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錦明明猜到了方大郎的來意,卻故作不知,笑眯眯的問道:“方大郎,你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方大郎臉孔微紅,期期艾艾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方掌櫃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笑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不就是想娶媳婦了嗎?在娘子面前還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直說。”
衆人都鬨笑了起來。
方大郎臉上的顏色更深了,卻沒有再躲閃,鼓起勇氣說道:“娘子,荷花當日說過,等娘子成親一兩年之後才肯嫁人。現在娘子出嫁也有一年多了,生了小少爺,在侯府也算站穩了腳跟。所以,我想求娘子同意我和荷花成親。”
夏雲錦笑吟吟的說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在考慮此事。你和荷花都老大不小了,也該成親了。前些日子我還問過荷花,荷花也點了頭。”
方大郎眼睛一亮,激動不已的謝恩:“多謝娘子,多謝娘子!”
那副喜翻了心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夏雲錦脣角彎彎,心情格外愉悅。仇人即將授首,夏家的大仇終於得報,心裡的壓力陰影盡去。整個人都變的輕鬆了起來。這個時候操辦一場喜事,更是令人愉快。
回府之後,夏雲錦將荷花喊到了身邊,和顏悅色的說道:“荷花,今日方大郎已經向我提過親了,我也點頭應允了。”
荷花的俏臉飛起酡紅,羞澀的應道:“一切但憑娘子做主。”
夏雲錦笑道:“好,那我就爲你們兩個挑個好日子成親。就定在下個月的二十八,免得方大郎等的急了。”
荷花被打趣的滿臉通紅,心裡卻甜滋滋的。
夏雲錦想了想又說道:“你是我身邊第一個出嫁的丫鬟,這嫁妝可不能少了。也正好給桃花她們幾個做個樣子,今後都照同樣的標準爲她們準備嫁妝。打上幾套赤金頭面首飾,各式布料綢緞也是不能少的。再爲你準備五百兩現銀壓箱。你看可好?”
這樣的嫁妝。和中等人家嫁女兒差不多。
荷花早已感動的淚水漣漣,哽咽着說道:“娘子,你對奴婢真是太好了......”
一般來說,很少有主子捨得將貼身丫鬟出嫁。大多是留着給姑爺做通房。或是留在身邊做管事。夏雲錦不但爲她挑了門好親事,還慷慨大方的爲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荷花這麼一哭,夏雲錦也覺得心裡酸溜溜的。這兩年多來,她和幾個丫鬟朝夕相伴,名爲主僕實則情同姐妹。尤其是沉穩細心的荷花,更是夏雲錦的左膀右臂。如今荷花就要出嫁了,別說荷花滿心不捨,就是夏雲錦又何嘗捨得?
夏雲錦定定神,展顏笑道:“這些年你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我照顧我,這些嫁妝已經委屈你了。好了。這是大喜的事情,別哭了。從今日起,你不用伺候我。安心的待在屋子裡繡嫁妝吧!”
荷花用袖子擦了眼淚,端端正正的跪下來磕了三個頭:“謝娘子。”
荷花剛起身,桃花臘梅和小茉莉就笑嘻嘻的涌了進來。看樣子分明是躲在門外偷聽了許久:“荷花姐,恭喜你了。”
荷花在好姐妹的簇擁下,臉頰紅彤彤的,眼眸中閃着歡喜和嬌羞。
從這一天起,荷花便不再出來伺候,每天只在屋子裡待着繡枕巾繡被面之類的。
傅氏知道荷花即將出嫁的事情之後,倒也沒說什麼。陪嫁丫鬟是兒媳身邊的人。兒媳想怎麼做別人都無權過問。只是提醒道:“荷花是你身邊最得用的人,如今既已嫁給了夏家的管事,日後也不便在你身邊伺候。你身邊的丫鬟不夠用,總得再挑一兩個。”
這意見倒也中肯。
夏雲錦早已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用在了兒子身上,根本無暇過問院子裡的瑣事。平日裡這些事都是交給荷花她們幾個打理的。現在荷花就要出嫁了,她身邊的人手確實不夠用。
傅氏顯然是想指派些人手到聽風閣來。夏雲錦只當沒聽出傅氏的意思。笑着說道:“婆婆考慮問題周到仔細,兒媳受教了。聽風閣裡有不少丫鬟,兒媳會挑一兩個到身邊來。調教些日子也就能派上用場了。”
她這麼一說,傅氏自是不好再多說什麼了,略有些悻悻的嗯了一聲。
婆媳兩個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一開始幾乎是爭鋒相對。等夏雲錦懷了身孕之後,傅氏愛挑刺的毛病就改了不少。旭兒出生之後,傅氏對夏雲錦的態度大爲緩和。夏雲錦對傅氏也多了幾分體諒和包容。
不過,兩人能維持這樣的和睦表象已經不錯,如何親近卻是談不上的。夏雲錦絕不樂見傅氏將手伸到聽風閣來。
之後兩天,夏雲錦果然從聽風閣的丫鬟裡挑了兩個到身邊來。一個叫芳兒,今年十四歲,生的眉目清秀伶牙俐齒。另一個叫虹兒,今年才十三歲,性子忠厚做事老實本分。芳兒和虹兒從三等丫鬟成爲二等丫鬟,又被提拔到了世子妃的身邊做事,心裡也十分歡喜,做事十分賣力氣。
蕭晉知道此事之後,只隨口笑道:“你怎麼挑了兩個這麼年幼的,年齡大一些的做事豈不是更穩妥些。”
夏雲錦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年齡大’又‘穩妥’的綠蔓調到身邊來是麼?”
蕭晉立刻舉手告饒:“我絕沒有這個意思。你千萬別誤會,我覺得你挑的兩個丫鬟特別的好,比綠蔓強多了。”
“你要是惦記綠蔓,我這就讓她回來伺候你好了。”夏雲錦的語氣微微泛酸。
蕭晉挑眉一笑:“你這個當家主母如此大度,那爲夫可就不客氣的笑納了。”
夏雲錦想繃着臉,脣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你敢!要是生了花花腸子,我立刻就帶着兒子回孃家去,再也不理你了。”
蕭晉故意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娶了這麼一個愛拈酸吃醋的媳婦,我這輩子想不潔身自好也不行了。”
夫妻兩個耍着花腔,順便眉目傳情一番。桃花等人早就識趣的退了下去。
說笑一會兒之後,蕭晉才正色說道:“宗管事明天午時被問斬,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刑場。”
夏雲錦收斂了笑意,鄭重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天空暗沉沉的,不時的飄過一些烏雲。空氣有些悶熱,令人不適。刑場外卻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閒着無事的便湊在一起閒話起來。
“聽說今天要被斬首的是康王府的宗管事。”一個男子賣弄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我也聽說過這位管事,他以前可威風的緊。嘿,沒想到現在竟要被砍頭了。”這個聲音有些幸災樂禍。
另一個聲音也加入進來:“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別看王府管事整日裡耀武揚威的。主子一旦出了事,自己這條小命也得搭進去。所以啊,做人就得知足常樂。咱們這些升斗小民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這頭還能安安穩穩的待在自己身上!”
這話頓時引來旁邊衆人的附和聲。本來嘛,能平安的活下去,就算窮一些也不要緊。總比掉腦袋強多了吧!
就在衆人竊竊私語之際,一輛寬敞氣派的馬車在刑場外停了下來。
一個身穿黑色武服的少年率先走了下來。這個少年劍眉星目俊美非凡,氣質出衆,剛一下馬車,就引來了不少女子的矚目。這個少年目不斜視,含笑伸手扶着一個女子下了馬車。
這個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頭髮挽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羅裙。一副出嫁婦人的穿戴打扮。面容嬌美,眉目如畫,眼波微一流轉,令人心跳加速,幾乎無法移開眼睛。
黑衣少年用目光瞪着偷看自己嬌妻的男子們,氣悶不已的哼了一聲:“早知道就該讓你戴了帷帽再下馬車。”
女子抿着嘴脣笑了起來。這一笑,更如鮮花怒放,頓時惹來了更多的目光。
他們兩個,正是蕭晉夏雲錦夫妻兩人。
緊隨着他們身後的,是方掌櫃和劉管事。
夏雲錦竭力低調,因此穿戴的十分樸素。蕭晉也特意穿的普通。兩人的衣着打扮就像一對家世還不錯的小夫妻。只不過,兩人的相貌太過出衆耀眼,氣質各有出色之處。剛一下馬車,就引來了許多的目光。
兩人往刑場邊走去,原本緊緊圍在刑場邊的衆人自動自發的讓了些位置出來。
蕭晉旁若無人的走了過去。夏雲錦禮貌的對讓路的人微微一笑。結果那個男子一個激動後退了一步,不偏不巧的踩到了另一個男子的腳,惹來一聲怒吼和一記拳頭。男子痛呼一聲,毫不示弱的揮起拳頭揍了回去。
眼看着一場小小的騷動就要變成全武行,蕭晉濃眉一皺,正要阻止。
就聽一個興奮的聲音喊了起來:“快看,犯人被押出來了。”
原本要打架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放下手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