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妃素來賢惠識趣,從不輕易到書房來找他。今天這麼急匆匆的找了過來,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想及此,寧王把心裡那一絲不悅揮開,淡然說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話音剛落,寧王妃便匆匆的推門走了進來。她似是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眉頭皺的極緊。
寧王見狀,心裡也覺得詫異,忍不住問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寧王妃可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膚淺女子。能讓她表現出這般急切的,肯定不是小事。
寧王妃苦笑一聲,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嘆道:母親剛纔命人給我送了信來,讓我今晚趕着回去一趟。
寧王心裡一動,反射性的問道:是不是六郎出什麼事了。
岳父安國侯自從去年八月起就領兵去了雲南,府裡主事的人只有安國侯府夫人傅氏。傅氏再精明能幹也只是女流之輩,遇到什麼麻煩事情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喊女兒回去商議。所以,寧王也習慣了寧王妃三不五時回孃家的行爲。可今天他有種莫名的預感,總覺得這事和蕭晉一定脫不了干係。
寧王妃知道瞞不過他,也無心再遮掩,乾脆利落的點了點頭。卻並未直說是什麼事。
寧王心裡的好奇被勾了上來,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總得和我說清楚,不然,我陪你一起回去連說什麼都不知道。
寧王妃一怔:殿下也要陪我回去嗎?她根本沒打算邀寧王一起回去,沒想到他竟然主動張口了……
寧王面不改色的應道:天快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哪裡放心得下。當然得陪你一起回去了。
……話說的倒是漂亮!真正的用意是什麼,其實彼此都清楚的很。不就是想看看蕭晉又惹了什麼禍嗎?
自從上一次的事情過後,寧王和蕭晉兩個人表面倒是還算和諧。可私下裡卻是面和心不合。互相等着看對方的笑話。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寧王妃扯了扯脣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妾身多謝殿下體恤。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樣的,面子上還得裝的什麼都不知道。這種面甜心苦的感覺。真的不太美妙。可她除了裝傻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寧王的臉色倒是和緩了不少。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我們夫妻這麼多年,和我說這些客氣話也太見外了。我現在就讓人備馬車,有什麼事情,在馬車上和我慢慢說。
寧王妃急着回府,也沒推辭,立刻點頭應下了。
馬車很快就備好了,寧王夫婦坐上馬車。一路疾行。
寧王府的馬車既寬敞又精緻,雖然行駛的極快,卻十分平穩。寧王和寧王妃坐面對面,卻都無心多看對方一眼。各自想着心思。
過了片刻。寧王才緩緩的張口問道:岳母這麼急着把你叫回去,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
還不是爲了六郎!寧王妃長長的嘆口氣,猶豫片刻,終於狠狠心說道:母親想爲他定下親事,相中了明珠郡主。可他卻不肯答應。還爲此事和母親發生了爭執。母親一怒之下,把他關了起來。已經關了整整一天。他也犯起了倔勁,硬是不肯從屋子裡出來。母親又氣又急,實在沒辦法,只好讓人來給我送信。希望我回去勸勸他……
寧王眸光一閃:秀兒出身高貴,貌美多才,怎麼看都是良配。六郎能娶這麼一個正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蕭晉該不會是想娶夏雲錦爲正妻吧!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腦海,就被寧王不假思索的否決了。
不可能!蕭晉貴爲侯府世子,納再多的妾室也不要緊。可正妻卻必須是名門閨秀,能配得上侯府的門第才行。夏雲錦再好,可出身卻太低了。蕭晉就是再犯傻也不可能生出這個念頭!
六郎說要娶夏雲錦。寧王妃苦笑一聲,將這句最關鍵的話說了出來。
寧王一臉的不敢置信,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寧王妃揉了揉眉頭,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殿下沒有聽錯,六郎確實是這麼和母親說的,所以母親纔會怒極攻心。狠狠的訓斥了他一頓。沒曾想他竟然不知悔改,頂撞了母親。母親一氣之下,纔會讓人把他關了起來。這一整天,也沒讓人給他送飯……
到了下午,傅氏稍稍冷靜了一些,本打算再和蕭晉好好談一談,便隔着門板問蕭晉:你現在知錯了嗎?
如果蕭晉此時服個軟,傅氏肯定會放他出來,再數落個幾句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蕭晉想也不想的就應道:我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這是我的終身大事,要娶媳婦過一輩子的人是我。當然得娶一個我喜歡的。
傅氏當時被氣的啊,差點當場就暈厥過去。身旁的丫鬟都嚇壞了,忙把傅氏攙扶到一邊,又是喊郎中又是掐人中。傅氏怎麼想怎麼憋屈,立刻就命人送信到寧王府和平西侯府,叫兩個女兒一起回來勸說蕭晉。
……這個六郎,自小就千嬌萬寵的,被慣出了一身的壞脾氣,又倔強又任性。寧王妃說到這兒,已經是滿臉的苦笑:真沒想到,他在親事上竟然犯起了倔脾氣。他喜歡那個夏雲錦,也沒人會攔着他。納回來做個貴妾就是了。他日後怎麼喜歡怎麼寵愛都是他的事情,也沒人會管他。可他倒好,竟是要娶她做正妻。也怪不得母親被氣成那樣子了。
寧王沉默着,顯然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雖然竭力壓抑,可那份震驚還是從眼角眉梢透露了出來。他之前就隱隱猜到了事情可能會和夏雲錦有關。可怎麼也沒想到蕭晉竟然打着娶她爲正妻的念頭……
鬼使神差的,他的腦海中竟又浮現出了當日的那一幕。
……我這個人在感情上很自私很任性,不願和任何人分享同一個男子。將來我的丈夫,必須只有我一個女人。夏雲錦一臉鎮定的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頓的宣稱。
那個時候的他,滿心都是被拒絕的羞惱。壓根沒有把她的這些話當回事,只以爲她是故意找的一個藉口罷了。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她怎麼可能以爲勳貴子弟會娶她爲正妻。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認定了這是她拒絕的藉口。心裡甚至不無憤怒的想過,她不肯做皇子側妃,卻巴巴的要嫁給蕭晉做世子側妃。將來總有她後悔的那一天!
他壓根沒有想過,蕭晉竟然真的打算娶她爲妻!
不管蕭晉是否能真的做到。只從這一點來說,他已經輸了蕭晉一籌……
寧王妃自然不知道寧王在這短短片刻是這般的思潮起伏,又嘆息着說道:母親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所以纔會讓我和二妹一起回去。現在只盼着六郎能早些回心轉意,不要再鬧騰了。
寧王清了清嗓子,乾巴巴的安慰了幾句:六郎到底年少,性子衝動,一時說氣話也是有的。待會兒勸上幾句自然就好了。
但願如此吧!寧王妃沒了說話的心情,輕嘆一聲,便閉口不語。
寧王也沉默了下來。馬車上一片令人氣悶的靜默。
到了安國侯府之後,寧王妃匆匆的下了馬車往裡走,寧王緊隨其後。夫妻兩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領路的門房管事大概也聽到了什麼風聲,根本不敢多說一個字,老老實實的在前領路。
剛一到榮德堂,傅氏低低的啜泣聲就傳了出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生養了這麼一個不省心的東西。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我們安國侯府也沒臉再擡頭見人了……
一個女子聲音響起:母親先別生氣。六郎自小就是個犟脾氣,認定了什麼事就一門心思的一意孤行。總得慢慢勸着,才能讓他回心轉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母親可萬萬不能先泄了氣。
這個說話的年輕婦人,年月二十五六歲,面容秀麗身姿優雅,正是傅氏的二女兒蕭如敏。也是如今的平西侯世子夫人。接到了傅氏的口信之後,世子夫人也匆匆的趕了回來。已經勸了許久,可傅氏還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邊哭邊絮叨。
門口的腳步聲響起。
世子夫人擡眸,見是寧王夫婦回來了,頓時精神一振,忙打了個招呼:沒想到殿下竟也陪着大姐一起回來了。有意無意的加重了殿下那兩個字。
果然,要面子的傅氏一聽到寧王也來了,頓時哭不出來了,趁着他們幾個寒暄之際忙用帕子擦了眼淚。
寧王妃見傅氏眼睛紅通通的,心裡很是心疼,忙柔聲安撫了幾句。待傅氏心情稍微平穩一些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母親,六郎人呢?是不是還待在屋子裡不肯出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些,傅氏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