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也就意味着李歆可以出宮開府另住。以皇上多疑的性子,怎麼可能容得下他這麼早就離開皇宮。
“皇上這麼說,可真是讓二郎羞愧了。”李歆的表情真摯又誠懇:“能住在宮裡長大成人,還能和諸位皇子一起讀書,這些都是皇上的恩賜。若是能一直這樣陪伴着麗妃和皇上,已經足矣。至於成親這種事,二郎暫時還沒想過。”
皇上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李歆的臉上,緩緩的又說道:“你真的不願出宮開府另住嗎?”
李歆回答的十分堅決:“請皇上恕罪,二郎不願意。”
一旁的李清雅柳眉微蹙,正要張口說話,李歆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她只得將話又咽了回去。
皇上又和李歆說了許多,無非都是些漂亮好聽的話。可姐弟兩人都很清楚,皇上話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要將李歆一直囚禁在宮裡的事實。
從寢宮出來回了凌波殿之後,李清雅的心情很差。待所有的宮女太監都退下之後,苦笑着嘆道:“二郎,都是我連累你了。”
皇上要將李歆留在宮中,目的顯而易見。無非是爲了牽制她而已。如果不是她,李歆也不會被囚禁在宮中這麼多年。別人看着眼熱的聖眷,於他們姐弟兩個卻是最大的羞辱。
李歆對她的心結再清楚不過,見她又要陷入自怨自艾中,立刻笑着說道:“大姐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在宮裡過的挺好的,能守着你和六皇子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可是,你總不能一直這麼孤身一人。”李清雅的眼中閃出了水光:“總得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李歆扯了扯脣角,將心裡那抹不該有的落寞和悵然都按捺下去。再將腦海中浮現的臉孔揮開,若無其事的笑道:“你不用心急,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等除了蕭晉,再挑唆康王和寧王爭鬥,靜待最佳時機將六皇子推上太子之位。這一天不會太遠的!到了那個時候,再考慮終身大事也不遲。
李清雅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情也稍稍有了好轉。隨口問道:“你可曾中意過哪家的女子?”
李歆笑容一頓。旋即恢復如常,輕描淡寫的應道:“沒有。”
他的反應沒什麼異樣,笑容也一如往常。可李清雅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女人的直覺都是很敏銳的,哪怕就是一剎那的失神,也足以讓李清雅察覺到了什麼,試探着說道:“你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告訴我。我豁出去向皇上懇求,他一定會答應的......”
李歆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淡淡的說道:“大姐,我若是有中意的女子。肯定會第一個告訴你。現在沒有就是沒有。”說着。便將話題扯了開去。
現在的他。根本就沒資格兒女情長。
更何況,他唯一曾經動心過的那個少女,早已和他反目。等蕭晉意外身亡的噩耗傳來,她大概會恨他入骨吧!
麗妃的探望。使得皇上的心情陡然間好了不少。正準備起身,就見路公公躬身進來稟報:“啓稟皇上,杜太醫已經來了,正在殿外等候。”
皇上難得的笑着打趣了一句:“他不喜別人叫他太醫,你還是叫他杜郎中的好。”
路公公見皇上心情不錯,大着膽子笑道:“奴才現在叫他杜郎中,說不準過些日子還是得改口。”這一個多月來,皇上的病症已經被壓制了下來。身體一日好過一日,精神也好多了。這些都是杜衡的功勞。以皇上的性子。賞賜是少不了的。
皇上啞然失笑:“行了,你也別貧嘴逗朕開心了。還不快些把杜衡叫進來。”
杜郎中進來之後,恭敬的給皇上行禮請安。皇上揮了揮手:“好了,你天天見朕,還這麼多禮做什麼。快來替朕診脈。看看朕到底好了沒有。”
沒人喜歡天天被扎針天天喝藥。皇上也不例外。整整喝了幾個月的湯藥,現在連寢宮裡都飄着藥味,聞着都覺得反胃。
杜郎中不善言辭,也說不出什麼好聽話來,診脈過後直截了當的說道:“皇上的龍體已經恢復了八成。鍼灸可以停了,以後只要定時服用湯藥,半年之內舊疾不會復發。”
半年?皇上皺了皺眉,旋即舒展眉頭笑道:“好,杜郎中治好了朕的病,朕一定重重有賞。”
杜郎中沒有太多反應,淡然應道:“皇上的舊疾並未根治,只是暫時得到了抑制。草民當不得皇上誇讚。”
這一個多月來,杜郎中已經不止一次的提起用自己研製的新藥爲皇上根治舊疾。因爲衆人的竭力反對,皇上並未應允。杜郎中沒覺得惱怒,只有深深的遺憾和無奈。言語中很自然的就流露出了幾分。
皇上在此事上難得的有幾分愧疚之意,愈發想用厚賞彌補:“不管怎麼說,你能讓朕的病症緩和就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麼賞賜,只管張口說,朕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如果杜郎中想回太醫院,只要此時張口,皇上肯定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至少也會賜他一個院判的職位。
杜郎中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卻只當做沒聽懂皇上的言外之意,跪下說道:“草民能再次入宮爲皇上診治,已經是天大的榮幸。草民什麼賞賜也不要,只想重回夏家。還望皇上應允。”
皇上一愣,頗有幾分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不想回太醫院嗎?”或者,這只是他的以退爲進,想做太醫院的最高官職?
杜郎中似是看穿了皇上心中的猜疑,穩穩的答道:“回稟皇上,草民生性孤僻固執不合羣,根本不適合在太醫院任職。草民離開太醫院這幾年,一直做走方郎中,爲窮苦的病患看病。閒暇的時間就鑽研醫術研製藥物。這樣的生活才最適合草民,還望皇上成全。日後若有傳召,草民一定會立刻進宮。”
說着,一跪到底。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杜郎中,默然許久才說道:“既然這是你的心願,朕便成全你。你治好了朕的病,賞賜是不能少的。朕就賞你百金,再命人送你回夏家去。”
杜郎中精神一振,忙磕頭謝恩。
杜郎中的歸來,對夏家來說自然是件喜事。
不說別的,單是治好了皇上的病症,就足以讓杜郎中揚名京城。如今又得皇上重賞,風風光光的回了夏家。連帶着夏家也沾了光。
以蕭氏爲首,夏家上下所有人都出來相迎。夏雲錦雖然心情陰鬱,也只能打起精神擠出笑容來。
蕭氏的目光和杜郎中微微一觸,便迅速的各自移了開去。
送杜郎中回來的是路公公。路公公是寧王的人,對夏家的人自然多了幾分客氣,笑着拱手道:“咱家奉皇上之命送杜郎中回來,總算是不負使命。現在就得回宮覆命,不能多停留。”
蕭氏忙笑着應道:“不敢耽誤路公公的差事,勞煩路公公這一趟,一點小小心意,路公公千萬別嫌棄纔好。”趙媽媽奉上早就準備的荷包。
荷包裡不知放了什麼,沉甸甸的,摸着很舒心。於是,路公公的笑容就更親切溫和了。客氣了幾句便離開了。
杜郎中被衆人圍着,頗有幾分衆星捧月的架勢。
杜郎中從壓抑的皇宮回到夏家,看到一張張熟悉的笑臉,只覺得全身輕鬆舒暢。這大概就是回到家的感覺吧!
“真沒想到杜郎中竟然是太醫,往日有失敬之處,杜郎中可別放在心上。”方全第一個笑道。
杜郎中難得的沒有毒舌,笑着應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可提的。”
劉德海忍不住問道:“你治好了皇上的病,爲什麼皇上沒把你重新留在太醫院,反而讓你回來了?”
杜郎中神色淡然:“我這樣的性子哪裡適合留在太醫院,我求了皇上,所以皇上就讓我回來了。”
此話一出,頓時惹來一片讚揚聲。就連一向對杜郎中沒什麼好感的周蓉,也忍不住嘆道:“杜郎中竟連太醫也不肯做,寧願回夏家來,真是可敬可嘆。”
杜郎中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蕭氏含笑說道:“杜郎中此次治好了皇上的病症,又平安歸來,實在是可喜可賀。今天晚上讓廚房做些好菜,我們一起爲杜郎中接風。”
這個提議得到了衆人一致的贊成。杜郎中卻之不恭,只得領受了這份好意。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夏雲錦卻一直都沒說話。雖然臉上掛着笑容,可眼神卻是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杜郎中從來不愛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道:“娘子一直悶悶不樂,是不是府裡出什麼事了?”
這一問,卻問中了夏雲錦心裡的痛處。她很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府裡什麼事都沒有。”
府裡沒事,也就是說是別的人出事了。
杜郎中想到宮中的傳言,立刻就猜到了夏雲錦心情不佳的原因:“是爲了世子爺失蹤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