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手中握着絲綢包裹的長條之物走來,走到李秋羅面前時向着她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又看向了夏彌和楚子航,看了一眼握着蒙古彎刀的夏彌,隨後視線就轉移到了楚子航身上,低沉地問,“是他嗎?”
“嗯。”站在一旁的李秋羅點頭。
老人走近,面向了楚子航,他站在楚子航面前竟然要高出楚子航整整一個腦袋,如山一樣的身軀造下了陰影,他的身高足足有2米1左右,再加上骨架以及健壯肌肉的支撐,那股暮年而得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幾乎能將人給壓垮。
楚子航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披着人皮的龍種。
他只得微微擡頭才能正視這位老者,老人在沉默中上下打量了一圈楚子航後,把右手握着的絲綢緊裹的長條遞了過去。
楚子航不明所以,只得默然凝望着這位高自己很多的老者,雙手鄭重地接過了東西。
“刀很好,莫辜負。”老人凝視捧着絲綢長條的楚子航,輕輕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年輕人。
在簡單說了這句話後,他退步,轉頭看向李秋羅緩沉言,“爐中還有要物錘鍊,就不耽擱了。”
過後他又向不遠處鵪鶉一樣的鐵罐頭裡的項目組負責人說,“一會兒來一趟我的鑄器室。”
說罷後,留下哭喪着臉的項目組負責人,老人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了來時的電梯,龍行虎步。
接過絲綢長條的瞬間,楚子航其實就明白手中的東西是什麼,他的表情微微觸動,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解開絲綢,直到一旁的李秋羅緩緩說,“打開吧,這是你們校長親自寫信寄送到正統的天機閣,麻煩我們修繕的東西,我想它原本的主人應該會很滿意它現在的模樣。”
楚子航看了一眼李秋羅,垂首慢慢解開了長條上的絲綢,從裡面拿出了那把連帶新的刀鞘的名刀。
庖丁鐵造,刃紋稱作‘稻妻’,有電光形狀的折紋,這把刀曾在日本江戶時代的劇作家曲亭馬琴在《南總裡見八犬傳》中傳唱。御神刀·村雨。
“金鈦合金與原本的鍊金金屬通過折迭鍛造的工藝重新融造,刀依舊是那把刀,但卻幾乎從頭熔鍛了一遍,從零到整,將斷裂的部分融爲一體,再重新塑形,徹底抹消掉‘毀刀’的歷史。能做到完美重鍛,讓兵器主人都感受不到絲毫差距的手藝,也只有天機閣的部長能做到。”李秋羅說。
在清泉乍泄的流動聲中,楚子航拔出了刀鞘中的村雨,和他記憶中保養上油過千次不止的那把御神刀別無二致,從重量,到刀刃的弧度,在修復過後沒有任何的增減。原本被大地與山之王擊碎的斷口也如嶄新般毫無痕跡。唯一的區別,就只有那電光形狀的折紋,如今成爲了暗金的顏色,這也昭示着如今的村雨刃內並不再純粹,而是增添了一些新的“造物”。
“呃,這是師兄的東西?它以前斷過?”夏彌一副懂又不懂的樣子關心。
“和大地與山之王戰鬥時折斷了。”楚子航說。
“真該死啊。”夏彌感慨。
“嗯。”楚子航點頭,夏彌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它真的被重新熔鍛過嗎?”他看向李秋羅,完全無法想象對方描述的那幅場景,因爲他手中握着這把刀的手感與曾經那些年的記憶毫無差別,對於一個愛刀且用刀的人來說,對於刀的一切細節都是瞭然於心,得知舊刀已是新刀的真相時,他首先迸發的就是不可思議。
如果村雨真的是從頭到尾重新被熔鍛了一次,那麼能將它破鏡重圓,完美復原的那位老人,手上對於鍛造的技藝該是抵達了怎樣“鬼斧神工”的境界。
“你大可以現在就試一試。”李秋羅建議。
“砍空氣嗎?”夏彌探頭問,“還是說你們這兒有草靶子給師兄剁一剁?”
“草靶子沒有,鐵靶子有一個。”李秋羅看向夏彌。
“看我幹嘛?呃”夏彌話說一半,忽然發現對方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蒙古彎刀。
“等等,彎刀的刀胚我們還等着送去實驗室分析新種鋼材的”後面瞬間急眼的鐵罐頭們話沒說完,李秋羅就已經踏步向前上手從夏彌的手中拿過了那把蒙古彎刀,她站得筆直,右手的手腕隨意翻轉,彎刀刀刃那特殊的弧度在空氣中輕而易舉地旋出亮眼的白翼。
她看向楚子航,給了一個眼神,後者只是左腿後撤半步,已經擺出了相當紮實的架勢。
穿着鐵罐子的項目組人員原本還想上前阻止,瞬間就被兩人之間激發的那股動手前兆的銳氣給逼退了。
李秋羅和楚子航兩個人根本沒有過多的溝通,幾乎在同一個剎那出刀。
楚子航走的是劍道中正面劈刀的架勢,中段姿勢開始,持刀高舉,然後逆袈裟破下,穩而沉重。李秋羅雙手拖刀,以蒙古騎兵的拖刀法自下而上撩去,勢頭比楚子航更爲銳氣,更爲兇狠!弧光與弧光在半空中相接,隨後撞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刀響,在場的人彷彿在那一刻見到清泉流水的瀑布之下,一塊青苔鋪滿的巨石忽然裂開的場景,涓涓流水從巨石裂痕中沖刷而出匯入水潭。
對刀頃刻間完成,兩人交錯而過。
沒有想象中的某把刀斷裂的場景,錯開半個身位的李秋羅反手持握手中的彎刀,甩手丟回給了心疼的項目組負責人。
一側的楚子航也漸漸收起了出刀的動作,他的右臂徹底麻痹了,血統沒有恢復的情況下,他手中的村雨沒有被李秋羅掀飛已經是對方收了大部分力氣的原因。
他看向手中的村雨,對刀的刃口沒有絲毫的裂痕,反觀心疼的負責人手中的那把蒙古彎刀,刀刃處出現了一塊裂口,細小如蜘蛛絲的裂紋順着裂口向整個中段刀刃瀰漫,這麼一把開金斷玉的刀胚眼見着就成了需要回爐重造的報廢品。
“記得定期保養。”李秋羅說,“在部分地方,這把刀和以前也會有一些差別,但天機閣的部長從來都不會爲出自他手的兵器做任何的說明,他認爲使用者需要自己去摸索兵器的分寸才能徹底將裡面的奧妙融會貫通。”
“多謝。”楚子航將村雨收回了刀鞘持握在身側,很鄭重地向李秋羅致謝。
“要謝就謝你們的校長,又或者要謝就謝你的那個朋友,光是希爾伯特·讓·昂熱是沒有那麼大面子讓天機閣的部長親自動手鍛打兵器,只有你的那個朋友才能在正統裡有這種待遇。”李秋羅淡淡地說。
“現在師兄用這把刀對上龍王還會被折斷嗎?”夏彌好奇地問道。
“誰也不能保證,但現在這把刀內摻入了一定比例的金鈦合金,一定不會像是之前那樣容易被折斷。我聽說這把刀面對龍王最好的戰績是讓對方見了血,那麼下一次說不定就能斬下部分肢體也不一定。”李秋羅說道,“說得有些多了,既然來天機閣的首要目的已經達到,我們也該動身了,不能一直只留在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