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左腳跨出房門時,聽到了安歸王傳來的悶哼聲,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看到她躺在了窗上,身子縮成了一團,就像犯了羊癲瘋那樣,不住的抽搐。
他在決定扔下金蛇怪劍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和安歸王之間的複雜感情一刀斬斷,大家以後‘專心致志’的做敵人,再不留情。
高飛以爲他可以取捨得下,可在看到安歸王忽然這樣後,卻想都沒有想轉身一個箭步就跳到了窗前,伸手去去扶她:“你怎麼了?”
話音未落,高飛即將碰到安歸王的右手,飛快的縮了回來,冷笑道:“哼哼,別和我玩這種小把戲了,你以爲我會上當嗎?”
安歸王沒有說什麼,確切的是她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一張臉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緊閉着雙眸和嘴脣,卻能聽到她咬牙時發出的咯咯聲。
高飛攥了下拳頭:“裝,你就繼續給我裝。有意思嗎,堂堂的安歸王,用這種小手段來博取被人的同情,我都替你害羞。”
安歸王猛地睜開眼,渙散的眼神中全是痛苦,顫聲罵道:“滾、滾——你給我滾,誰讓你回來的!”
“喲,原來不是裝的,真犯病了,是羊癲瘋嗎?”
高飛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扶了起來,安歸王惡狠狠的推開他:“走,你走,我不用你管!”
高飛被推了個踉蹌,差點被腳底下那兩具屍體絆倒,剛要發火,看在安歸王又蝦米似的讓在那兒直抽抽後,只能忍了:“喂,你到底怎麼了?”
安歸王提出一腳,踹在了他大胯上,算是回答了他。
“草,你以爲老子稀罕管你呢,死了活該!”
高飛真煩了,擡腳就快步走出了房間,左轉就向巷口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有強壓着痛苦的申銀聲傳了出來。
“唉,這臭女人是生我氣,纔不願意讓我管她的。”
高飛嘆了口氣,只好轉身再次走進屋子裡,隨手帶上了房門。
他已經決心要和安歸王翻臉了,只是卻無法眼睜睜看着她遭受某種痛苦折磨時,能無動於衷,快步走了過去,伸手去拉她:“你到底怎麼了……”
高飛的手剛碰到安歸王胳膊,她卻忽然抓住他手腕,猛地向下一拉——高飛就趴在了她身上。
不等高飛反應過來,剛纔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兩腳一蹬的安歸王,抱住他翻了個把他壓在了身下,低頭就吻住了他的嘴脣。
四片嘴脣相吻時,高飛再看向安歸王,她眼裡只有得意,還有濃濃的情域,哪有半點痛苦的意思?
原來你在騙我!
臭女人,我饒不了你!
高飛勃然大怒,張嘴剛要大罵,安歸王的香舌就像一條小蛇那樣,靈巧的鑽進了他嘴裡,一隻手也迅速的伸向了他倆腿間——
——
一般女人在害怕時,總是習慣性的用被子捂住腦袋,彷彿這樣就能躲過危險,娜塔莎也是這樣,躺在窗上後就用被子捂住了腦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盼着天快點亮了,她也好離開這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彷彿聽到了爭吵聲,也聽到了開門聲,隨後、隨後她好像又聽到了最爲熟悉的聲音。
這種聲音,是她在‘工作’時纔會發出的聲音。
不過那個女人的聲音要比她聲音好聽許多,也婉轉很多,彷彿帶有某種魔力,能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能陷入瘋狂。
他們在做那種事,守着地上兩個死人?
娜塔莎被那種聲音鬧得心煩意亂,渾身燥熱,忍不住用手指把被子勾開了一道縫,聲音更加清晰了。
她沒有聽錯,那種聲音就是她百般討好顧客時,纔會發出的聲音。
她很想看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漂亮女人,在和男人做那種事時,會是一副什麼樣子,不過中間卻隔着一道布簾,她也沒膽子掀起布簾去偷看,只能再次把自己捂緊了。
那個漂亮女人發出的聲音,不但讓男人受不了,娜塔莎這種職業人在聽了後,同樣也受不了。
——
樓蘭王靜靜的站在窗前,望着東方已經開始發白的天際。
整個晚上都快要過去了,高飛也沒有來酒店。
他去哪兒了,又是做什麼去了,樓蘭王不想去想,在親眼看到高飛救走安歸王時,她就明白了什麼:他對安歸王,要好過對她。
“爲什麼會這樣,難道我在你心裡,還不如她?”
“論相貌,我要比她漂亮,論功夫,三個安歸王也不是我的對手,論關心你的程度——當初在得知你被陷在外蒙地下時,我可是幾天不眠不休的尋找你下落。”
“可是,你爲什麼還是放不下安歸王?”
幾乎是一個晚上,樓蘭王都在想這幾個問題,直到東邊的天際出現朝霞時,也沒想明白,慢慢吐出了一口長氣,盤腿坐在了窗前的地板上。
她沒有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卻下了一個決斷:等銷燬那枚生化炸彈後,她就會回到地下樓蘭,到死也不會出來,不會再見他一面。
她讓他給她當駙馬,只是一個世人不知道的笑話,吹陣風就過去了。
心已死。
想明白這個道理後,樓蘭王的心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幫、幫幫,幾聲輕微的敲門聲響驚醒了她,身子一長就從地上站了起來:“誰?”
“是我,克萊爾。莫姑姑,你起來了嗎?”
“哦——你先等等。”
樓蘭王來到門後剛要開門,卻又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站在壁鏡前,樓蘭王望着裡面那張面色焦黃的臉,狠狠的咬了下嘴脣。
那張臉上,有了明顯的水漬,散發出腥臭的味道。
愣愣的看了片刻,樓蘭王用毛巾塞住面盆下面的小孔,從身上掏出一包細鹽撒在了裡面,又打開水龍頭放上了水。
高飛曾經說過,抹在臉上的薑汁,只要用鹽水就能洗去,所以她隨身都攜帶着一袋細鹽,準備隨時洗掉那些可惡的薑汁。
普通人用薑汁搓在臉上,最多也就是感覺一點點的不舒服。
但樓蘭王特殊的體質,決定她不能沾上生薑,如果誤服了生薑,就會出現很厲害的食物中毒現象,皮膚表層抹上薑汁,就會過敏,時間一長就會潰爛,流出帶有腥臭氣息的液體。
高飛幾次嗅到的那種腥臭味道,就是來自樓蘭王的臉上。
當初在英國倫敦西曼大酒店內,高飛‘嫌’她長的太漂亮,要用生薑汁給她易容時,樓蘭王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過在高飛的手碰到她臉上,那種情不自禁的輕柔動作,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被關懷感,最終鬼使神差般的任由高飛在她臉上塗抹了生薑汁。
樓蘭王臉上在塗上生薑汁後不長時間,就發生了過敏症狀,尤其是來到俄羅斯後,臉上開始向外滲那種帶有腥臭氣息的水漬。
莫邪徵東美若仙人,比任何女孩子都珍惜自己的容顏,別說臉上會向外淌這種黃水了,就是抹上一絲菸灰她也會趕緊處理的。
可她卻沒有洗掉生薑汁,很固執,以至於皮膚過敏更加的厲害。
樓蘭王沒有制止自己的面部皮膚過敏,並不是說她嫌棄自己那張臉太漂亮,而是因爲——捨不得。
她捨不得洗掉高飛親手給她塗上的東西,或者乾脆說,她怕洗去高飛輕揉她臉龐時的那種身心顫慄的感覺。
她高高在上,從沒有哪一個人能像高飛那樣,就像欣賞一件世間最珍貴的瓷器那樣,輕輕撫摩過她的臉。
那種感覺,讓她深深感受到了高飛對她的迷戀。
也許,高飛只是迷戀她仙子一般的外表吧?
不過這有什麼呢,高高在上的樓蘭王已經孤獨太久,哪怕高飛只是迷戀她漂亮的外表,這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爲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何況小小的皮膚過敏呢?
所以樓蘭王一直沒有捨得洗掉臉上的薑汁,就因爲那是高飛給她抹上去的。
女人從來都是一種無法琢磨的生靈,爲了一種被安撫的感覺,寧可犧牲容顏。
這,算不上是癡情?
樓蘭王不知道,高飛更不知道。
現在高飛還沒有回來,昨晚他和安歸王呆在一起,樓蘭王在窗前傻傻的站了一整夜,窗外寒冷的天氣不但讓玻璃上結滿了冰花,也凍裂了她那顆脆弱的心。
莫邪徵東的心已經碎了,也就沒必要再爲了保留那種被安撫的溫柔感覺,而任由自己皮膚惡化下去。
那個男人,已經不值得她做出任何的犧牲。
樓蘭王呆望着鏡子中的自己,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再次響起時,雙手捧起一捧鹽水,狠狠撩在了自己臉上。
鹽水具有消炎效果,在碰到化膿的皮膚時會有種針扎的痛感。
樓蘭王當然不介意這點痛楚,依着她堅強的神經,別說是針紮了,就算拿刀子割下她身上一塊肉來,恐怕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是,當鹽水被她狠狠撩在臉上,那種針扎的痛楚傳來時,她的身子爲什麼猛地一顫,喉間發出了一聲好像受傷野獸纔會發出的低哼?
也許她洗的不是薑汁,而是把鹽水當做刀子,在生生刮掉心中那層某人的溫柔吧?
鹽水不愧是薑汁的剋星,幾捧冷水撩上去用雙手一搓,焦黃的顏色就逐漸消失,露出了樓蘭王那有些瑩白的雪膚。
低着頭,用雙手狠狠在臉上洗了十幾下後,樓蘭王擡起頭再次看向鏡子裡。
鏡子裡那個面色焦黃,還有個大黑痣的臉不見了,換成了一張冷豔絕倫的俊臉……
只是,在這張本來沒有絲毫瑕疵的臉上,卻有無數個小紅點,就像昨晚天上的星星那樣,看上去讓人感覺不到它的美,只有一種暴殄天物的可惜。
“呵呵,其實這樣子也很不錯的。”
看着那張臉,樓蘭王笑了笑時,外面房門傳來砰的一聲大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