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站在山頂,望着山頂的那座雕像,也望着空蕩蕩的四周,殫精竭慮,苦思冥想……
鳳九,你究竟在哪裡……
頭頂,藍天白日,腳下,烏雲翻滾,若水就站在這彷彿縹緲雲間的高度,卻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山巔高百尺,觸手摘星辰。
在如此高的地方,在這個世人連仰望都無法仰望的高度,可是,她的路,彷彿已經到了盡頭。可是,她卻不能回頭,甚至,也無處可回……
鳳九,你究竟在哪裡啊……
你既然可以越雲山千里,走進我的夢裡,那麼,你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給我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提示,你,究竟身在何處……
白雲峰頂,雲氣千重。遠來的風,吹動若水的衣衫,獵獵飛舞。而她單薄的身影,就佇立在這與世隔絕的雲天縹緲之間,神色驚異不定。
整個峰頂,就差要挖地三尺了,可是,不論是石像,還是石板,甚至每一寸土地都細細地搜尋過了,可是,沒有機關,沒有地道,甚至連前去的小路,都沒有一條。她,彷彿進入了一個迷局,身在局中,始終,找不到出路……
然後,她突然就地坐了起來,開始動起內力,用自己所有的識海,開始探尋鳳九的所在。
可是,靈臺之上,卻漸漸地開始浮現出無數的影子,還有無數的音容笑貌。若水看到,鳳九的初化爲人形的,還睜着懵懂的眼神的小小身影,無意之中闖入了結界,然後,對着那個正在花叢之中揮劍飛舞的年輕的白衣女子,露出了目眩神移的表情——什麼時候,我才能這樣的成就……
她看到,那個有着冰雪容顏的女子。用劍指着虛空的某一處,低叱道:“誰……出來……”
她看到,劍光,在那個女子的手中信手地揮出。可是,被劍氣所傷的鳳九,卻滾着爬着,又重新爬了回來,然後站直身體,倔強地質問那個肆意驅趕着他的少女:“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卻爲什麼,只允許你來,不能我來……”
她看到,兩人一起坐在雲天縹緲之處。相談甚歡,鳳九還不時地手舞足蹈,說着一些彷彿那個女子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情,當他在說這些的時候,那個女子。就靜靜地望着他,靜靜地側耳傾聽,一向冷漠如冰雪的臉上,浮過一抹淡得幾乎是虛無的縹緲微笑來。
她看到,鳳九總是不在經意間,深深地,靜靜地望着那個女子。眼裡的執念,漸深,漸深……
而那個女子,也會在舞劍之時,對着他回眸一笑,眸子裡的淡然笑意裡。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若水看到,那個女子最終隨着他走出了結界,去看他口裡的繁華世界,然後,早就埋伏在一邊的刺蜈。驀地發難,直取那個毫無防備的白衣女子。而鳳九幾乎被這一切驚呆了。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攔在了兩人的中央……
若水看到,一片的血色,籠罩着這一片的天地,她看到,鳳九生命垂危,那個白衣的女子氣息奄奄。然而,她還是硬撐着,還是硬撐着,運起了卍字封印法,將鳳九正在消散和魂魄徹底地封印。而她自己,卻煙花一般地,消散,天上地下,遠處可尋……
那個女子,可是洛初?那一片泛着血色的回憶,可是若初……
只覺得心底,有一種蝕骨的悲涼,彷彿輕霧一般地,在這個時間,彌散開來,那個女子的心,那個女子的愛,還有最後的絕望和哀傷,在若水的心裡,經久不散。
意念之中,她留給鳳九的話,又再回響在若水的心中,字字滄桑……
她說:“是非恩怨轉頭空……記得,要忘記啊……”
那些話,是直接抵達鳳九心底的,是封印他記憶的法符,在鳳九可以恢復記憶的瞬間,就會直達他的心底。
可是,鳳九的記憶的恢復,就在他即將離去的前一刻,於是,面對着前世今生,面對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那個男子的心裡,又該是多麼的痛?
只覺得心裡的某一處,劇烈地疼痛起來,若水慢慢地撫上了心口。然而,這並非記憶的終結,在記憶的最終結處,一個高大的身影,運起無邊的法力,將那個女子所遺留的潔白的碎片全部捲入袖中,那男子在輕嘆:“若初,你這是在懲罰我麼……懲罰我曾經的漠視,還有無情……那麼,我就將我的心,給你一半,然後,令你在這天地間重生……然後,我們再續前緣……”
……
那個男子的聲音,帶着天地間最無以倫比的震憾,令若水的心,五味陳雜,她不由地睜開眼睛。
眼前,幻象消失,還是那個雲之巔,山之巔。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起霧了,雲霧縹緲,輕霧如遊魂一般地在身邊遊弋。若水用按住額頭,只覺得心,彷彿撕裂一般的難受……這就是屬於洛初的前塵往事麼?
可是,她不是若初,她是若水……
如果說,屬於若初的,帶着血色瀰漫的記憶,是屬於昨日的晨露,那麼,今日的若水,就完全沒有必要去承擔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愛恨情仇。
她只想找回她的鳳九,只是想,將她的鳳九,放空在碧海藍天,無憂無慮地遨遊……
可是,已經被感情束縛住的雀兒,即便是飛上藍天,真的能從此自由無羈嗎……
若水忽然怔忡起來。
輕霧,如同一隻會遊走的獸,乍停,乍息,若水仰望眼前的一團迷糊,可是,還是沒能找出可以找到鳳九的所在。
她輕輕地吁了口氣,將手撫在心口,忽然之間,悲涼地笑了起來。
鳳九,你是不是躲起來了,不給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