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走向舷梯的第一刻,初升的陽光穿破雲層照在了他的臉上,沒有戴墨鏡的緣故他微微擡手遮擋陽光,微眯着眼遙遙俯視着遠處跑道旁那夾道的奔馳和黑衣男們。
“日出東方,星火燎原,是個好兆頭,看起來林君很符這片水土,必然會有一場大作爲。”宮本一心探出了頭望了一眼朝霞微笑着說。
“活人的太陽照不到死人身上。”林年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話,宮本一心沒聽懂。
“嗨呀,終於到了,橙汁都給我喝飽了...”曼蒂也探出腦袋來偷瞄了下面的情況一眼:“這麼大陣仗...我好像看到了勞斯萊斯?”
“還有邁巴赫和邁凱倫嘞。”林年說。
“犬山家主親至,可比到了什麼車重要百倍,看來這次本家確實是將我們看做了一件“事”了。”宮本一心見到紙扇下的黑羽織老者瞬間面色有了變化。
“這些人都是來接你的嗎?師弟你排面好大。”曼蒂越發覺得這一趟軟飯吃得香噴噴了。
“具體來說是接‘我們’,在校長致電之前日本分部甚至不知道你我的存在,這場面是擺給卡塞爾學院本部的,而不是擺給我們的。”林年看事情算是看得很清楚了,過去十六年的經歷教導了他尊重和敬畏這種東西永遠都是來之不易的,想要擁有長久的權柄和地位只能靠實力去切身獲得。
林年三人在觀察車隊的所有人,車隊前的犬山家主也在觀察他們。
紙傘之下一身黑羽織的犬山賀面色平靜地仰望着舷梯上爲首的那個孩子,在初陽照在那張稚嫩面龐的一刻起,他大概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晨光好似爲那孩子黑褐的瞳孔鍍上了天輝的顏色,當兩者目光相接時,犬山賀看見了那清澈眼眸中冉冉升起的紅日。
日出東方之象。
大才...
“世津子,去吧。”犬山賀微微頷首。
他背後打傘的世津子將紙扇遞給了隨身伺候的長谷川義隆,從一側邁巴赫的引擎蓋上拿過新鮮帶露水的手捧花,小跑着向舷梯奔去,背後修長的馬尾隨着步伐起起落落,陽光照在小腿上的剪影美的落套,骨肉勻停、溫如玉脂大概就是形容這一幕。
這麼美的一幕然而車隊中沒有一個黑衣男敢擡頭去看,‘覬覦’這種東西在這種場合下是不允許存在的,誰都知道世津子並非是犬山家臨時從紅番街上找來的女孩,她是如今日本最知名的“松山芭蕾舞團’的首席,上一場的表演是在新國立劇場,想要訂到有她的芭蕾舞場子的票需要提前一個月預約還不一定有位。
放眼看向名貴車隊的盡頭還能發現那裡停着一輛加長Limo禮賓車,車門內有不少好看的女孩在補妝,叫得上名字的就有知名天才音樂少女河紗,風靡棋界的職業女棋手琴乃,以及東京電視臺的新寵兒彌美,或優雅,或嫵媚,像是未打開的潘多拉魔盒,鑰匙就落在紙傘下的老人手中。
這些女孩都是犬山家主的乾女兒,可以說是由犬山家主一手扶持起來的名媛ꓹ 出入社會各界的頂級交際圈掌控無數可利用資源,只在犬山家有需求時如羣花聚攏般匯聚一氣綻放萬般色彩。爲了今日的接待ꓹ 她們推掉了一切事務、表演會、電視劇面試亦或者棋藝大賽,只爲藏在車廂中對打開車門的男孩露出朝花綻放般的笑容,此等殊榮ꓹ 何人能享?
如今,挺穩灣流上走下來的男孩告訴了所有人答案。
三人從舷梯上走下ꓹ 林年領頭,宮本一心隨後ꓹ 曼蒂墊尾。
才落地ꓹ 一捧花就遞到了面前,林年伸手接下了,世津子上來就是一個擁抱,香風撲面笑容滿懷:“日本へようこそ(歡迎來到日本)!”
林年微微退了一步,左手握着捧花,右手伸向前:“初次見面,還請多關照。”
兩人禮節性的握了握手ꓹ 握手的期間林年多看了世津子幾眼,握手結束後就抱着捧花讓開了位置ꓹ 世津子也接着跟宮本一心和曼蒂握手擁抱了。
世津子領頭帶着三人走向車隊那邊ꓹ 曼蒂小碎步過來貼到了林年身邊小聲說:“師弟ꓹ 如何?”
“什麼如何?”林年問。
“我看見你偷偷瞥人家的大腿和胸部了。”
“是看腳和虎口。”林年小聲回道。
“看腳我懂ꓹ 但看虎口是什麼鬼?”曼蒂不解。
“穿着高跟鞋,跑過來的速度不慢ꓹ 代表平衡性很強ꓹ 應該經受過專業訓練或者有舞蹈的底子。握手的時候手上虎口有修剪過老繭的痕跡ꓹ 經常握槍或者其他東西,我比較傾向於刀劍類。這個女的應該會點劍道ꓹ 但具體水平我不清楚要打過才知道——沒有性別歧視的意思,只是我認識的人裡漂亮的女孩都不怎麼能打。”林年看着世津子一身的黑白相間的學生制服,簡直像是日本動漫或電影上演的偶然邂逅的女主角。
“師弟你看見漂亮女孩第一反應不是搭訕而是打架?”曼蒂低聲問。
“這裡是日本分部,她是犬山家找來的人。”林年提醒:“你覺得我還能這麼想?”
“這種場面有資格出現的女孩大概都是犬山家主的乾女兒,都很乾淨,林君不必多想。”宮本一心也壓低聲音加入了這場談話。
“犬山家主營風俗業,爲什麼家主的乾女兒需要學劍道?還學的那麼好?”林年小聲問。
“又能陪酒,又能抽出木劍打爆揩自己油的鹹溼大叔?”曼蒂胡亂猜測:“感覺炫酷到爆啊。”
“噤聲了。”宮本一心說,他們已經走到了車隊最前方犬山家主的面前。
林年並不難注意到這位身穿黑羽織的老人,有些人就是這樣,無論站在哪裡你的第一眼總是會落到他的身上,這些人手上往往都握着權柄,因爲自古權柄最爲誘人。
“犬山閣下?”林年試探性的伸手。
“林君。”老人伸出了手與林年穩穩握在了一起,林年從對面感受到的第一印象便是強健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位統領大家風燭殘年的老人,這位犬山家主無端讓他想起了校長,兩者都像是有着一把火在那腐朽的軀殼中燃燒,蓬勃出讓人敬畏的巨大力量。
林年這纔有機會打量這位日本風俗業界的皇帝,斯萊普尼爾上宮本一心告訴他,犬山家掌控了幾乎八成的日本風俗界命脈,盛極之時的犬山家主閣下曾站在黑水晶般的玉藻前俱樂部頂端,身着隨風搖曳的黑羽織擡起右手,對準視線內新宿燈火的盡頭,張開的手掌從右邊緩緩移動到左邊,整個新宿的燈火隨之緩慢熄滅,三十秒之內,整個世界只能聽見人羣的嘈雜以及噪作的風聲,整個新宿的火光盡被這位老人一掌熄滅,又隨之意志重燃。
這就是犬山家主掌控的權力,在新宿他就是無冕的帝皇,這位劍眉飛揚的老者手中的權柄是無數年輕人祈夢一生都不可企及的神臺,如今他面帶溫祥的笑容與林年握手一起,言辭之間比起新宿的皇帝更像是一位林年久別重逢的長輩。
“航程睡眠調整的如何,還有些許睏乏嗎?”
“多謝犬山家主關心,在飛機上姑且是睡過了,現在算是精神飽滿。”
“那飛機上的客餐如何?有吃不便的地方嗎?”
“還可以,有素食和漢堡,還有新鮮的橙汁。”
“素食和漢堡有失營養了,早餐的話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只需要移步俱樂部,對於招待這方面我們犬山家向來很有信心。”犬山賀右手微微攬住了林年的臂膀,這一動作讓宮本一心的眉角有些跳,一旁的世津子見到後也不經意垂首後退了半步給這老少兩人留出了空間。
林年略微有些無所適從,他早預料到校長致電本家大概會十分看重他們這次的訪問,但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放架子放到了這種程度,由一家家主親自接機噓寒問暖,這態度簡直好到了讓人感覺異常的程度。
說美食,說愛好,說遠在天邊本部裡的昂熱,又說到日本的繁華和浮世繪上富士山的白雪皚皚,一時間,犬山家主無話不談。
曼蒂和宮本一心跟在了老少兩人的後面,他們非常懂得讀空氣的藝術,因爲他們知道這一次訪問的主角是誰,不過世津子卻也是懂事的立刻招待起了他們兩個,還貼心的爲他們準備了花環,聊天時也用的是曼蒂熟悉的英語。
有說有笑地走了幾步路,曼蒂忽然注意到了打着紙扇單手抱着冰桶的長谷川義隆一直候在他們身邊,不由上前迎了過去:“還準備了香檳嗎?太客氣了...”
長谷川義隆此時注意力還放在前面的老少身上,不留意之間懷裡的冰桶就被抱走了,他愣了一下之後身邊的曼蒂就陡然響起了驚叫聲。
前面的犬山家主和林年都停下了腳步看了回來,林年一眼就看見了曼蒂手中的冰桶裡面躺着一根帶血的新鮮尾指...
“這件事說來話長。”犬山家主蹙眉一瞬,面色又恢復了平常。
“這是之前發生了什麼意外嗎?日本應該沒有拿斷指接待客人的習俗。”林年面色沒有什麼表情,暗地裡卻是鬆了口氣,這老人簡直太熱情了,才幾步路的時間就能從飛機伙食問到他的擇偶標準,這下的意外終於可以轉移一下話題了。
“一個晚輩,理應充當接待的工作,但因爲一些閒事耽擱了來不了爲此謝罪。”犬山家主看了一眼冰桶,又注意了一下林年見到血腥斷指的反應,見到對方沒有驚嚇反而‘鬆了口氣’眼中掠過一抹有趣的光彩:“小孩子氣的做法罷了,不用在意,全是我們犬山家的管教不當。”
“因爲耽擱了接待就切指,再大些的過錯是不是就該切腹了。”林年掃了一眼斷指說:“看起來對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纔會缺席的,只是因爲沒有來接待我們就斷掉一根手指,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年你的意思是?”犬山家主面帶微笑問而不語。
“用冰塊冷藏着意思是還能接上去吧?”
“6-8小時都能續借,但今天天氣不錯,冰塊很快就會化掉,這根斷指的保存是個問題。”宮本一心接過了曼蒂手中的冰桶。
“還請問一下這根斷指的主人是?”林年看向犬山家主。
“我記得不錯的話是家族中一個叫大久保良一的年輕人。”犬山家主微笑着說:“看起來林年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我只是很好奇不惜斷指也要奔赴而去的事情是什麼。”林年說。
“此前良一一直奔波於新宿中的一起謀殺案,大有可能也是爲此而耽擱了接待的事務...他是我看着長大的,除此之外我無法想到其他得原因。”一旁的長谷川義隆鞠身說。
“謀殺案?事關危險混血種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長谷川義隆看見這個16歲的孩子瞬間勃發出了‘興致勃勃’的情緒。
“能找到他現在的位置嗎?看起來比起美女和美食,我們的貴賓對這種事很有興趣。”犬山家主看向長谷川義隆含笑說。
“如果他還在新宿,‘輝夜姬’一定能會找到他的。”長谷川義隆低聲說。
‘輝夜姬’三字一出口,一旁表現的少許興奮的林年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誰也察覺不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