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我們被團團包圍起來,周見深抓住琴兒指向他的馬鞭,眼神在琴兒俊俏的面孔上繚繞了許久,似乎在細細地觀察她的五官。琴兒被他拿住鞭子便用力扯動,而周見深也不放手,兩相一扯,琴兒的力氣沒周見深的大,身子在馬背上被扯得前傾。
我忽然發現,自從琴兒出現後,周見深的眼神就沒有離開她,而且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但是琴兒卻氣得不行,柳眉倒豎,雙手一起握住了鞭柄,可這樣力量還是和周見深懸殊。
琴兒的身子往馬首的方向前傾,使得那匹駿馬也不得伏下了前兩肢,這時只聽得砰的一響,那馬鞭竟從中間斷裂了,周見深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便恢復如常,可是那匹馬卻因爲突然失去了束縛,前兩肢高高躍起,瞬間琴兒的身子便從馬背上甩了出去。
身邊涼風掠動,只見周見深的身影已如疾風掠出,在琴兒即將落地的瞬間抓住了她的手臂,琴兒的身子便不由轉回到了周見深的懷中。
“下流。”琴兒面色緋紅,胸脯起伏,大口喘氣,說着便揚手給了周見深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驚呆了,料想以周見深的武功分明可以躲開琴兒的耳光,可是他卻不躲不閃,有一種任憑處置的感覺。這時耳畔風聲響起,只見一片細小的黑影如閃電般來到了周見深的背後,倏地一下便插在了他的後背,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隻利箭。
箭射得很深,幾乎沒到羽端,顯示出射箭之人慾置周見深於死地的決心。周見深的身形重重一滯,瞬間一大口鮮紅的血吐了出來。
“張縣尉,你還不快點將周見深拿下來。”
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一個矯健的身影,只聽得琴兒喊了一聲:“義父。”我打量着大步流星趕來的朱清光,他後背上掛着一張弓,這張弓明顯比普通弓要大上兩號,而且弦是三層,這樣拉出的力道會是普通的三倍或是十倍大。
不過,這樣的弓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使用得了,朱清光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那隻箭重創了周見深,他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便被張縣尉給五花大綁了,我心中着急趕緊出來道:“朱大人,您現在還不能抓走周見深,他知道官船的方向。”
“你——”朱清光着實打量了我幾眼,半晌才以一種醒悟的語氣道:“你不是上官正使旁邊叫阿塵的姑娘嗎?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胎記不見了?”
“那是墨汁。”此時我只好實言托出,又稟明只有周見深知道官船所在的方位,須得要他去找官船,否則近千人就會喪命在海上。
朱清光沉吟了許久,若有深思地望着我道:“阿塵姑娘,周見深此種情況也不可能出海,等他傷好恐怕也早已晚矣。”
“義父,也不需要他出海,只要他畫出方位圖,我們派人去尋找就行。”這時在旁一聲不吭的琴兒忽然插嘴,她的面孔仍是微紅,嬌美如花,抿了抿脣又道:“上官正使可是當今相爺的兒子,又是國舅,奉聖上旨意去錫蘭迎請佛牙,如果他在隨陽出了事恐怕聖上會怪罪下來。所以依我所見,我們先將周見深送到縣衙立即請醫治療,然後令他畫出方位圖,待救出上官正使後我們再商議如何處置周見深。”
“琴小姐說得極是,朱大人,就這樣辦吧。”我不由感激起來,不過琴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倒有點令我刮目相看,她可是極厭惡上官違心。
“先就這麼辦。”朱清光終於答應下來。
我趕緊去看周見深,他的眼神仍是停留在琴兒的面孔上,定定的,彷彿凍僵了一般。大約琴兒也察覺到他的直視撇過了頭,只見他的嘴角抿出一絲笑意,腦袋便重重地歪了下去。
一陣手忙腳亂,慌慌張張將周見深擡到了縣衙,請來了大夫給他止血治療。周見深的箭傷雖然沒傷及心脈,但箭頭刺穿了前胸,出血較多,大夫也不敢冒然拔箭。
我坐在門外的石凳上憂心如焚,周見深此刻正在昏迷中,怕是三五日不得醒的光景,照這樣算下去官船早就彈盡糧絕。
“你在想什麼?”身畔花影搖動,琴兒從一蓬月季後面閃了出來。
“我在想周見深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琴兒走至我的身前定立不動,凝視我許久道:“阿塵,想不到你這樣美貌,你肯定也不是那小白臉的婢女,你們是什麼關係?”
“婢女和美貌有關係嗎?”
一語將琴兒問愣住了,她訕訕地撓着髮絲許久又道:“我看得出來,你喜歡那個小白臉,好奇怪,你怎麼喜歡那樣的男人呢。”
我無語了,青菜蘿蔔各有所愛,遂道:“那樣是哪樣?”
也不知是這句話引出了琴兒的興致,還是她太厭惡上官違心,滔滔不絕道:“那個小白臉確實是長得不錯,皮膚白,但是我看他就不是一個好東西,天生花心,喜新厭舊,應該從小就是沾花惹草,勾引丫環婢女,在外強搶民女的無恥下流敗類,然後又始亂終棄。”
“他倒不是這樣的人,琴小姐你誤會了。”我趕忙澄清。
“你現在是忠言逆耳,我說什麼你當然不信了,看男人不要只看光鮮的外表。一個真正的男人,也許他長得不是那麼地英俊,皮膚還有點黑,但是卻充滿了力氣和無限的能力,他會像神一樣保護着他心愛的女人。”說着,琴兒望着花枝自顧出神了。
我伸手在她面前晃過,她兀自不覺,半晌醒過神來悠悠嘆息一聲。“琴小姐,我聽你這語氣似乎有了意中人。”
琴兒面上一驚,急道:“沒沒,哪有,我只是隨口胡謅了幾句。”
我笑了笑,女兒家的心思我還是能明白的,低聲道:“你說的那種男人,門裡面躺着的那個很符合。”說完,我朝門的方向努嘴。
“阿塵,你胡說什麼,他是海賊,還是海賊頭子。”琴兒面孔陡地撲滿了紅雲,聲音有些憤怒,盯着我道:“我本來把你當成好姐妹說說心裡話,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看待我,污辱我,我看錯了你了。”她氣呼呼地跑遠了。
我吃驚地捂住了嘴,自知剛纔嘴快失言,琴兒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天真少女,我拿那種話笑她難免覺得我污辱她。可是,琴兒和周見深,明明彼此都有好感嘛。而且,她剛纔爲了救周見深,還特意以上官違心爲藉口編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
突地腦後生風,我心中暗叫不好,但爲時已晚,頸上一陣鈍痛我便兩眼發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