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爾大學的大一歷史老師遇害是在下午發生的,時間點正處於曼蒂和國際賽亞軍下棋的時候,地點是北教學樓後面接近人工湖的一片樹林。
卡梅爾大學的綠化植被十分豐富,種植滿了冷杉樹、梧桐和楓樹,事發的地點正是冷杉樹扎堆成羣的那塊區域。
現在的卡梅爾小鎮還很冷,這個季節的冷杉樹還並未披上綠衣,光禿禿地透着明亮的天光。樹林中滿地下都是掉落的乾枯樹枝,踩在上面會發出十分解壓的嘎吱聲,不少愛鬧事的學生也經常在樹林裡撿樹枝試圖進行篝火,在幾次差些引發火災後校方就禁止學生進入樹林內逗留了。
當天下午的2:20,卡梅爾大學的上課鈴聲敲響了,當天下午2:20有歷史課的大二的學生們卻並沒有等到他們的老師。
在2:30的時候,大二的系代表學生詢問了有關教職工,才得知了歷史老師在20分鐘之前聲稱有事從教師辦公室主動離開的消息。
2:40,根據詢問之後,有半小時前在冷杉樹林逗留的目擊者聲稱,曾看見了穿着黑色風衣的歷史老師在那短時間進入了冷杉樹林,從而開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熟悉那片樹林的人都知道,冷杉樹林裡是因爲樹枝常年掉落的原因,地上是存在着不少被落葉和枯枝掩蓋的隱蔽的天然坑洞和水渠存的,以前也有過學生在樹林裡劃傷了腿的意外發生過,不少人擔心消失的歷史老師也遇難了,從而使得幾位教職工主動請纓去樹林找人。
2:50,三位教職工在冷杉樹林裡找到了歷史老師。
2:55,冷杉樹林周邊學生的圍觀下,腹部被樹枝捅穿,渾身風衣染血的歷史老師被三個教職工擡了出來,雙眼緊閉嘴脣慘白生死不知。
3:10,救護車趕到,送走了歷史老師。
“有人說這是一起謀殺案,並非意外,在送走歷史老師前在他身上發現了搏鬥的痕跡。”
冷杉樹林前,曼蒂的身後忽然響起了男孩說話的聲音,輕微驚得她抖了一下向前邁出了半步,轉頭過發現一個黑髮的男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
“聽說從創口來看,樹枝是從正面捅進去的,直穿左側腹部,但遇害者的雙手上沒有摩擦的痕跡,這代表着他在受傷前沒有摔倒過,唯一的解釋是他在跟人起爭端的時候,被正面用尖銳的樹枝捅進了腹部,施暴者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慌了神,沒有進一步補刀而是立刻逃跑了,如果是決意要殺人,在那種情況下補刀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黑髮男孩看着傍晚逐漸開始幽深的冷杉樹林說道。
“你是...啊...你是今早的那個...”曼蒂藉着晦暗的天光眯眼看着身邊的黑髮男孩,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楚子航?我記得你好像叫這個名字。”
“中文不錯,自學的嗎?還是以前經過系統性的訓練?”名叫楚子航的轉校生男孩扭頭看向曼蒂問,“如果可以的話能介紹給我你的外語培訓班麼?我想補習一下英語。”
“我們的話題是不是跳轉得有些大?”曼蒂眨了眨眼睛,他們上一刻還在疑似兇案現場的附近還原現場發生的事件,下一刻的話題就變成外語培訓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同時討論兩件事。”楚子航說,“現在警方已經立案了,初步認爲這是一起蓄意傷人案,如果醫院裡受害者沒有撐過來,那事件就會升級成過失殺人案,犯人勢必將面臨牢獄之災。”
“你說詹姆斯老師身上有搏鬥過的痕跡?你是怎麼知道的?”曼蒂隨口問道,她現在只把這個男孩當做又一個來搭訕的了,只不過搭訕的方式十分別有新意,別人都是藉着慶祝她國際象棋獲勝的理由接近,但這位卻一來就跟她還原可怕的案件。
“我親眼看到了,當時我正巧就在案發現場。”楚子航說,“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校方封鎖了事件的詳情,所以今天下午學校裡的焦點依舊在你身上,而不是聚焦於這個案件。”
“那個叫愷撒的也在案發現場?這件事是他告訴我的,你們兩個是朋友?”曼蒂揚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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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只是認識。”楚子航說,“比起這個,你不好奇下手的人是誰嗎?”
“好奇。”曼蒂點頭,“但如果我問你你知道兇手是誰嗎?你是不是就會以此作爲要挾讓我跟你約會?”
“不會,你想多了。”楚子航看了曼蒂一眼就別開了視線,“我不喜歡你。”
“......”曼蒂微微揚眉了起來,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這是她第一次直接被男生說‘不喜歡’三個字,而且對方的表情看來似乎還真沒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戲碼。
“不要誤會了,我說的不喜歡是男歡女愛上的喜歡。”楚子航發現曼蒂的表情很微妙後解釋道。
好一個男歡女愛...
曼蒂很想撓頭髮,這幾個轉校生裡面真的有正常人嗎?第一個是自視甚高的渣男,第二個就是不解風情的殺人案愛好者了?而且爲什麼兩個都找自己搭話?
“你是少有的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內幕後還選擇到現場來駐足停留的人之一。”楚子航看向曼蒂說,“所以我很好奇你跟受害者的關係很好嗎?”
“不...他是我的老師,僅此而已,只是忽然知道他進醫院了而且情況好像很嚴重有些心情複雜。”曼蒂搖頭說,“他是個很好的老師,平時很嚴肅但卻格外負責...誰會下得去手傷害他?”
“聽說他在離開辦公室之前收到了一封信。”楚子航說,“收到信之後他才選擇隻身前往杉樹林,然後遇害的。”
“信?”曼蒂蹙了蹙眉。
“不知道內容,但辦公室裡不少老師都有過印象,受害者是收到了一封信後才起身離開辦公室的,不少老師都以爲他只是準備去正常行課了,但再聽到他的消息時他已經遇害了。”
“恐嚇信?還是拿捏到了詹姆斯老師的私人信息用以要挾?但最主要的是...信呢?裡面的內容可能是破案的關鍵啊。”曼蒂忍不住說。
“沒人找到了那封信。”楚子航扭頭看着曼蒂,“大部分人認爲那封信已經被兇手回收了。”
“這些都是你道聽途說的吧?”曼蒂忍不住說。
“是的。”楚子航誠實地點頭,“我是從兄弟會那羣人口中聽說的,他們的消息來源似乎很廣,大概也是學校裡最清楚這件事的人了。我對這件事很有興趣,所以在着手調查...你是受害者最喜歡的學生,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更瞭解他的一些事情。”
“沒什麼可說的。”曼蒂搖頭,“說實話...在聽到他遇害之後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我一直都認爲詹姆斯老師的格鬥技巧算得上是頂尖的了,徒手格鬥上學校裡沒誰能制服他,但他居然倒在一個樹林裡...”
“受害者會格鬥技巧麼?”楚子航輕輕按了按太陽穴,眯着眼睛似乎在調動腦力有些頭疼的樣子,“他從哪裡學來的?你知道嗎?”
“...嘿,聽着,想了解這方面的情報去找警察吧,或許警察現在都已經找到嫌疑人了,這件事應該只是一個意外,沒那麼彎彎繞繞的陰謀和蓄意。”曼蒂看着楚子航這副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我有預感,這種事情是不會結束的。”楚子航放下手看向曼蒂的背影說。
“不錯的預感,福爾摩斯。”曼蒂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有時間玩偵探遊戲撩妹不如去兄弟會的party上試試水?很多女孩都去了,你的那個轉校生朋友應該也去了,你也應該去。”
她有些厭倦這些莫名其妙的對話了,她只是放學路上路過這片冷杉樹才駐足了一會兒,從來都沒有興趣去調查案件真相什麼的。
“曼蒂·岡薩雷斯!”在曼蒂的背後,楚子航忽然叫出了曼蒂的全名。
“還有什麼事情嗎?”曼蒂站住了腳步臉上有些不耐煩了。
“如果這種事情你都沒有興趣的話,那你上這所學院的意義在哪裡?”楚子航語氣平淡地問,“奪得國際象棋世界賽的冠軍嗎?還是拿全勤獎學金?”
這又是什麼狗屁問題?
曼蒂已經完全摸不清這個轉校生的腦回路了,交淺言深這個忌諱對方難道不懂嗎?怎麼才一搭上話就直接問自己的人生理想了...而且對方爲什麼會覺得自己對這種意外案件有興趣?
她頭都沒有回,只是擺了擺手說:“不關我的事,你要繼續玩你的偵探遊戲就繼續玩吧,我沒興趣,pass。”
“你還記得...”楚子航立刻開口還想說什麼,但在張嘴的瞬間,他的神情就恍惚了一下。
但在下一刻轉瞬即逝之間他的臉上陡然出現了一絲緊繃,走神的雙眸瞬間就清醒了起來,按住了太陽穴如臨大敵般扭頭看了看周圍,卻只看到了死寂的冷杉樹林和遠處路過的幾對學生情侶。
他無聲地皺起了眉頭,再看向前方時,曼蒂已經走遠了,卡梅爾大學的路燈也亮了起來,一盞盞陰溝裡的月亮依次延續到道路的盡頭匯聚成一點,也照不亮那獨自遠行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