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出租司機大牛,總是從反光鏡內偷偷的瞅沈銀冰。
他開出租車這麼久了,就從沒有遇到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怎麼說呢?
他覺得沈銀冰身材高挑,長相漂亮,穿着出塵等這些倒不是讓他心動的真正原因,畢竟省城的出租車司機每天在大街上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
可他卻從沒有看到過這種讓男人隨便看一眼,就會立即想入非非的女人,尤其是她那雙眼睛,就算在盯着車窗外沉思時,也能給人一種她在勾引你的錯覺。
大牛知道,沈總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就叫媚惑,也可以說是內媚,就是表面上很正經,可在那種事上卻相當瘋狂--這種女人,有着讓男人慾罷不能的魔力。
大牛還知道,這樣的女人不是他所能招惹的起的,像這種從骨子裡向外散發那種氣息的女人,絕對在未成年時,就被有本事的大人物給盯上了。
大牛沒有本事,所以他纔不會對沈總想入非非,正所謂無欲則剛,所以在沈銀冰下車呆立良久後,就不耐煩的要車錢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沈銀冰卻很乾脆的告訴他沒錢,說完就向別墅門口走去。
“啥,沒錢?沒錢,沒錢你打什麼車啊,你以爲你夠味道,就能理所當然的不給錢啊,這不是榨壓窮苦勞動人民嗎?”
大牛聞言一楞,隨即怒了,開門就下了車,快步追上去,擡手正要去拽沈銀冰的胳膊時,她卻猛地轉身,秀美微皺,淡淡的問道:“你想做什麼?”
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沈銀冰轉身皺眉盯着他後,大牛就感到了一股子無形的壓力,好像對面站着的是英國女王那樣。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大牛伸出去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本能的訕笑了下,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你、你坐車,總不能不給錢吧?”
“我有說過不給你錢了嗎?”
沈銀冰微微歪着下巴,問道。
大牛一愣,回答:“你剛纔說沒錢。”
“我是沒錢,可我沒說不給錢。”
“沒錢,跟不給錢,有什麼區別?”
大牛被沈銀冰繞的有些暈。
“不給錢的意思,就是你收不到錢,白白辛苦這一趟了。”
沈銀冰忽然發現,與大牛談話竟然有了種輕鬆,不像在往常那樣,說什麼都得三思才行,眼裡慢慢浮上了一絲笑意,正兒八經的解釋道:“而沒錢呢,就是暫時沒有錢,卻不是不給你錢,等有錢後纔會再給你錢的意思。”
“不給錢就是沒有錢,沒錢就是暫時沒錢,有錢後纔會給錢--”
大牛被沈銀冰這番繞口令般的話給繞的有些暈,眨巴了下眼睛喃喃說道:“你就說,你給不給錢吧。”
“給,當然給,我纔沒有沾別人便宜的習慣。”
沈銀冰問道:“多少錢?”
“十八塊五。”
“那我給你十九塊,五毛錢算是小費。”
“錢在哪兒?”
“錢來了。”
沈銀冰擡手,指着東邊說道。
大牛轉身看去,就看到幾輛黑色高級轎車,風馳電掣般向這邊駛來。
“這些,是你的人?不會是在哄我吧?”
大牛忽然感覺有些不妙,開始後悔跟沈銀冰要錢了。
他也是個文化人,平時下班沒事時就會看個網絡小說,小說中有很多紈絝欺負良民、又被主角打臉的狗血橋段。
大牛覺得,如果來的這些是沈銀冰的人,那麼她就是個女紈絝,自己就是個即將倒黴的良民,卻唯獨缺少一個來打女紈絝臉的主角。
就在大牛發愣時,當先幾輛黑色奔馳轎車,已經吱嘎一聲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十幾個身穿黑西裝的男女從上面跳了下來,快步跑到沈銀冰面前,滿臉都是狂喜的激動,一個人嘎聲說道:“沈總,果然是您!”
“是我。我沒事。”
沈銀冰笑着,輕輕點了點頭。
韓家駿等人現在是什麼心情,沈銀冰都明白,也知道他們的命運,都系在了她身上:她好,大家都好。她不好,大家都不好。
在她被困在河底古墓的這幾天內,估計韓家駿等人的精神上,承受了太大的壓力,此時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後,有人激動的流眼淚也是很正常的了。
看到這些人對沈銀冰這樣客氣後,大牛就覺得兩條腿子發軟,差點昏過去--無他,這些人手裡,竟然都特麼的拎着制式微衝!
“我這是載了個什麼人啊!”
大牛心中申銀着,面如土色渾身發顫,正琢磨着是不是偷着閃人時,沈銀冰卻看向了他:“這下你相信了吧?”
“我、我……”
大牛嘴裡發苦,不敢再說什麼,更不敢與那些拿着槍的男人們對視。
“沈總,這是?”
韓家駿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盯着大牛,帶着不友好的審視。
他身後那些人,有的更是用槍口對準了大牛。
大牛雙眼一翻,正要癱倒在地上時,就聽沈銀冰說:“他就是個出租車司機,送我過來的,給他車費,19塊--哦,對了,我可沒說給他小費,就19塊好了。”
“我、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
大牛慌忙擺手,心想:別說是19塊了,就是一百個19塊,我現在也不敢要啊,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拎着衝鋒槍到處走,還有王法嗎?
“沈總既然說給你,你不要也得要,羅嗦什麼,找錢!”
韓家駿從沈銀冰盯着大牛玩味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立即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了過去。
大牛一哆嗦,再也不敢說什麼,接過去找零後,可憐巴巴的看着沈銀冰。
“下次有機會,再打你的車,我記住你工號了。”
沈銀冰衝大牛笑了下,轉過身看向鐵柵欄時,眼裡已經浮上了濃濃的哀傷之色,喃喃的說:“這是我的家--我想回家。”
南部山區第18號別墅,是沈銀冰的家,她現在想回家,可鐵柵欄上卻掛着鎖,院子裡更是長滿了荒草,一派蕭條的模樣,正如她此時的精神狀態。
韓家駿會意,轉身回到車錢,從裡面拿出個大扳手,快步走到鐵柵欄前,只一下,就把那個鎖頭給砸碎了,與李國訓幾個合力推開了門,隨即分立兩旁,齊聲高喊道:“恭請沈總回家!”
“謝謝。”
沈銀冰嘴角哆嗦了下,左手拎着裙裾,緩緩邁步走了進去。
韓家駿給大牛出租車車費時,老王、鐵屠等人就已經到場了,只是他們都沒有過來,就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這邊。
沈銀冰要回家了,無論有什麼事,都得等她回家後再說,這是做人的根本素質。
沈銀冰走的很慢,在紛沓的荒草中,來到客廳門前時,停住了腳步。
客廳東邊窗戶前面,地上撐着一張太陽傘,下面放着一張藤椅,一張小案几,一個紅色茶壺,幾個同樣顏色的茶盅放在上面。
這座別墅的最後一任主人廖水粉,在搬出去時也沒收拾,就放任這些東西在這兒遭受風吹雨打,早就變了顏色,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淒涼。
沈銀冰嘴角微微動了幾下,走過去拿起裙襬,在藤椅上輕輕擦了起來。
白色的裙裾擦在藤椅上,很快就被弄髒了,看起來很可惜的樣子,不過沈銀冰纔不在乎,很仔細的把藤椅擦乾淨,然後慢慢坐在了上面,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越來越多的車子趕到了別墅這邊,越來越多的人都走進了別墅院子裡,所有人都靜靜的看着沈銀冰,卻沒有誰說話。
過了足有三分鐘後,沈銀冰才睜開眼,就像沒看到滿院子裡的人那樣,只是看着站在一旁的郝連偃月,輕輕摩挲着藤椅幫,低聲說道:“你知道嗎?這張藤椅還是我十六歲那年,給父親買的生日禮物……不管是什麼季節,只要他在家,都喜歡午飯後坐在這椅子上,捧着他的紅泥壺,閉着眼睛聽收音機裡的京劇,很悠閒的樣子。”
“這茶壺不是他的,案几也不是,可藤椅卻是。”
沈銀冰扭頭看了眼客廳,喃喃的說:“沒想到,別墅換了這麼多任主人,還能把爸爸的藤椅給留下來,我很高興--只是,我最熟悉的人,都不在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物是人非麼?”
“生老病死,滄海變桑田,這本來會就是自然規律,誰也改變不了的。”
郝連偃月低聲說:“我相信,老董事長泉下有知,也會很高興的。”
“他肯定會知道的。”
沈銀冰低低的嘆了口氣,回頭看着滿院子的人,臉上的慼慼之色慢慢消失,重新恢復了昔日的淡然:“你們誰先過來說話?”
滿院子的人,至少得三十個以上,這麼多人都站着,唯有沈銀冰自己坐在那兒。
雖然她坐着的藤椅很破舊,上面的太陽傘更是因爲風吹日曬而泛黃,旁邊的案几、茶壺等東西看上去也都髒兮兮的,但她卻給了所有人一種錯覺:她彷彿就是封建皇朝的女皇,坐在龍椅上用俯視的目光,審視着文武百官。
正要說話的高雲華,聞言眉頭皺了下,閉上了嘴。
這時候他要是站出來問話,未免會有拉低身份的嫌疑:沈銀冰身份雖然非同一般,但與高雲華相比起來,還是差了老鼻子的。
鐵屠,廖無肆等人,也沒站出來。
反倒是老王,左右看了眼,咬了下牙邁步走了過來。
沈銀冰看着他:“老王,你現在出息了。”
與以前在北山集團當司機時相比,現在的老王的確出息了,也是受人仰慕的,不過在沈銀冰面前,他卻一點底氣都沒有,習慣性的彎腰低頭喃喃道:“這、這都虧了沈總的提攜。”
沈銀冰笑了:“呵呵,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跟我無關……這些虛僞的話就免了,有什麼直接說。”
“謝謝沈總。”
老王擡起頭,看着沈銀冰:“我就想知道高總現在怎麼樣了。”
“他可能死了吧。”
沈銀冰淡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