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被裂解的是死侍最外層的鱗片,那層可以抵禦7.62mm口徑子彈的甲冑像是炸碎是紙花一樣,以一個相對緩慢的速度在空氣中向外消散,讓人想起課桌上的鉛筆灰在嘴脣輕輕貼在桌面上用力一吹後,黑色粉塵飛揚在空氣中的場景。在純黑色的碳粉中還帶着少許裹住鉛筆碳棒的淡黃色木材,那是鱗片下貼合着的皮膚粉末,誰也想不到肉質的皮膚也可以被分解得這麼細碎沒有任何重量一般在空氣中起舞。
在黑色鱗片之下是血色的生物軀幹和結構,在剝去外皮後露出的肌肉紋路以及粗壯的神經起碼還能看出這是一個由“人”進化...亦或者說退化而來的生物,但這一層血肉很快也步了鱗片的後塵,血管和真皮層下的鮮血並沒有十分誇張地濺射出去,在一股奇異力量的包裹下他們依舊被“分解”了,一部分成爲了淡黃色的物質,另一部分則是保持着紅花一樣的顏色,從而進一步露出了血肉下面的骨骼。
當骨骼暴露在空氣中後,名爲死侍的生物才真正顯示出了那有別於人類的結構,超過500塊骨頭密密麻麻地增生在一起,在數倍於人類的長短不一的肋骨重重包圍之下是一個骨籠似的心臟保護架,裡面跳動着黑青色長着鱗片的心臟,整體看來簡直像是緊湊的骨藝術品,紋路起起伏伏似是山丘。而在關節的地方這些骨骼又扭曲成了傾斜的“Z”形,富有了蹄行動物的反關節,在奔跑、獵食的機械效率上幾乎達到了生物圈的頂端水準。
骨骼也化作了白色的粉末向周圍飄飛了,於是在她的面前存在着三層溢散的粉塵,黑色、紅黃色、以及最後的白色,顏色清晰區分了他們,由於是由人形分解而出的,所以他們呈現規矩的橢圓形以一個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向外溢散。
那麼接下來還剩下什麼?
在所有粉塵中獨自懸浮着的是一顆心臟,那顆被肋骨骨籠保護的青黑色心臟,就算失去了血管連接它居然還在奮力地搏動着,她的手掌輕輕覆蓋了它然後向下用力捏去,本該強韌的心臟在她的手中像是插花用的青黑色花泥,總有小孩用手去用力握捏,擠出大量的水分順着手腕流到小臂上在滴落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後她收回了手,在她的面前又出現了宛如時光倒流的一幕,那海潮般的黃金瞳的注視下,三層顏色各異的粉塵不再向外溢散了,而是被某種力量重新向內裡聚隆,最先凝聚出來的是白色的骨架,倒帶一般由粉塵拼湊而成緊密壓實不留一絲縫隙,然後復甦的是充滿彈性的血管和血肉,再是皮膚和青黑色的鱗片。
完整的死侍重新出現了她的面前,回到了那撲擊的動作,張開的巨口依舊腥風肆作,尖牙利齒依舊那麼擇人而噬。就連動能,對的,就連死侍撲擊來的動能也一併恢復了,只是她提前向側面旋轉了一下,做出了舞蹈動作中的“串翻”,傾斜着身子在原地點翻的基礎上平行移動了一段距離,最後還靈活炫技一般輕點光着的白淨腳丫跳了一下。
兇猛的死侍從她的身邊撲過,巨大的勢能帶着那身軀一頭撞在了階梯上發出悶響,堅硬的鱗片將樓道臺階撞得石屑飛濺,半個死侍身子甚至撞穿了樓梯沒入了下面,只留下半個屁股掛在階梯上顯得可笑無比——而這隻死侍本人,似乎也覺得太過丟人了,就不再去動彈了,安安靜靜地掛在那裡成爲了釘在羞恥柱上的綿羊。
不,不是這樣的。
樓道的高處,將那電影CG一般魔幻的場景一切看在眼裡路明非只感覺渾身如墜冰窖一般寒冷,胸腔出的冷意止不住地洶涌而出擴散到他的皮膚、下顎以及雙耳,麻痹的感覺持續擴散到全身。
那隻死侍絕不是死於撞擊樓梯或是什麼鬼的羞恥感...剛纔那緩慢又神奇的一幕他全部看在了眼裡,自然知道現在地上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哪裡也沒有受傷的死侍發生了什麼——它失去了自己的心臟。
證據就是女孩停止串翻動作低垂指地的那隻手臂,青黑色的鮮血慢慢順着潔白的小臂落下,匯聚到五指、手掌然後滴落到地面上,高烈性的腐蝕效果在階梯上反應出白色惡臭的煙霧,可纏繞着這些血液的那隻鮮嫩手臂卻分毫沒有出現受傷的跡象。
路明非大概知道這是爲什麼,一切奇異現象的原因或許都可以推給一個解釋——那雙鋥亮如輝日的黃金瞳。
在女孩如今的眼中,淡褐色夾雜着一絲黑意的瞳孔已經不見了,像是裹滿了柴油再加上一絲“危險”做的火星,整個瞳孔霎時間燃燒起了劇烈沖天的大火,火光將整個黑色的天空映照成了末日般的金紅色,像是要從天上的雲目裡流下滾燙的岩漿,每一次呼吸進鼻腔和肺部的不是清新的空氣而是混雜着濃烈含硫的刺激性氣味。
在應急樓道中,那個女孩那雙稱得上“恐怖”的黃金瞳點亮時,一個未知的領域也迅速擴張開了,它包裹住了那隻僭越的死侍,於是死侍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在冒犯之人得到懲罰後,這個領域終於在女孩那“串翻”爲結束的優雅姿勢中開始了無止境的膨脹!
每一個言靈的領域都存在着範圍,它們在龍文中擴張開在自己所囊括的範圍之內溝通世界基礎規則的力量影響領域內的現實世界,所以一般的領域擴張速度由釋放者龍文詠唱的速度以及血統對現實修改的強度做基準。
但如今女孩那雙末日般的黃金瞳釋放出來領域不像其他的領域擴張的速度一般受到詠唱的影響,或許就連卡塞爾學院獅心會會長楚子航在暴血時釋放“君焰”壓縮所有詠唱的領域擴張速度在如今這個領域的面前都顯得“輕柔”了。
這個言靈擴張的速度簡直就像是劇烈的粉塵爆炸時那濺射出的那股巨大氣浪,環形的白色無形之力以亞音速向着四面八方無死角擴散開,透過了密封的混凝土牆板、建築木材、鋼筋鐵板,被這股力量波及到的現實物質都開始以相同的頻率進行橫向顫動,反應到實際的現象中便是...震動!劇烈的震動!
整個明珠塔都開始震動了!當言靈穿透一切現實物質時,無論是死是活的物質都將在這股領域下顫抖!
在明珠塔的塔頂,領域劃過身上的瞬間,大廳中被死侍包圍的林年驟然停下了手裡準備的動作,低頭看向了下方。
一旁執行部的同伴並沒有感受到領域的肆掠,但卻敏銳地發現了腳下地面的震動,整個明珠塔就像是受到了一場地震襲擊一般開始搖晃了起來...不,不僅是簡單的明珠塔,在領域輻射到的塔外那沿海的海洋也開始沸騰了,市民們紛紛尖叫着奔走在路上驚恐地看着雲層漸漸擴散露出星月的天幕。
在明珠塔內,驚魂未定的賓客們又爲着這忽如其來的地震驚叫、亂成了一片,英倫男人正準備衝出死侍羣的包圍去維持秩序,扭頭準備給一旁的‘S’級專員說些什麼的時候,瞳孔卻忽然微縮成針不自覺地退到了數步開外拉開了一個巨大的距離。
“來了。”林年輕輕擡手拂過眼前,看着地板的一處未知方向輕聲說。
如今在他的眼眸中已經不復淡黑色了,就連戰鬥都沒有點燃的那雙熔岩般的黃金瞳,如今卻像是共鳴似的被喚醒了,不由他控制地燃燒了起來,就像柴火中噼啪爆響一般歡呼雀躍着某個存在的蒞臨。
什麼來了?
英倫男人不知道,也不敢問,也就是這個時候,腳下明珠塔的震動忽然地停止了,他愣了一下看向四周,桌上酒杯中酒水漣漪從沸騰漸漸轉爲平息,在最後一圈紋路消失時他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他正在準備詢問林年一些什麼,但下一刻他猛地扭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掏出了手裡的槍差一些就扣下扳機傾瀉出了彈匣裡的所有子彈,可在他的背後卻什麼也沒有,只有空曠的大廳和慌亂的民衆...這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絲詭異的恐嚇感——他分明察覺到剛纔的一瞬間有人伸手按在了他的肩頭上,用一種未知莫名的眼神注視着他,彷彿將他一寸寸盤剝開用視線舔舐殆盡了。
他涌起了一股惡寒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他的身邊林年也緩緩擡起了頭看向了天花板的方向,視線彷彿穿透了建築直視了天穹上那已經形成的“幕”。
那未知的領域已經形成了,所以地震也停止了,衝過了明珠塔的頂端一直飛向了漆黑的雲層,形成了一塊無邊巨型的天幕。
在天幕之下,盡皆領域籠罩之處,那福澤萬物的威嚴就如衝開天幕後的月光一樣,潤物細雨般緩緩灑落在了領域中每一個人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