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三十五層,會議室。
Maria半跪在碎裂的落地窗邊,手中抱着一杆SVD狙擊步槍瞄準着白煙籠罩的樓下,手指放在扳機上卻沒有扣下去,因爲狙擊步槍的扳機以及隨着一秒前身後的那身槍響消失了,子彈精準的打中了狙擊步槍的扳機再帶掉了她的一根食指落下了高空之外消失在了白霧裡。
聖裁的領域才張開瞬間就強制取消掉了,於是樓下響起了一聲爆響,白霧中汽車殘骸翻滾最後是玻璃櫥窗炸裂玻璃粉碎的噪音。
鮮血一滴滴落到了地面,Maria深吸了口氣將十指連心的疼痛吞嚥了下去,作爲優秀的殺手就算十根手指全被剁掉了也該做到她這樣一聲不吭,只是她很好奇這棟大廈裡面還有誰能算到、並且找到準備殺個回馬槍的她。
Maria放下了狙擊步槍,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慢慢地轉身過去看向會議室門口倚靠着牆壁的女孩臉上浮現起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果然是你啊。”
曼蒂·岡薩雷斯。
曼蒂靠在牆邊右手平舉着槍口煙霧繚繞的手槍,左手把玩着手機靈活地敲着字嘴裡要叼着半塊仙貝,聽見Maria的話後斜眼看了她一眼:“當然是我,不過這算是什麼遺言?”
然後兩聲槍響,Maria後退一步的左腳腳面爆出了一團血花,她吃痛一下子半跪了下來差些失去平衡摔到了背後大風吹拂的高樓之下。
“我不喜歡太聰明的人。”
曼蒂重新低頭咬着仙貝快速地敲打着手機似乎是在發送什麼信息,但也不妨礙她跟Maria說幾句閒話:“之前在三十層裡你沒有多說廢話所以讓你多活了一會兒,你應該感到幸運。”
“那發子彈打中我的左輪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了,能跟在那種怪物身邊的人怎麼可能是毫無用處的花瓶。”Maria左腳不斷汩出鮮血潤溼了地面。
“你們這些喜歡放馬後炮的人也是挺有趣的。”曼蒂咔擦咔擦把嘴裡的半塊仙貝吞進去咬碎了,走到了會議桌邊找了跟椅子坐了下去,雙腿翹在了桌上斜眼睨着Maria,“如果在和室的時候你選擇的是開槍用聖裁打我,而不是打我師弟,那麼死的人絕對會是我你信不信?”
“你們這些秘黨的人真複雜,放一個怪物出來獵食,又不放心地安排一個獵人在身邊看護。”Maria咧了一下嘴角儘管冷汗打溼了全身,那股故作的殺手矜持依舊沒有放下語氣輕鬆地與曼蒂聊着天。
“秘黨?”曼蒂按下手機上的發送鍵後熄滅了屏幕反手把手機扣到了會議桌上轉頭看向Maria,“別誤會了,我不爲秘黨做事,以及你露下現在我們的整場對話是不是意味着你認爲你今天還可以能活着走出這棟大廈?”
Maria扯了扯嘴角低下頭,在她戰術軍鞋內側放置錄音筆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彈孔,錄音筆早就被打碎得不成樣子了,看來之前後退半步的小動作還是被曼蒂注意到了,對着她腳面連開兩槍也不是槍法不好打空了一槍。
面前年輕的女孩是一個反偵察能力遠超於她的間諜老油條。
“說實話,王將能派個聖裁來針對師弟我並不意外也不想插手,畢竟師弟想解決你無非吃一顆子彈長個記性,下一次出刀就能砍斷你的喉嚨,所以我也沒打算出手干預的。只是源家雙子中的極惡之鬼,猛鬼衆的‘龍王’,這種量級的玩意兒居然一起下場了,我就不得不破例插一次手了。”
曼蒂伸手敲了敲桌面ꓹ 一個言靈在無聲之間張開了,原本還亮着淡薄黃金瞳的Maria這下徹底失去了血統的加持整個人瀑汗着伸手撐住地面感受斷指與腳傷帶來的灼熱痛苦。
就是這個領域ꓹ Maria感受着身上的壓制力回憶起來了,在和室中她以聖裁的‘標記’瞄準林年那必中的一槍便是在這個突如其來的領域下給打破了,聖裁像是溫火碰見了大水一般頃刻化作白霧煙消雲散了ꓹ 自身賴以爲豪的血統被壓制到了極點就連黃金瞳都難以喚醒出來。
言靈·戒律。
Maria知道這個力量的名字,只是不曾想這種超規格的言靈居然會出現在日本ꓹ 一個卡塞爾學院的‘B’級學員身上。
“風間琉璃死不了,我師弟也不能死ꓹ 那麼今天總有人得買單。”曼蒂推了一下桌子帶着轉椅滑行到了破碎的落地窗前ꓹ 大風吹起了她的額發,她伸了個懶腰撐着右臉俯視着地上的Maria,“祂說聖裁這種言靈世界上越少有人擁有越好,我理解的意思大概就是,啊,那個殺手組織的誰誰誰,如果真遇到了就不要讓她活了啊ꓹ 所以你註定活不了。”
“看來我是淌了一次不得了的渾水啊。”Maria回頭看了一眼高樓下街道上打飛風間琉璃後半跪力竭的林年,如果沒有曼蒂的打擾ꓹ 她甚至不需要啓用聖裁就能一狙擊槍把今天一切紛爭的源頭解決掉ꓹ 但很顯然她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像你這樣的人真的甘心藏在怪物的身邊隱姓埋名一輩子嗎?”
直到最後ꓹ Maria也不願意放棄一線生機ꓹ 畢竟殺手這種東西對別人的性命有多麼漠視,對自己的性命就會成倍的珍惜。
“不也蠻好的嘛。”曼蒂嘆了口氣躺在了轉移上望着天花板ꓹ “當師弟身邊的一條狗而已ꓹ 汪汪叫賣蠢就好了ꓹ 有人要揍我我就躲在師弟身後去讓師弟幫我揍他,畢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ꓹ 更何況我這麼蠢萌又好看的一隻哈士奇。就是工資結算的有些蛋疼,三個月結算一次還沒半年獎,錢賺來也沒得地方花,買得起邁凱倫也只能開那輛二手貸款的雪福來...不過卡塞爾學院倒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豬肘子每週六週七還半價買一送一,挺划得來的...”
Maria愣住了,她本以爲面前的女孩就算不會動搖反駁她的話也應該十分的冷酷無情,可現在看起來對方反而格外的享受現在的身份和生活?
只是看着曼蒂懶懶散散說着不着邊際的抱怨話,Maria忽然說了一句:“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怪物了...”
話沒說完,Maria少了一隻耳朵,讓那張本來漂亮勻稱的臉蛋變得不對稱了起來,劇痛導致了面部扭曲大汗淋漓,轉椅上的曼蒂嘆了口氣垂下槍口:“注意你的嘴。”
“狗這種東西僅僅只需要是狗就好了,加上性別就只會讓人徒增厭惡了,會有人不開心的。”隨後她慢悠悠地說。
然而在Maria吃痛捂住斷耳時,忽然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腰包中一根紫色的試劑猛地紮在了脖頸上將裡面的液體全部推入了動脈中,這個舉動一氣呵成根本來不及阻止,想來完全是在這之前就做好了激怒曼蒂的準備,在受傷的同時用捂傷口這個條件反射的動作掩護這一舉動。
只是曼蒂也沒想着阻止她就是了。
“怎麼就學不乖呢。”曼蒂看着注射玩藥劑血管開始膨脹的Maria撓了撓眉毛,“一隻豬打不過老虎,你注水加重了也只能成爲一隻變重了的注水豬,老虎按在地上最多感慨一句水真多誒...我是不是又開車了?”
沒想到最終還是用上了猛鬼衆贈予的試劑的Maria感受着心臟的劇烈跳動,被壓制的力量有了逐漸迴流的跡象,她深呼了口氣準備殊死一搏。
只是在她擡首的瞬間,一把刀從曼蒂的左肩上飛躍而來準而又準的插進了她的額頭裡,從後腦貫穿帶起了紅白之物濺射到了高空之外灑下大廈。
龍化頃刻間開始消退,曼蒂側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噁心一幕沒有任何反應,倒是伸手在Maria墜樓之前拔出了她額頭裡的那把日本刀,任由她的身體摔落大廈落盡樓底街道上即將消散的白煙中。
空蕩蕩被風吹得冷清的三十五層會議室內,只有落地窗前地上的斷指和鮮血以及一柄沒了扳機的SVD狙擊步槍彰示着方纔這裡還站着一個殺手界的傳說人物。
“你沒必要出手的。”
曼蒂把玩着手裡的名刀‘和泉守兼定’無所謂地說:“我要操心的怪物可比這麻煩得多得多,區區進化藥催化出來的死侍‘戒律’還不放在眼裡。”
會議室門口,穿着病號服的大久保良一還維持着擲刀的姿勢,在曼蒂開口後緩緩收手走到了會議桌的另一邊拉開一張轉椅坐了下來。
他在門口聽了很久,曼蒂注意到他了,但Maria沒有,所以Maria失去了最後翻盤的機會,即使這個機會有如鏡花水月。
‘和泉守兼定’被推到了桌上,暗紅的血滴順着刀身滴在了紅木的會議桌上。
大久保良一卻沒去接那少了血振還帶着紅白之物的刀,似乎就連看一眼都讓他厭煩,只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東京的建築羣。
很久很久,他纔開口沒頭沒腦地開口說:“那一晚上你可以救她。”
“我可以,但我不能,所以我很抱歉。”曼蒂說。
良久的沉默。
良一閉上眼睛點了點頭低垂着腦袋安靜了一會兒,站起身來隨手伸過去抓住了桌上的‘和泉守兼定’,一眼都不看就去取這種鋒銳的東西難免會摸錯地方,抓住的刀刃割傷了他的手他也沒什麼反應,任由汩汩的鮮血順着刀身染滿了整把長刀又滴下地板。
“其實你今天該死在這裡的。”曼蒂看着大久保良一。
“那爲什麼不乾脆就讓我死在這裡?”大久保良一看也沒有看她。
“師弟不喜歡這樣。”曼蒂說。
“那我該謝謝他?”
“你該,但是你不能。”
大久保良一看了一樣落地窗外,樓下的戰鬥應該已經結束了,他猜到了那個男孩與風間琉璃的戰鬥是註定沒有結局的戰鬥,戰鬥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孩今日的所得。
就像男孩奔赴日本來的目的一樣,他的成長在短期內註定看不見盡頭,可一切都爲他的前進而服務,一切都在爲他鋪路,死去人的屍骸是他走過的大路,動脈裡噴涌出的血泉是他淌過的溪流,直到他到達彼岸,也沒人會去在意背後的屍橫遍野、血流漂櫓。
“祂跟你締結了契約,所以你活下來跟死掉沒什麼區別,你已經是我們這邊的人了。”曼蒂趴在桌上點亮了手機屏幕目光散漫倒影着繁密的文字和斑斕得圖片,“師弟對你夠意思的,你也對師弟不賴,所以我想在這齣劇本里你可以不用死,所以就少吃了一會兒的仙貝提前一步來了。”
大久保良一原本的結局是會死在‘聖裁’的手中並跟她同歸於盡,但曼蒂提前了一步到達了這一層會議室更改掉了這個結局,理由很簡單,只是她認爲良一沒必要死了,所以良一活了下來。
良一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又像是千鈞重,累得不想說出來了,他擺了擺手示意曼蒂不用多說了,然後走向了門口。
“等等。”曼蒂忽然開口。
良一站住了腳步。
“毫髮無損地出去有些不切實際。”曼蒂舉起手槍對準良一的後背,“送你點什麼再走更合適一些。”
“你是天生的戲子,你說了算。”良一頭也不回,任由兩聲槍響在身上炸起,身體像破爛的人偶一樣隨着槍擊的衝擊搖擺了兩下就淌着血離開了。
曼蒂餘光看着他毫無生氣,像是沒了靈魂一樣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顏色,最終還是再嘆了口氣收起手機站起身來拍拍屁股離開了會議室,離開前咬碎了嘴裡最後一塊仙貝嘟噥道:“怎麼搞得好像我纔是壞人一樣...這都什麼事兒嘛。”
風繼續吹,會議室中除了一片狼藉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