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彭遠航?”
聽沈銀冰這樣說後,高飛皺起了眉頭。
前些日子時,彭遠航曾經主動找過高飛,答應給他五百萬,要求他把焦恩佐從沈銀冰身邊擠走。
說實在的,別看當時高飛收了一百萬的定金,其實他壓根沒有把這回事放在心裡。
收了人家的錢卻不辦事,這對高先生來說沒啥了不起的,大不了再把錢還給彭遠航就是了,反正他現在也是有錢人,百八十萬的還真放不了眼裡去。
這些日子,高飛早就把那個彭遠航給忘記了,直到沈銀冰提起,他纔想到還有這麼一號人,還有那麼一回事。
“讓我去求彭遠航?”
高飛無聲的冷笑一聲:“我寧可不開餐廳,也不會去求他的。”
沈銀冰雙手一攤:“那我可真的沒辦法了。”
看出沈銀冰不是不幫,而是真的無能爲力後,高飛沉默了片刻說:“那就算了,我只能把餐廳開業時間後延了,什麼時候辦好,什麼時候再說吧。”
不等沈銀冰說什麼,高飛轉身就走:“既然你也沒辦法,那你就去忙吧,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打攪了。”
看着高飛快步離開的背影,沈銀冰擡手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放下了手。
她心裡很清楚,因爲京華跑批文那件事,本來就不對眼的高飛和彭遠航更是成了仇人,就算高飛真去求彭遠航,後者除了看他笑話之外,也不會出手幫忙的。
可她根本不知道,只要高飛開口,彭遠航肯定會幫忙——人家有求於高飛,連五百萬都捨得砸出去了,餐廳所需要的手續還不是小菜一碟?
只是高飛根本不願意去求彭遠航罷了。
目送高飛攔住一輛出租車離開後,沈銀冰沉默半晌,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彭遠航的手機號:“我是沈銀冰。”
這絕對是沈銀冰第一次主動給彭遠航打電話,所以他很開心:“啊,小冰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銀冰左手託着右肘,原地來回的走動着:“是這樣的,我一個朋友開餐廳,因爲開業時間比較緊迫,可能在短時間內無法辦理各種相應證件,所以我就想請你——”
“讓我幫他辦理開業手續嗎?”
彭遠航在那邊苦笑了一下:“小冰,真對不起啊,我現在國外呢。也真湊巧了,我爸現在京華黨校進修,爲期一個月,我估計他肯定不會在這節骨眼上,爲這點小事欠人人情的。”
一個省城市長進黨校進修,只能有兩種結果:一種是高升,一種是仕途黯淡。
但不管是哪一種,就像彭遠航所說的那樣,都是在節骨眼上,根本不可能爲了一個餐廳開業的小事去欠人情,儘管這也就是打個電話的事。
沈銀冰不在官場,但這不代表她不明白這裡面的事情。
“嗯,那好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就這樣吧,等你回來再聊,再見。”
不等彭遠航說什麼,沈銀冰就扣掉了電話。
既然他辦不了這事,那也沒必要再和他費口舌了。
皺眉想了想,沈銀冰又撥通了一個號碼,笑呵呵的問好:“楊伯伯啊,我是小冰,北山集團的小冰——嗯,我爸身體還不錯,前些日子還唸叨你來着,說很久沒有和你一起唱京劇了。呵呵,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要開家餐廳,打算在月底開業,但他卻還沒有辦手續。我吧,就是想請您和稅務局打個招呼,看看能不能替他開個綠燈?啊,好啊,那可真是太感謝你了啊,好,好的,我今天下午就讓他去,再見,楊伯伯。”
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脣,沈銀冰低頭翻着電話簿,片刻後又撥通了電話:“宋阿姨您好,我是北山集團的小冰啊,呵呵,您身體還好吧?嗯,是這樣的——”
在沈銀冰站在豔陽下打電話時,焦恩佐站在助理辦公室窗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點燃了一顆香菸,嫋嫋騰起的煙霧,使他的面目有些看不清,但卻遮不住他眼裡閃爍着冷光。
在豔陽下站了接近一個小時,電話打了七八個,說的嘴脣都起泡了的沈銀冰,終於替高飛打通了辦理各種證件中的四個。
餐廳開業,總共需要六個證件,沈銀冰能在一小時內搞定四個,這足以說明她在冀南的人脈相當廣。
但就算她本事再大,社交關係再廣,也不可能搞定所有的部門。
最後那幾個電話的回覆,都是模棱兩可的,沈銀冰基本確定在短時間內辦不好,尤其是消防,哪怕市局局長劉昌明和老蘇的關係再好,但事關人民羣衆的安危,他也不管隨意開口子。
最重要的是,這家餐廳不是沈銀冰開的,而是她朋友。
“唉,四個就四個吧,也不少了。”
沈銀冰抿了抿嘴角,撥通了高飛的手機號:“你現在哪兒呢?”
高飛回答:“我在複印室呢,複印身份證。”
“哦,那你趕緊來總部門前,我等你。”
“幹啥?”
“還能幹啥?”
沈銀冰沒好氣的說:“不是要幫你辦理開業手續嗎?我剛纔打了個老多電話,求爺爺告奶奶的,估計今天能幫你辦理四個。至於其它兩個,看來得需要時間。”
沈銀冰的語氣雖然冰冷,但高飛聽了卻是心中一暖,語氣溫柔了許多:“我回去還得打車,你最好還是過來吧,我就在區政府門口的複印室呢。”
“那好吧,你等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沈銀冰說完,扣掉了電話,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細汗,快步向車子走去:“我真傻,幹嘛要站在太陽底下打電話?哎呀,怕是把臉曬黑了吧?”
步行街所在的區政府,與冀南市委緊挨着,一牆之隔。
高飛離開北山集團總部後,就跑來區政府的辦公大廳,詳細詢問了辦理相關手續的流程,這才知道餐廳開業原來是那麼麻煩,僅僅是填表格、寫申請,複印身份證等瑣事,就得耽誤一整天的。
生怕不夠用,高飛一口氣複印了三十張身份證。
“唉,幹啥都不容易啊。”
拿着那疊身份證複印件,高飛走出了複印室,站在人行道旁的一棵法國梧桐樹下面,等候沈銀冰的到來。
“真熱。”
用複印件當扇子用的高飛,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正準備去旁邊冷飲店來瓶冰鎮啤酒降降溫時,卻聽到背後有人用不確定的口氣問道:“咦,你是——高飛?”
高飛扭頭,就看到了一個秀髮盤在腦後,臉上帶着眼鏡,身穿淡白色套裙,黑皮鞋的美貌婦女,稍微愣了一下,接着笑了:“呵呵,原來是方書記,你好,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了。”
這個看起來知性美十足的美貌婦女,正是前幾天高飛撒請柬時,在銀座商城吸菸區遇到的方小艇。
和方小艇一起的還有個年輕的女孩子,身穿黑色套裙,白襯衣扎着領帶,半高跟黑色皮涼鞋,穿着終規終矩,應該是她的小秘書。
果然,方小艇對女孩子說:“小王,我遇到了一個熟人,你先自己去忙吧。”
“好的,方書記。”
小王笑着看了高飛一眼,快步走向了市委大院。
小王是方小艇從京華文化總局帶來冀南的秘書,給她做秘書好幾年了,可是第一次見她主動和一個陌生年輕人打招呼。
而且,小王敏銳的觀察到,方小艇看高飛的眼神中,帶着一股子發自內心的親切。
這種目光,唯有在看到她兒子高雅時,纔會偶爾流露出來。
這個叫高飛的年輕人是誰呢?
高飛——他也姓高,難道說是……
想到這兒後,小王心中砰然一跳,再次扭頭看了眼高飛,把他的樣子深深記在了心裡。
身爲方小艇的貼身秘書,小王當然多少知道一些領導的私事,比方她曾聽人說,方書記其實有兩個兒子,但大兒子在很多年前,就走丟了,這些年來,方書記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的下落。
打發走了小王后,方小艇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看了眼高飛手裡的那疊身份證複印件,微笑着說:“高飛,你在這兒幹嘛呢?外面這樣熱,我請你去那邊冷飲店坐坐?”
“我在等人呢。”
高飛看了眼沈銀冰該來的方向:“好啊,那就去坐坐,還是我請你吧,哪有讓女孩子請客的?”
“女孩子?哈。”
方小艇掩嘴一笑,眼裡閃着喜悅的目光:“高飛啊,你小嘴可真夠甜的,我今年都43了,足可以做你母親了,你還說我是女孩子,這是故意諷刺我來着吧?”
高飛訕笑一聲,故意認真審視着方小艇的身材:“方書記,就憑你的身材、相貌和氣質,最多也就是做我姐姐的,說是女孩子也不爲過的。”
已經四十多歲,仍然保持着苗條身材、姣美面容的方小艇,平時就很自負,經常聽到別人這樣誇她,但她從來都是淡然一笑,根本不會受到奉承就飄飄然,對方說的多了,還會引起她的反感。
但高飛這樣說,她除了得意就是開心,咯咯嬌笑一聲:“好了,別再這兒昧着良心說瞎話了啊。走,咱們去冷飲店。”
盯着率先走向冷飲店的方小艇,高飛有些納悶:這個方書記對我好像很有好感啊,尤其是看我的眼神,我怎麼覺得那麼炙熱呢,彷彿想要把我抱在懷裡那樣——阿彌陀佛,怪了個哉的。
兩個人來到一個角落的卡座上坐下,高飛要了杯冰啤,給方小艇點了杯桔子水,端着酒杯說:“方書記——”
方小艇擺手打斷高飛的話:“高飛,別叫我方書記,聽起來很生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叫我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