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翻動筆記本,一篇故事一閃而過,但卻在某雙眼睛中躍然紙上。
【以下爲一位的船員所經歷的“真實故事”的口述:
是的,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晚上,當時我在二副的房間和二副喝酒打牌,之後有人進來敲門通知我們說甲板上發現有不認識的人,我們趕緊出去檢查,手電筒一照,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坐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二副當初就嚇得尿褲子了,我膽子比較大,上前去試探了一下,發現她真是一個活人,但沒人知道她是怎麼翻上來的,海平面離甲板幾乎有數米高!
我當時只能當她是遭遇了海難的人,鎮定下來後很快就把她接進了醫務室,我和二副問她什麼她都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渾身溼漉漉地抱着手打抖,嘴巴里一直念着一些聽不懂的話,大概是東南亞哪兒的什麼方言。最令人矚目的是她身上還戴着一些類似黃金的首飾,看起來奢華無比,卻和她的形象完全不符。
很快二副就找來了當地人船醫,把那個女人交給了專業人士後我就和二副回去繼續喝酒打牌了,但沒到過半夜,我們的門再度被敲響了,同時得知了一個噩耗,那就是船醫死了。
我們趕到醫務室的時候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船醫以一個相當扭曲的姿勢躺在地上伸手攥着心臟,嘴巴張開,兩隻眼睛幾乎是要瞪出來一樣,船長帶上了船上唯一一把手槍,命令所有人找到那個女人。
我當時和二副面面相覷,也開始聽從命令分頭行動去尋找那個神秘的女人,我的運氣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那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之前剛剛發現那個女人的甲板上,一眼就看見了她正在試圖翻船舷的護欄,而護欄後就是大海!
我大聲吼住了她,讓她別犯傻,幹了什麼事情要積極認罪,以死謝罪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
而那個女人.她回頭看向我,用她之前說過的那奇怪的方言說了一句很簡短的話,然後就跳進了海里,水花都沒濺起一個!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條船就忽然顛簸了起來,船長通知所有人船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風暴,我只能撤離甲板回到了自己的崗位避難,而在艙室內,整條船都聽見了外面的風暴,海面上有怪物的吼叫,不像是鯨,也不像是風吼,而是一種略微尖厲,有些像是合成出來的,不屬於自然界的怪物的嘶吼聲。
那天晚上船上沒有一個人能睡着,直到第二天日出,風暴停止,所有人才如獲新生,但隨後就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醫護室內船醫的屍體不見了,整個醫護室都灌滿了水,大家都說屍體是順着水被衝到了大海.可誰都知道醫護室在船艙裡,而船艙昨晚是沒有進水的。
在之後我下船以後過了很多年,機緣巧合下,在馬爾代夫的居民島遇到了一個老人,我們聊了很多事情,在他聊到馬爾代夫的歷史的時候,他的口音勾起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我忽然意識到了這就是我以前在那個神秘女人口中聽到過的語言。
我嘗試性地複述了那個女人說過的那句困擾了我多年的話,想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而那個老人在聽見我講了這個故事後沉默了整整半個小時,坐在那裡抽着悶煙,直到最後纔看向我說:年輕人,你似乎撿了一條命啊!
在老人的解釋下,我終於知道了,那個女人所說的語言正是馬爾代夫的迪維希語,但卻是千年前太陽王朝的原始版本,最早的書寫樣式是在12、13世紀的數張銅片上發現的,亦在珊瑚石上發現了一些鐫刻的碑文,其中最爲古老的碑文據信是7世紀到8世紀出現的,那種語言早就已經變成了死語言,而由於那個女人所說的詞彙不算生僻,再加上衍化之後根據現在版本的迪維希語可以勉強推測出那句話的意思,所以老人勉強能翻譯出來那句話的意思。
等到老人把那句話複述成英文之後。我這才明白了那個女人在投海之前跟我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地獄,它又找到我了。”
我有些不寒而慄。
聯想到那天在船艙裡度過風暴時候聽到的那些恐怖的聲音,難道那就是地獄裡的動靜?而我們那條船或許是因爲幸運的緣故,只是和地獄擦邊而過?還是說地獄是爲了尋找那個神秘的女人而來,正是因爲她最後跳下了我們的船,我纔有機會活着離開那片風暴?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很幸運活了下來,所以我也不會執着這個問題的答案。】
筆記本快速翻動,類似這種靈異的故事層出不窮,而隨着數量的堆積,筆記本的主人也漸漸地開始察覺到了一些共性。
【這裡是芙洛拉,這也是我收集有關亞特蘭提斯的民俗傳說的第二年,我感覺我離真相又近了一些,似乎也有些人稱“亞特蘭提斯”爲“失樂園”又或者乾脆的是“地獄”?
我逐漸發現這些聲稱見過,遭遇過亞特蘭提斯的人雖然因爲經歷的不同而造就對亞特蘭提斯別樣的印象,但大多的故事似乎都有着一些共性可以參考。
風暴,神秘的吼叫聲,突兀出現的島嶼,所以,亞特蘭提斯的確是藏在風暴中的一座島嶼?可根據那些傳說發生的地點來看,我之前所收集的所有航線數據都被推翻了,所以亞特蘭提斯到底在哪裡?】
筆記本快速翻動,更多的故事被記載其中,伴隨着的也是更多的思考和推理,一步一步地去接近真相。
【有沒有可能亞特蘭提斯這座島嶼是可以移動的?在我搜集到的每一個傳說裡,它都是忽然出現,然後事後消失不見蹤影,而它的出現也必然隨着風暴和異響.
那麼假設,我們假設亞特蘭提斯是一塊可移動的,就像是沒有根基的平臺——就像是北冰洋的浮冰或者冰山,是可以被暴風雨吹動的,而它吹動的軌跡則是按照着某種類似洋流或者季風什麼亂七八糟的規律行進的?所以這些傳說發生的地點纔會顯得毫無關聯性?
一座被暴風雨裹挾着整片大海到處亂逛的島嶼,真是稀奇的猜想。】
筆記本再往後,像是類似蒐集民俗故事的部分結束了,因爲一件意外的事情被迫打斷了筆記本主人的計劃。
【一個自稱是財團的代表人找到了我,聲稱他們是致力於考古研究的一個財團,並且一直在關注我,準確的來說是關注我對亞特蘭提斯的研究,他們願意資助我出海的所有費用以更好地尋找亞特蘭提斯正好我也沒多少資金了,何樂而不爲呢?】
筆記本繼續往後翻,出現了大量的考古細節,很明顯在一段時間內,筆記本的主人出沒在大量的遺蹟之內,被那些失落的遺址徹底吸引了心神。
【維特爾斯巴赫財團,他們到底是做什麼的?爲什麼能量那麼巨大?那些遺蹟以及考古許可到底是怎麼來的?】
維特爾斯巴赫的名字正式出現在了筆記本中,筆記本女主人也對這個勢力報以好奇和敬畏。
【維特爾斯巴赫財團這羣人似乎對亞特蘭提斯的執着比我想的還要大,他們似乎篤定亞特蘭提斯的存在,並且不惜向內下血本.他們總是能發現一些水下遺址,並且通知我去協助考古和收集更多有關亞特蘭提斯的資料,這些水下遺址似乎都和馬爾代夫的前王朝有關他們似乎認爲亞特蘭提斯和馬爾代夫的歷史有所關聯?難道是因爲那個所謂的獻祭黃金喚來島嶼的傳說有關嗎?】
【馬爾代夫的前王朝似乎的確跟亞特蘭提斯有所關聯,我又發現了許多傳說似乎都在將亞特蘭提斯指向馬爾代夫這個國度,這可是一個振奮人心的發現。倘若能發現更多有關馬爾代夫前王朝的遺址,或許我能挖出一些亞特蘭提斯的信息來?】
筆記本在翻,筆記本主人之前對於維特爾斯巴赫的敬畏和尊敬瞬間蕩然無存,並且持續惡化,只因爲她發現了一些這個家族隱藏的秘密。
【見鬼了!他們在我考古結束離開之後,私底下對待遺蹟的態度居然這麼粗暴!簡直就是強盜!他們難道不知道保護文物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嗎?他們居然用起吊機把水下廢墟的遺址硬生生掛了起來,就爲了帶回歐洲去收藏!那些東西就該永遠地沉在海下!他們這不是在考古!他們這是在破壞性洗劫!】
【他們用高頻聲吶毀掉了海豚的家園,就是爲了一個該死的沉船。】
【那些文物!明明該歸還給所屬的國家和文明,但他們卻私自運送到了海外進行售賣!他們以爲我不知道!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羣強盜!居然還打着什麼打撈上來的文物太過於“危險”的名頭去義正詞嚴地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之後的筆記本大篇地記錄了維特爾斯巴赫的暴行,簡直就是一個罪證收集大全,筆記本主人將維特爾斯巴赫所有的瘋狂行爲都記錄在了裡面,包括但不限於對遺蹟的暴力開採,爲了開採對海洋環境的大肆破壞,以及對考古得來的文物秘密傾銷。
【我申請和維特爾斯巴赫財團解約,但他們居然拒絕了我,並且聲稱當初合同上寫了我要爲他們工作二十年.二十年?我要爲他們這種暴行支持整整二十年?那還不如殺了我!】
不滿已經溢出紙面了,之後筆記本記錄了一些細節,大概是筆記本主人那段時間身邊的眼線和保鏢,以及船上路線地圖,很明顯她在表現出抗議後開始被重點關注,並且軟禁了,只在需要她的時候帶她去工作的地點,完全地把她當成了工具人使用。
理所當然的,筆記本的主人想要逃走,而這個時候筆記本已經快翻到頁末了。
安娜手輕輕撥動,筆記本的書頁來到了最爲褶皺也是最爲脆弱的幾頁,這代表着這最後的幾頁是她這些年無數次翻閱過的地方。
略微潦草扭曲的字眼寫在了筆記本上:
【我們發現了太陽王朝的遺蹟!】
【那塊遺蹟中石碑上記錄的圖文,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原來如此,那些風暴,嘶吼以及那些傳說故事裡我一直忽略的細節,原來想要找到亞特蘭提斯居然這麼簡單!之前我都錯了,我並不需要去尋找亞特蘭提斯,我只需要讓亞特蘭提斯來找到我自己!】
再之後.筆記本的某一頁被撕掉了,而安娜卻是自然地翻到了最後一頁。
【不能讓這羣人找到亞特蘭提斯否則亞特蘭提斯一定會被他們毀掉的!】
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筆記本上的那些留言,似乎是在懷念,似乎又在下定決心,最後當她想要合攏筆記本,但這個時候一隻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缺掉的那一頁在哪裡?”
一股惡寒從安娜尾椎升起傳遍全身,她驚恐地側頭,然後看見了一張冷淡的女孩的臉。
在她看不見的身後死角,自從她翻閱筆記本的時候,有着一雙眼睛全程盯着她,藉着她的視野將她所見的所有信息都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