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務還是有很多疑點,如果這是執行部的機密任務,爲什麼遠隔千里的當地混血種組織會知情。”林年驀然問道,“這是相當不合理的事情。”
“這就是執行部該思考的問題了...或許真如你所說,是秘黨的政敵將情報泄露,以所謂的混血種組織爲刀想要見上一些血也說不定。”施耐德冷漠地說,“這項任務由你作爲專員,楚子航協助處理。楚子航已經調查那個混血種組織半個月時間了,他掌控着足夠的情報來協助你瞭解那些藏得更深的敵人,完成任務。”
“等等...也就是說楚子航大半個假期都在執行一個秘密任務?”林年怔了一下微微扶起額頭,電話那頭拿着手機的曼施坦因也呆愕地看向施耐德這個楚子航的導師,臉上涌起的表情極爲古怪,但流露最清楚的無疑是憤慨的情緒。
“是的。”施耐德承認了。
“文件從半個月前就走漏風聲了?你讓一個沒畢業的在校生整整半個月都在處理執行部的工作!”林年還沒說話手機那頭傳來了曼施坦因按捺不住的低吼埋怨。
“半個月之前都只是捕風捉影的懷疑,不可能調取大量資源證明懷疑的正確性,不可能因爲一些疑心就打斷已經進行了半個月的文件押送任務了。在這之前他經過了無數火車站和公路都沒有遇到任何跟蹤襲擊的徵兆,我們沒有理由因爲一點懷疑就中途停下任務。”施耐德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畏手畏腳只會帶來更大的損失,執行部做的沒錯。”就算是林年也承認了沒有中斷任務的選擇是對的,當任務執行到一半的時候傳出文件被盯上的風聲,這時候選擇原路返回將承受的危險和繼續執行任務是一樣的。
“在接受任務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林年說,“這份文件既然對於校董會來說重要到上調到‘SS’級的優先度,那爲什麼他們不一開始就直接找我?而是由你私人出面來解釋情況?”
曼施坦因看向施耐德準備聽他怎麼給林年一個解釋,如果真正地按照林年所說的這份優先級能超過初代種的文件一開始就交到了他的手裡,再撩起自己的T恤把文件往褲腰帶裡一插,那麼無論是誰想對這份文件動心思都是‘耗子拖王八,無處下嘴’。
“你可以理解爲這是作爲執行部部長的職責和使命,如果每一件事關整個世界安危的突發事件都需要逐步上報等待校董會開會出結果,那麼這個世界早就毀滅了數十遍了。”施耐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
林年沒有說話。
“還有什麼問題嗎?十分鐘已經到了。”施耐德問。
林年還是沒有說話。
“...這次任務雖然不會記錄在檔,但其他的‘流程’和你曾經執行過的任務相同。”施耐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深吸了口氣感覺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最後吐出口氣說出的話沙啞無比。
流程?曼施坦因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也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前者兀然明白了意思...執行部可從來都沒有不籤勞動合同賠償兩倍工資的限制,勞動局手再長也管不到秘黨這邊來,如果任務本身不留檔那豈不是意味着林年打白工的風險極高無比?
“我需要知道專員的抵達時間和途徑,如果可以,提前聯繫他準備進行文件的交接,讓諾瑪準備好接頭暗號和地點,按照《執行部任務手冊》的流程過一遍,誰都不會起疑心。”林年淡淡地說道。
“這次執行任務的專員的執行部代號是B007,雷蒙德,2006年畢業於卡塞爾學院的機械系,‘B’級血統,言靈是序列號28的‘熾日’,能在領域內放射強度高達4000流明的烈光。他雖然不像你一樣擁有驚人的血統優勢,但在情報領域的工作中他向來都是最好的,執行部派出他已經足夠謹慎了,想要從他手裡搶奪文件就只有進行遠距離的暗殺——然而他在狙擊上也是專家級別的精通,不會給敵人任何的機會狙擊。”施耐德說。
“還是不夠保險,就我知道能一個照面瞬間殺死他,讓他連‘熾日’都無法釋放的人就超過了一個巴掌的數量。”林年說。
“交接的地點暫時確定在你那座城市新建的火車南站,他將在到站後的第一時間跟你進行文件的交接,時間確定在...”
“安靜。”林年忽然說。
北旗公館三樓的藍金色走廊上,林年右手拇指輕輕按住手機的揚聲孔,扭頭看向了走廊的深處金色壁燈明暗交接的地方,整個會館內安靜得針落有聲,如果仔細去聽甚至能聽見走廊盡頭窗外城市遠處朦朧的車笛聲、水流在牆壁內水管裡的流動聲,甚至是走了遠處轉角後正廳緊閉的門裡叔叔喝酒喝到興奮想要拖陳老闆一起喝的嚷嚷聲...
在林年的聽覺中多餘的冗雜信息都被祛除了,只留下了他從頭到尾一直監視着,直到一秒前纔出現的異響——一個多餘的心跳。
這個心跳很微弱,但卻逃不過林年的耳朵,他的聽覺系統在學院中一度被愷撒·加圖索稱爲“接近鐮鼬的聽覺”,呼吸和心跳甚至血液流動的緩急都能被集中精力的他輕易分辨出來。
這個走廊裡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了第二個人。
手機那一頭,施耐德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盯着屏幕,而一旁的曼施坦因則是忽然緊張了起來意識到了手機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突發狀況。
下一刻,電話掛斷了。
—
“出來吧。”掛斷了電話的林年垂下手機看向走廊深處幽幽地說。
走廊裡陷入死寂,數秒後,遠處走了轉角處一個人影慢慢走了出來,在金色的壁燈照亮下,一個穿着白色露肩晚禮服,纖細高挑身材勻稱的女人出現在了林年的視線中。
陳老闆的女兒陳小姐。
此時的她正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有些尷尬地雙手微舉在身前表露自己沒有惡意,走近來看着走廊轉角拿着手機的林年小心翼翼地問,“不好意思...蘇小姐讓我出來問一下你這邊還有多久?”
“蘇曉檣叫你來的?”
“是的...請問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陳小姐看向林年手中依舊捏着的通話中的手機問。
“私事。”林年說,“爲什麼躲在那裡?”
“我沒有...”
“不用解釋。”林年的眼神刀子一樣割在了陳小姐的臉上,這種眼神和氣質瞬間讓陳小姐讀不懂這個男孩了,就算隔着半條走廊她都幾乎能感到那股從未在任何人身上體驗過的壓迫力。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陳小姐臉上寫滿了尷尬和着急,甚至做不上掩飾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聽了多久?”林年打斷了她的話。
“沒有...我才走到轉角你就發現我了,嚇了我一跳。”
林年微微側頭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陳小姐,壁燈淡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側臉暈染在了他的瞳眸中。
陳小姐被他的目光鎖定之後忽然站直了,渾身的素白皮膚繃得緊緊的,似乎感覺到一股極強的侵略視線一寸寸從高跟鞋的裸露的腳趾,爬到晚禮服貼住的平坦小腹,劃過起伏有限的峰巒,掠過頎長的脖頸,最後對上了她的雙眸,那冷漠的視線就像刀一樣要刺進她的腦子裡,把裡面的所有理智攪成糊狀。
林年在最後一刻忽然撤開了視線,因爲他聽見了又一個心跳出現,以及毫不掩飾的腳步聲,高跟鞋的聲響,來的人應該是蘇曉檣。
果不其然,下一刻陳小姐背後的轉角處蘇曉檣的身影就出現了,玻璃藍的滌綸上衣折射着光芒就像海浪一樣滾動着,那巨大的蝴蝶在胸口前也隨着她的呼吸輕輕起伏着,扭頭張望見到陳小姐的背影后,視線直接躍過對方的肩頭看見了走廊遠處的林年。
“事情處理完了。”林年把手機抄進牛仔褲的褲兜,把視線從陳小姐身上挪開了,也就是這時候陳小姐才忽然捂着胸口垂首劇烈地呼吸了起來...剛纔被林年視線鎖定的情況下她甚至緊張到忘記了呼吸,這是心理不穩定的應激反應,當受到絕對的威脅時身體主動避險保持靜謐的反射。
蘇曉檣走到了陳小姐身邊,注意到對方微微有些抖的肩膀,了無痕跡地皺了一下眉,走過陳小姐身邊擡頭與林年對視時,視線輕微地向左側了側打了個眼神示意身後女人奇怪的狀況。
林年微微搖頭,然後走向了蘇曉檣,“我們回去吧,別讓叔叔阿姨等太久。”
“都十五分鐘了,已經夠久了,廚師都考慮要不要把一些菜重新做一遍再上上來了。”蘇曉檣輕輕挽住林年的左手,向着通往正廳的走廊走去,在路過陳小姐的時候停了一下禮貌地說,“接下來就不麻煩陳小姐你了。”
陳小姐無聲點頭之後依舊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林年和蘇曉檣消失在了拐角。
—
“什麼情況?”走過了拐角蘇曉檣立刻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低聲問向身旁的林年。
“你察覺到了?”林年問。
“傻子才察覺不到,我感覺你黃金瞳都要憋出來了,你跟她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我感覺我再晚來一步你就要對她動手了!”蘇曉檣小聲說。
“爲保我們在同一頻道上,我先向你確定一下我們對‘動手’的含義是否一致。”林年頓了一下說...然後他就被氣鼓鼓的蘇曉檣戳了戳腰眼子,手法和蘇媽媽戳蘇爸爸如出一轍,“我都說黃金瞳了...難道你以前勾搭女孩子是以炫耀自己黃金瞳的形式進行的麼,當真是孔雀開屏比誰更亮更豔啊?”
“看來我們的確再說同一件事情...我害怕你誤會我在跟她調情。”
“就算把她剝光了送你房間我都不需要擔心,這點對你的信心我還是有的。”蘇曉檣鼻音哼哼。
“對我這麼有自信?”林年有些意外。
“那當然!”蘇曉檣一拍胸脯,擲地有聲...其實她心裡還是有些虛,其實她的底氣是來源於執行部裡的一些不知道是否是謠言的傳聞,據說王牌專員‘S’級在執行部出任務時經受過不下數十次的美人計誘惑,但卻從來沒有中計過一次,但凡敢脫光了往‘S’級房間裡鑽的蛇蠍美人結局必然是連雙手空空武器都碰不到就被林年一刀梟首...何等的意志力!強大到不少專員都開始懷疑‘S’級性取向了!
但就事論事,就剛纔的情況她的確一點都不擔心,陳老闆的千金大小姐的確是個美人胚子,但比起卡塞爾學院那個超模滿地走,校花不如狗的大環境內,隨便一個信息部防彈窗口後的歐巴桑想要豔麗起來,化個妝換個高跟鞋提起裙子就能再戰一年維密!
陳小姐的姿色委實跟那羣女怪物比差了不少,但輸得更多的還是精英女學員們那股與生俱來的氣質,林年可是從預備大一到大二就開始經受這些女怪物騷擾洗禮出來的鋼鐵專員(吹噓語氣),就連維樂娃·赫爾辛基都只能拜倒在年哥的仔褲下,你陳小姐算哪根蔥?
“她到底幹什麼了?”蘇曉檣扯回正經事。
“聽了我一秒以上,三秒以下的電話。”
“也就是...兩秒?”蘇曉檣對林年的廢話文學有些遲疑,這話術換金庸時代去報紙上按字數寫小說賺稿費必然能賺個盆滿鉢滿。
“差不多吧,她對不該好奇的東西好奇了,不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不合適的地方。”
“廢話文學就此打住啊...剛纔的電話是執行部打來的,又有什麼任務派給你了嗎?”
“涉嫌高度機密,甚至連我在學院的權限都無法深入瞭解。”林年看着蘇曉檣期待的眼神微微搖頭...這眼神他熟悉得很,不少大一年級的人聽見‘執行部任務’幾個字都會如出一轍地露出星星眼。
追獵危險混血種,扼殺純血龍類在那些仰慕執行部專員的學生心目中向來都是一等一酷的事情,你滑雪速降、帆船環遊、極地攀登都比不上完成一個執行部的‘A’級外勤任務來的刺激和受人尊敬。
“你的權限都無法深入瞭解的機密?難怪你想對她動手...”蘇曉檣立刻就理解了...按照執行部的一貫思路,要是認爲某個人涉嫌竊聽了執行部機密,管他什麼人權不人權,直接就會將其綁去心理部來一套洗腦的流程,確保任何機密都不會外泄。
“巧合?”她頓了一下說。
“很大可能是巧合。”林年說。
“執行部手冊第三十七條,永遠不要相信任何巧合。”蘇曉檣忽然說。
“......”林年意外地看了蘇曉檣一眼。
“我們要動手嗎?現在回去還不算遲,她應該還沒走遠...她也走不遠。”蘇曉檣在正廳前站住了腳步,轉頭看向遠處的走廊拐角舔了舔嘴脣,眼中冷芒畢露,“確保萬一?”
然後她的額頭捱了林年一個輕輕的毛栗子(談腦瓜)。
林年低頭看着這個在卡塞爾學院的一年教育下已經利爪初成,並且相當躍躍欲試的小母獅淡淡地說道,“不需要...而且你哪裡學得這一套?守夜人論壇裡分享的執行部故事讀多了嗎?”
“什麼論壇,我是聽那些正式專員講的故事...而且我不是說了我預備專員的課程都考過了嗎?就差實戰了!你確定不需要動手嗎?如果你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怕被我爸媽誤會就讓我親自來...這期末我的近身搏鬥課可是拿了‘B’的!”蘇曉檣揉了揉額頭虎了林年一眼小聲逼逼。
“別扯了...你現在就是在放假後發現在學校裡學來一身武功豪無用武之地,現在終於感覺找到機會手癢了想拿人試手。”林年拉着她走向正廳大門。
“你信不過我!”
“我信你可以擺平她。”林年看了蘇曉檣一眼先給予了肯定。
卡塞爾學院出來的學生,就算是蘇曉檣這樣以前高中時還是無害的小白兔,被那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課程磨鍊出來也是頗具殺傷性的爪牙了,對普通人來說幾乎是降維打擊。
“那爲什麼...”
“先等等...如果確實懷疑不下,要動手也不是現在。”林年伸手握住了正廳的門看了一眼走廊盡頭轉角的餘光眼眸中光輝幽深,“不要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