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連昂熱與這個女孩都是初次相識,但下一刻就像是熟人一樣引薦林年跟這個女孩相認,這種微妙的感覺讓雙方都有些古怪,但在表情上管理都是出奇的優秀沒有露出半點遲疑的顏色。
“初次見面。”林年與李獲月握手,輕抖三下然後鬆開,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個女孩在收手後下意識想往身上的白T恤上蹭一蹭但瞬間止住了動作自然地垂下了...這個細節特別細微,但還是被林年看在了眼裡不由擡眼看向對方,而對方也在看自己,面無表情沒有任何紕漏。
“能成爲這一代的‘獲月’,並且代表你背後的那羣人來往這艘船上,想必你也是你們那邊的‘乾’位混血種?”昂熱問。
“是。”李獲月點頭然後承認。
“我以前沒有聽說過你,是他們將你雪藏了,還是在他的出現後,‘正統’再竭力挖掘出了你。”昂熱看了一眼身側的林年又看向李獲月。
李獲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遷就着昂熱領着話頭走,但卻不代表着會一一解答這個老人的疑惑。
“所以這一百年,起碼到你位格變遷之前,‘正統’都以‘李氏’爲首。”昂熱點了點頭。
“昂熱先生很理解‘正統’的內部結構。”李獲月說。
“是秘黨瞭解,不是我瞭解,而且我們學院裡也有來自你們‘正統’的學生。”昂熱回頭看向船艙,江佩玖站在近門處遠遠地看向這邊但卻沒有過來的意思...她的身份微妙牽扯到的東西也比表面上深很多,不大適合涉入這次秘黨和正統的談判之中。
“既然昂熱先生了解我們,那麼接下來的談判大概就簡單很多了。”李獲月輕輕點頭。
“看起來這麼多年‘正統’的脾性從來沒有變過啊。”昂熱直視這個18左右的女孩雙眸數秒,在裡面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後,手指輕輕點掉雪茄上的沉煙落到積水中發出細微的滋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目力之盡,莫非王帛。”女孩迎着雄獅的目光擡頭,聲音清冽帶冷堅定如鐵,冷漠地傳達出了頂頭上那森冷嚴峻、慘礉少恩的規矩。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甚至做好了拔劍的準備,但她面前的昂熱沒有動作,而在她身邊林年身形倒是往前進了一釐,可一隻手突兀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說說條件。”昂熱伸着手阻攔了林年的動作,李獲月目光如炬地看着老人伸出的手,因爲近在咫尺的她根本沒有看清老人擡手的動作,而後又後知後覺地看向了被那隻手擋住的面無表情的林年。
以“時間零”阻擋的自然只有“剎那”,而只有“時間零”能阻擋住“剎那”,如果這隻手沒有擡起,那麼衝突已經爆發了。
“第二個時間零,或者剎那。”李獲月沒有急着說所謂的條件,而是眼眸盯在了林年的身上心中默默掠過了分析的情報。
她的觀察力不下於林年,從昂熱的一個動作就讀出了林年的一些情報...同時林年也微微垂首心中有了同樣多的推論,能值得這個‘正統’的女孩做出這番猜測,這是否意味着秘黨在“宣傳”他的同時又將他的一些情報隱藏得極深?他需要搞清楚自己在這羣陌生人眼裡的定位,這樣纔能有助於他以後與這羣人的交涉態度和進退距離。
昂熱看了沉默的林年一眼,又看了安靜的李獲月一眼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滿意,他將雪茄在船舷上杵熄然後用紙巾包裹放回到了口袋裡,說,“看來‘正統’是在炫耀了,我記得秘黨與正統的盟約依舊在生效期?”
“盟約多少錢一斤?”李獲月擡頭看向昂熱。
“‘正統’老傢伙們的骨頭還足夠削出一把不會缺斤少兩的秤桿麼?”昂熱還視,眼眸澄如舷外江水。
李獲月安靜了幾秒算是清楚了昂熱在這件事裡的態度,退一步,淡然說道,“十分抱歉,我收回之前的話,僅此以爲個人態度,不代表‘正統’之論。可規矩永遠是規矩,秘黨有所逾越了,我們勢必會有追責,閣下需要留下些什麼。”
“比如?”昂熱臉上看不出喜怒偏了偏頭說。
“白帝城內部結構地圖。”
“喔,看來你們已經查清楚了我們在找什麼。”
“答案。”
“可以。”昂熱爽快地答應了。
“兩具次代種的遺體。”
“不怕吃撐嗎?老傢伙們的‘髓’已經不夠用了嗎?我以爲你們不分晝夜開拓的龍墓已經夠他們用過這個世紀了,胃口還這麼大是在爲子孫做着想嗎?”昂熱微微挑眉低頭看着這個矮自己一個頭的年輕女孩淡笑着問,“給我們留一半?或者一半的一半?(被林年一分爲二的龍侍屍體)”
“這是底線。”李獲月站得筆直,餘光看向江上屍首完整,插着猙獰斬馬刀的龍侍。
大包大攬兩具龍侍的屍體還只是底線...
“繼續說。”昂熱沒有同意也沒有答應只是懷抱着手示意繼續。
“‘七宗罪’的所有權。”
“這個沒得談。”昂熱搖頭,又看見李獲月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對視了兩秒後老傢伙終於收起了臉上的表情,說,“這件事你們不佔理。”
李獲月注視着昂熱觀察着他每一分反應,然後點頭,繼續說,“龍王的‘繭’。”
“我們沒有找到。”昂熱輕輕搖頭說,“招惹到了龍侍之後我們沒有時間去尋找諾頓殿下的骨殖瓶,只是應對兩隻守陵者我們就已經疲於奔命了,還差些船毀人亡,這是有目共睹的。”
“這個答案您自己相信嗎?”李獲月看向那斃亡的龍侍問。
“事實就是事實,無論信與不信,它就在那裡。”老傢伙摸了摸口袋裡的雪茄。
“那昂熱先生介意搜船嗎?”李獲月問。
可就在她這句話出口之後,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是一隻老而有力的手,皮膚如勁鬆般韌而有力,毫無徵兆,無法預料,這是昂熱的右手,握住過折刀帶給龍類無數次死亡的右手。
在這隻手“重量”抵達李獲月肩頭白色T恤的0.05秒後,她以數倍於普通人的反應做出了反制動作,她沒有被搭住肩膀的另一隻手向後,但卻沒有拔劍,因爲劍鞘的朝向和方向不允許,但她卻出奇地撩向了寬大的T恤,瞳孔的深處赤金的顏色暈出一抹厲色...可下一刻又是一隻手死死地卡住了她左手的手腕,死死中斷了她接下來的所有動作。
尚未點燃的帶着一絲弧光的黃金瞳對上了面前的男孩,她迎上的是一雙熔岩的黃金瞳,裡面灼熱的火光像是靜態加溫後的青銅緩緩流淌着,那抓住她那纖細的手腕上的力量堪比鐵鉗,似乎只要用力就能把那柔弱的腕骨給捏成粉末。
摩尼亞赫號下,汽艇上響起了整齊的槍械上膛聲,警笛淒厲嗚咽兩聲後陷入死寂,只能聽見江濤和風嘯。
在兩雙黃金瞳的注視下,這個女孩依舊沒有後退半步,而是緩慢堅定地點燃了瞳眸,那股赤金的顏色純正而富有力量感...也就是這一刻,林年和昂熱都明白爲什麼‘正統’的代言人會是這個女孩了——大概世界上少能找到在這個形式下還能繼續與他們維持針鋒相對的人了。
“年輕人還是畏手畏腳一些比較好,有些時候作爲出頭鳥,也別太過相信背後的人會真正爲你擋下那致命的一槍,尤其是在老獵人的面前。”昂熱第二次伸手探向胸口的雪茄,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大概想抽上一口,迫於面前還有兩個年輕人,紳士精神下還是放下了自己的個人喜好。
“這代表着秘黨的態度嗎?”李獲月沒有動,看着肩上,手腕上一老一少按住的手平靜地問。
“‘乾’位混血種,很不錯,或許你是‘正統’迫於秘黨造勢的壓力推出的‘面子’,但你要清楚一點,現在在你面前的,就是讓你背後的大人物們所忌憚的‘勢’本身,你是這一代的‘獲月’,很優秀,但不夠優秀,起碼對比我們的人來說不夠優秀,這句話你可以原封不動傳達回去,就說是希爾伯特·讓·昂熱的意思。”昂熱說。
“這代表着秘黨的態度嗎?”李獲月重複了自己的話,盯着昂熱。
“現在是誰站在你面前?”開口問向李獲月的不是昂熱,而是林年。
“...”李獲月看了林年一眼,然後回答,“秘黨的代言人。”
“名字。”林年淡淡地說。
“希爾伯特·讓·昂熱?”李獲月也淡淡地回答。
“他站在你面前,你眼裡還有除了他以外的東西嗎?”林年說。
“我是奉命而來與秘党進行談判,而非單獨的個人。”李獲月說,語氣照樣不起波瀾,只能聞見一股爲命令生爲命令死的軍人風格,跟她的外形強烈不符...但林年此刻卻是沒有絲毫輕視這個女孩的意思,反倒是略微皺起了眉頭。
因爲在剛纔動手的那一瞬間,在這個女孩左手撩起白T恤的剎那,他看見了下面那森然的風景...沒有風花雪月,只有緊縛貼滿腰身的冷鐵兇器,在這一身寬鬆的白衣下藏着的不是18歲女孩的玲瓏身段,而是全副武裝的冷兵鐵器。
“這就是‘正統’的態度。”李獲月看向林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