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的時候, 藍烙正一臉凝重抱着我,用微帶哀求的語氣對我道,“公主, 我們回去吧。”
“怎麼了?”
“你昏睡的第一天, 老闆娘進來, 發現你沒有呼吸, 想出去叫人。我不得不現身阻止, 讓她出去。你昏睡的第三天,他們一直在外面叫門,你不醒, 我在瓶子裡又沒辦法回答,只能在他們叫衛兵來之前再次現身。我們才走過兩個城鎮, 我就把卡諾給我的自由出現的機會都用完了, 以後怎麼辦?”
有點糟。我忘了我一“睡”過去就拿不準什麼時候能醒, 而且死人一樣的“睡相”,實在是在正常人的接受範圍之內。
“藍烙, ”我對藍烙道,“抱歉我一時疏忽忘記了這個問題,不過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狀況了,你放心。”
我說完,抱抱藍烙, 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撫, 然後道, “現在正好是早晨, 我們準備一下, 繼續出發吧。”
完全不給藍烙,再次提出異議的機會。
因爲大多數國家都集中在海邊, 沿海地帶城鎮比較密集,住宿的旅館也很好找。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住店時我都會事先跟店主說明,我們會在房間裡呆上三至五天,期間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店主自是點頭稱是,末了還會殷勤地跟上一句,需不需要先替我們準備期間的食物?
我笑着點頭,道謝。
自那以後,我“沉睡”期間基本上不會被打擾。只是離開旅店時,店主看向我和藍烙的目光總會多了幾分曖昧。我只當沒看見,讓藍烙把我抱上馬,繼續出發。
通常情況下我走上一天,必須要休息二至三天才能繼續出發,所以這趟旅行的進度可以說非常的慢。偶爾走到人煙較少的地方,我就會讓藍烙出來。他一手抱我,一手夾着馬,一個小時就能飛過好幾個城鎮。多少加快了些我向西邊行進的速度。不過我並不敢讓藍烙經常這麼做,如果消耗過多的話,藍烙呆在鎖妖瓶裡的時間就必須增長。
這日我們來到了一個叫提都拉爾的城市。
提都拉爾獨立成市,不隸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是這塊大陸上最熱鬧最富饒的地方。每天,這裡都會會集來自各國的商團,他們帶來了各種各樣的貨物,並在這裡來交換他們所需要的商品。因爲無所不有,而且貨源充足,提都拉爾又被稱爲“這塊大陸上最大的集市”。
人多且雜,提都拉爾不可避免的龍蛇混雜。走進城門不過半個小時,藍烙已經捏斷了三隻伸向我腰間的錢袋的手。
我對這個城市的好感度頓時降低,於是俯身對牽着馬的藍烙道,“我們離開這兒,到下一個城鎮落腳吧。”在提都拉爾這樣的大城市旁邊,應該會有一些條件很不錯的小城鎮。
藍烙點頭表示同意,拉着馬帶我走出了城門。
提都拉爾城外,有不少因爲不願支付城內高額的攤位費而將商品擺在城外的商戶。
我們走出好一段路,道旁才稍稍清靜了些。
看着天色漸晚,正想借藍烙的力量趕上一小段路,卻聽藍烙壓低了聲音對我道,“有人跟着我們,從我們進城的時候就開始了。我去處理一下,很快回來。”
我有些慌,拉過藍烙的手,問,“藍烙,會殺了他們嗎?”
藍烙沒說話,但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我有些遲疑,“如果我不希望藍烙的手再染血……”
藍烙依舊未語,只撩起長長的眼簾,擡頭看我。
我有些頹然地將藍烙地手放開了,“也許我說了些傻話,你……去吧。”
我想我確實說了傻話。
那幫強盜人多且散,藍烙因爲我的話手下留情了,所以拖延了些時間。小小的拖延,給了那幫強盜劫持我的時間。
當時我正在馬上等藍烙回來,一個看來不過七八歲,衣裙單薄的小女孩挽着一籃花兒走到我的馬前,央求我買一朵花。
我沒作他想,乾脆地從錢袋掏出一枚金幣遞給她。
俯身的瞬間立刻被人從馬上拽了下來。我的脣被人緊緊捂住,那些人似乎也知道藍烙的厲害,只帶着我一路狂奔,想將我帶到藍烙找不到的地方。
可這……怎麼可能?
“把她放開。”藍烙鬼魅一般截住了他們的去路,手中藍色長劍正冷冷地泛着光,但卻乾淨的,未曾染上一絲鮮血。
挾住我的男人極快地抽出一把短刀,架上了我的脖子,“讓開!”他吼道,“否則就殺了她。”
藍烙在猶豫。我想,他大概急得有些過頭,居然被那男人震住了。
“藍烙……”我正想提醒藍烙,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快過他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居然在瞬間察覺到我的意圖並將短刀划進我的脖子。
突然的疼痛讓我下意識地閉了嘴。
藍烙卻在瞬間爆發了。
我從未見過他這麼恐怖的樣子,長髮飛揚,淡藍的雙目中是滿滿的殺氣,在那雙眸的注視之下,我只覺絕望的冷意穿心入肺,鋪天蓋地洶涌而來……
“公主,”藍烙在漫天的血氣中將我摟緊,溫柔地將我的頭顱壓進他懷中,“閉上眼,什麼也別看,我馬上帶你離開。”
血的氣息漸漸淡去了,我努力告訴自己,沒事了。可我在發抖,控制不住。
藍烙無措地擁着我,好一會,低聲開口,“對不起,公主,讓你失望了。”
我在他的懷裡,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會有這麼多危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
藍烙只是輕撫我的發。他的指,白璧一般晶瑩皎好,完美得沒有一點瑕癡。半個小時前,我還將它們握在手心,對它們的主人說,我不希望藍烙的手,再染血……
他的指滑到頸間,有淡淡的白光溢出,頸上的傷口開始癒合。
“走吧。”他將我抱起。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突然覺得藍烙變得有些不真實。
這麼想的時候,藍烙竟踉蹌地晃了一下,幾乎跌倒。
我終於明白自己不是眼花,藍烙,在變透明!
“藍烙,你……”驀地想起藍烙似乎出來很久了,“藍烙,你必須回到鎖妖瓶去!”我說。
藍烙咬牙,額上冷汗正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我不能……放公主一個人在這裡。”
正僵持間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我心一緊。定眼看去,卻是剛纔走失的馬兒!
我心中一喜,忍痛掙開藍烙的懷抱,三兩步,利落地蹬鞍上馬,“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騎馬走,藍烙你快回來吧。”
我說着,習慣性地摸了摸頸上的鎖妖瓶,禁不住臉色大變——鎖妖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