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沉默,該說好在楚子航那幾個人都是被關押在同一個區域麼,不然在那種情況下想從地下空間逃到地表可不是什麼容易事情。
「他們逃出來了,回到了學生的羣體中並且受到了羣體的保護,開始和調查團進行明面上的對抗。」
說到這裡,昂熱臉上非但沒有陰霾,反倒是低笑了一下,好像被當人篩子一樣進出,臨走時還丟了個大炮仗的老家沒他一份似的,這副堪稱「嬉皮笑臉」的模樣要是被校董會看到,不知道會不會現場爆掉兩根血壓計。
「就跟我說的一樣,現在學院的局勢很亂,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來形容也絲毫不爲過,校董會對這次‘龍族入侵,的警報很是驚怒,正在通過遠洋的電話會議斥責技術部、裝備部、信息部等等超過十數個部門,以及半數院系主任對於學院防護網打造工程的疏忽。」
施耐德倒是不怎麼意外昂熱的反應。
真正上過龍王級戰場的人,就算是臨場的觀摩,也必然是體會到君王那近乎觸碰世界規則的權與力。那是無法從史書或者人言中感受到的,無與倫比的體驗,任何人都會拜倒在那權柄下戰慄恐懼。
只是真正的君主級龍威可以摧毀的人的意志,這裡並不只是代表着當事人的行動力,而是代表着被從心靈的裡到外徹徹底底的洗刷重塑,讓一個人永遠地失去勇氣和尊嚴。君王級別的怪物們不是混血種們簡簡單單的一場動員會議,一次憤慨的誓師大會,又或者一次盡善盡美的防禦修繕工作就能抵擋得住的。
卡塞爾學院這個堡壘看起來像是可以對龍族發起總攻的要塞,可在真正踏上過龍王戰場的人眼裡,這個看似堡壘的要塞不過是一個在災難降臨時的避難所和緩衝點罷了,爲的是儘可能地保留其中的有生力量,即尚未成長爲中堅力量的年輕混血種們。
很明顯,這一次卡塞爾學院成功做到了這一點,在發出龍族入侵的警報後,諾瑪幾乎瞬間全開了警戒,封鎖了所有的通道隔離了冰窖與地面的聯繫,這也成功地阻隔了第一波戰鬥的餘波衝上地面所造成的毀滅性破壞,才達成了昨晚危機過後零死亡零重傷的成就。
值得一提的是傷亡彙報單裡爲數不多的幾個受傷的傢伙甚至都是在摸黑有序撤離時不小心踩空摔傷了腿,又或者被倒塌的建築飛石劃破了額頭什麼的,要麼純屬倒黴蛋,要麼是個人行爲個人買單。
「…他人呢?」施耐德掀開吸氧面罩低啞地問出了他除了淵墟的情況以外關心的問題。在諾頓館,受了點傷。」昂熱說,「畢竟敵人並不簡單。」
施耐德心中涌起了一絲憂慮,昂熱說得的確輕鬆,但他是清楚的,昨晚出現在冰窖的敵人是什麼分量,聽現在彙報的學院具體情況,可以得知那場戰鬥的烈度是怎樣的恐怖。他毫不懷疑自己這位後援的實力,但也完全沒有低估作爲對手的敵人的可怕。
如果昂熱說他受了傷,那麼傷勢一定不會那麼簡單,可具體情況或許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給他一點信心,他成功擊退了敵人,守住了學院的財產,這是不爭的事實。」昂熱輕輕按了按施耐德的臂膀,給予了他重量和安心,「我檢查過了,他的傷勢的確不算嚴重,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恢復。這場遭遇戰來得太突然了,原本爲他準備的尖刀還在熔爐中鍛造,這迫使他只能攜帶着半成品上戰場——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會受傷也都是因爲強行使用了那把試驗品導致的。」
「他單獨正面擊退了疑似龍王的敵人,這意味着許多…許多!」施耐德甚至沉聲重複了自己最後的話。
「是啊,這意味着許多。」昂熱停頓了一下,面上掠過一絲施耐德讀不懂的情緒。
「他的血統精煉技術已經推進到什麼地步了」施耐德眼神
有些晦暗。別說是校董會了,正面擊退疑似龍王的敵人,就算是站在昂熱這邊的他都不經爲這個戰績感到驚懼和…心生憂慮!
混血種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越強越好,有些時候強過了頭就代表着其本質已經出現不可逆轉的改變了,這不是出於強大的恐懼,而是出於對於這個世界上規則運轉本身的恐懼。
「這一次恐怕不止是血統精煉技術的功勞。」昂熱搖頭,「獅心會總結出的血統精煉技術可以讓混血種暫時超越極限,但卻不足以讓他們無視極限.他掌控着一項全新的技術!這件事早在之前有初現端倪了,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因爲恐怕校董會那邊也察覺到了這件事。」
「那現在調查組那邊的動向…」施耐德面色微變。
「嗯,他們開始行動了,這也是爲什麼現在學院裡局勢比較混亂的原因之一。」昂熱雙手合攏,「離聽證會還有兩天時間,他們的證據以及準備似乎也做得差不多了,步調開始高昂激進了起來,開始在學院裡控制局面,在人羣中宣揚着針對特定的那幾個人的陰謀論,誣陷、嫁禍種種意料之中的手段齊出。」
「學生們不會相信他們。」施耐德斷言。
「是的,學生們都很聰明,也很忠誠。」昂熱頷首,「他畢竟也是領導着新生代成功戰勝過不止一位龍王的‘屠龍新星,,只論在學院裡的威望,他甚至超越了我,守夜人之前跟我說,說不定哪天人家想換個寢室睡覺,振臂一呼,真就能帶着學生們把我的校長室給衝了…」
「」施耐德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置可否,還是單純地不想把自己的人工肺咳出來。
「你我都清楚調查組要的只是輿論的氛圍,一個可以讓他們做出合理行動的局勢。他們不需要煽動底層的人民造反,他們要的只是合理性。」昂熱說,「一個他們可以正當拘捕,將英雄打落成犯人的合理氛圍。」
「不會那麼容易的。」施耐德說。
「是的,不會那麼容易的。」昂熱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和校董會作對,有些時候學生們的聰明才智和動手能力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還要厲害。」
「愷撒?加圖索最近有什麼行動?」施耐德問。
「愷撒?爲什麼會忽然問起他?」
「我收到了他的結婚申請書,昨天。」
「我猜你否決掉了?」
「我的意見並不起到決定性作用。」施耐德面無表情。
「嘿,不用擔心他的事情。」昂熱淡笑,怡撒那孩子雖然有些時候過於驕傲,但如果你深入地去了解他,會明白他的驕傲都是可以被理解和認同的,說不定你反過來還會被他那驕傲的人格魅力所傾倒,聚集在他身邊的學生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施耐德盯着昂熱,直到對方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他才挪開了視線。
「其實我有所預感,校董會可能在密謀着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包括這一次的聽證會都是爲之遮掩的幌子。SS級文件丟失、大地與山之王復甦、龍族入侵,各種放在以前算是震驚世界的大事件接連發生了,但我們卻被一場可笑的聽證會拖在了原地。」昂熱淡淡地說。
「還有一件小事在近期同步發生了,這件事本該向你彙報,我們在北京的兩個執行部專員失去了聯繫。我本以爲這是和當下不相關的兩件事,但直覺讓我順着這件事查了下去,這—查才發現了那兩個專員的直屬上級竟然是校董會,他們受命在北京尋找龍王的蹤跡…可爲什麼是北京,就連我也尚未得知龍王的蹤跡,最有可能和襲擊火車南站的龍王聯繫起來的應該是昨晚冰窖中的那個神秘人,校董會又是從哪裡得到龍王行蹤的蛛絲馬跡的?我原本準備繼續…」
病房的門外響起了
從走廊那頭慢步走來的腳步聲,昂熱和施耐德的對話停住了。
安靜了幾秒後,施耐德向昂熱輕輕點頭,後者也是爲他再倒了一本溫熱的水,「之後少說一些話,對身體好,還有記得多喝水,流血流多了總得喝點什麼把漏掉的補回來。」
施耐德覺得昂熱一定是這幾天跟守夜人待久了,所以沾染上了某些不好笑的爛笑話的病毒,但他沒有精力以及時間去抨擊這一點,病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一聲白色西裝的帕西?加圖索站在病房的門口,金髮一絲不苟,露出的海藍色的眼眸溫弧而靜謐。他從門口向病房內掃視,整個空間的分部都陳列在了他的眼底,但很可惜他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只看見了病牀上側頭靜默地望着自己的執行部部長。
「施耐德部長,你醒了。」帕西走到了病牀邊,向施耐德問候,但卻沒有得到回話,對方似乎不想多說話,又或者說是因爲傷勢不能多說話?
無論如何,他的沉默都是合情合理的,讓之無法揪責和過問。
帕西低頭看着不想搭理自己的施耐德無言以對,忽然又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側頭看向了病牀旁牀頭櫃上的水杯,在水杯內盛滿的白開水還有餘溫。
他回頭看向身後半打開的房門,但外面只有偶爾護士和醫生經過的走廊,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