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茫茫黑暗中掙扎醒來時,這次是明亮得刺眼的光線,我詫異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又回到了上官違心的房中,然後我又看到了上官違心熟悉的關切的神色。
“阿塵。”上官違心捉住了我的手緊緊握住。
我抽回了手,側轉身子,頭面向牀裡面,這個人我不再想說什麼。“阿塵,你連看我一眼也不願意了嗎?”他的手輕輕按在了我的肩上。
“上官正使,請你不要再這樣了,我已經說過了,我是有預謀的想行刺你。”我低聲道。
房中寂靜下來,我正昏昏欲睡之際,身畔又傳來了上官違心的聲音。“阿塵,即使你要殺我,也無法阻止我靠近你。”
我心中一怔,半晌回頭道:“沒必要,我心中早已有人,而且無人可以替代他。”
此時門外傳來了清脆的笑聲,曾行雲推門進來,眼神先在上官違心的面上一瞟,然後落在我的臉頰上,道:“想不到連上官哥哥都看不上的卻是一個面有胎記的廚娘,我真爲上官哥哥不值啊。”
“鹹菜蘿蔔各有所愛,沒什麼不值。”我冷冷道。
“阿塵,我忽然對你感興趣了,也對你的鹹菜蘿蔔感興趣,能不能說說你的鹹菜蘿蔔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好讓我的上官哥哥死心。”曾行雲笑得很甜,花枝亂顫。
“國士無雙。”我抿着枯裂的脣輕笑,這四個字普天之下也唯有蕭然能夠擔當得起。
“普天下能夠擔當起國士無雙的人可不多,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而已。阿塵,你確定你這個國士無雙用對了嗎?或者你想用的是凡夫走卒這個詞。”曾行雲饒有興趣地盯着我看,彷彿我臉上長出一朵花似的。
我不想和曾行雲爭辯,再次翻轉身體面向牆壁,過了一會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房裡安靜下來。
蓋在身上的薄被滑了下來,然後有人又把它輕輕牽扯上去,我始終沒有做聲,髮絲裡的滲下的汗漬滑入了脖頸裡,喉嚨中裡甜腥得發癢,我猛地咳嗽了一聲,就感覺有一股粘稠溼熱的液體從嘴脣處涌了出來,頓時我便感天旋地轉起來。
意識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耳畔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依稀是上官違心,我試着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子好重,我連擡起眼皮的力量似乎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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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塵。”
身體忽然輕飄飄的,彷彿在雲端,這時依稀聽到有個人在道:“上官正使,她的症狀很像是癆症。如果是癆症就必須馬上將她遣下官船,否則很容易傳染的,而且她穿過的衣物,用過的東西都要焚燬,官船也要進行清潔防止疫菌散播。”
“不管是不是癆症,阿塵都必須下船,上官正使,這次可容不得你胡來了。”
我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是劉大千,半晌又聽到上官違心的聲音道:“周醫官,你只說阿塵的病嚴不嚴重?”他的聲音極是急迫。
“上官正使,如果是癆症的話凶多吉少,這個病基本就是死路一條,從古至今都沒有活例。”
這時我的身體又是一輕,似乎被人抱了起來,然後劉大千的暴怒的聲音響了起來。“上官正使,你現在要帶她去哪裡?”
“去求醫,我就不信這麼大的越州城會沒有良醫治好阿塵。”
“上官正使,你難道定要玩忽職守嗎?你對得起當今聖上嗎?對得起上官相爺嗎?”
劉大千的聲音漸漸被拋遠不可聞,我強自掙扎着睜開眼睛,迷糊中我瞧到了上官違心焦急如焚的面孔。我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臂,但是手剛擡起便就重重摔下來。
“上官違心。”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莫名地當我叫出他的名字的時候,心裡有一股暖意流淌。在這瞬間,我又暈了過去。
不斷的搖晃中我第三次甦醒過來,此時屋中的光線微暗,龕臺上擺放着一隻七寶燭臺,燭焰輕輕曳動。我環顧四周,這是一間簡陋的竹屋,光潔的牆壁上映着兩個側立的剪影,一個是上官違心,另一個人是個年逾五旬的儒士,頭上綰着綸巾,手搖摺扇,一隻手還在撫着脣下的鬍鬚。
“靳大夫,據你看這是否是癆症,能治好嗎?”
我瞅着上官違心,他的神色看起來遠比我痛苦。唉!我的內心似乎又動搖了。
“不太像癆症。這位姑娘似乎受過很嚴重的傷,老夫給她把脈,發現她身體裡有一股寒氣在五臟六腑間亂竄。這股寒氣本來隱藏在身體裡,可是她又過於勞累,着涼,外感風寒,心結難解,種種加在一起便誘發了這股寒氣,才口吐鮮血。”
“那這寒氣是從何而來?”
“外傷造成的,而且還是致命之傷,這位姑娘心脈必受過傷,所以寒氣沿着心脈下行流竄。老夫聽說這世上有一種劍叫作極劍,乃是萬年寒冰製成,如果被極劍刺傷,寒氣會封住血脈使人迅速死去。所以,老夫推測這位姑娘可能就是受過極劍的傷。”
“靳大夫,依你所言被極劍所傷無藥可救,可阿塵爲什麼還能活下來。”
“這個老夫也不能得知,天下之大定有再世華佗,扁鵲重生,所以這位姑娘能活下來並不是一件說不通的事。”
我心驚不已,原來天之下大,能人輩出,除了段神醫,還有眼前這個姓靳的青衣儒士,他絕對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是搜遍腦海,我的記憶中並無一位姓靳的奇人異士。
“靳大夫,可有辦法驅逐她體內的寒氣。”
“有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出城後二十里地有個青龍山,山裡有個望夫洞,洞內有溫泉,你只須將這位姑娘除去衣衫放入溫泉中,讓天地間的靈氣薈萃的溫泉滲透她的奇經八脈,寒氣就能暫時被壓制住。”
“沒有去除病根的法子嗎?”
“老夫沒有,不過三山五嶽中多有奇人,你只要多加尋訪便能遇到治癒她的良醫。上官小友,時候不多了,你看她的眉毛已經開始結霜,如果等到全身都結霜那便是神仙也回天乏術了,趕緊帶她去吧。”
上官違心起身拱手,道:“靳大夫今日恩情,容上官違心日後相報,就此告辭。”說完,他向我走了過來,我趕緊又閉上眼眸,瞬間身體落入了寬厚溫暖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