叢林,他就已經與女王殿下發生關係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女王殿下當下正在最佳受孕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已經有一條小生命,在她身體裡準備生根發芽了。一切,都晚了。”
“不晚,還不是太晚。”
陳果果喃喃的說了兩句,攸地深吸了一口氣,對拓拔千鈞說:“派出你所有的人,去尋找蠱婆!我,去找沈銀冰。你,去香蕉樹酒店,暗中給高飛做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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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陳果果這個安排,拓拔千鈞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扶着樹艱難的站起來:“好,我馬上就去安排,希望我的人能找到蠱婆,你能找到、並說服沈銀冰。”
“哼哼,你最好是祈禱能找到這兩個人,要不然你就死定了,我不管你蔵在哪兒!”
陳果果冷笑一聲,不再說什麼,轉身向來時的方向縱身疾奔而去。
“蠱婆,怎麼可能會被輕易找到,可除了全力去尋找,我還有什麼辦法?唉。”
拓拔千鈞望着陳果果消失的方向,低低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一根黑色笛子,放在嘴邊輕輕一吹。
悠長,尖細而又時斷時續的笛聲響起。
至少十幾天黑色的影子,從兩側樹林中幽靈般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