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陌引渾身一僵,幾乎是在被周含煙抱住的那一瞬,整個人就劇烈的反應過來。
他猛地站起身,作勢就要推開周含煙。
“不要推開我!真的不要!”周含煙察覺到周陌引的動作,將他抱得更緊,整個頭都抵在他寬闊的後背上。
她繼續說道:“陌引,我不在意我們之間的關係,你也不要在意。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鄉村也好,山林也罷,都無所謂的。只要你點頭,我就跟你走!”
她想,周陌引可以不在乎她非完璧之身,可以不在乎她是異界孤魂,還爲了她不惜斬斷親情。那麼,他一定也不會在乎他們之間那種是親兄妹卻也不算是親兄妹的關係的!
周丞相偏過頭,不願去看這樣的一幕。那一個是他的兒子,一個是他的女兒啊!都是他造就了今時今日的結局,他真是無顏面對這兩個孩子了。
而司馬逸卻是死死地盯着,恨不得大步上前拉開周含煙,狠狠摑她一耳光。她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她的身份人盡皆知,是個靈魂附體者。但是她這身體裡流淌的,是周家的血,是與周陌引一模一樣的血啊?他們根本不能在一起,那可是亂lun啊?
一陣沉默後,周陌引垂下頭,看向自己腰間那一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他擡起自己的手,輕輕握上那雙小手兒。彼此接觸在一起那一瞬間,周含煙臉上閃過欣喜,以爲周陌引這是默許了。
可結果,他卻殘忍地,一個個的,將周含煙的手指掰開,然後轉身,面向她。
四目相對,兩個憔悴的不成樣子的人,眼中盛滿對彼此的心疼。
“陌引!”周含煙擡頭,輕聲喚他。
周陌引眸中一緊,閃過痛楚之色。他緩緩擡起手,似是要去捧住周含煙慘白的小臉兒。可是湊近了些,卻又頹然垂了下去。
而後,啞着聲音說:“含煙,明天我便去邊關!”
周含煙點頭,一雙手攀上週陌引的胳膊,“嗯,你去哪兒我便隨你去哪兒。你去邊關,我也去邊關,只要有你在,去哪都可以!”
周陌引苦澀的搖頭,“不,我一個人去,你......留下來!”
“......”周含煙無語,錯愕的看着周陌引,一雙手緊緊地抓着周陌引的胳膊。
周陌引繼續說道:“我們,是兄妹!所以,你說的那些,我很在意!在意被人指點,在意被人說三道四,在意被人說......我們亂lun!那污點,我很在意,也承受不起!”
“......”周含煙緊緊抓住周陌引胳膊的那雙手無力的鬆開,垂下去。
“真的這麼在意嗎?因爲怕被人指點,就要違背自己的心意,爲了別人的三言兩語放棄嗎?”周含煙低沉的詢問出聲,臉上可見深深的失望。
周陌引偏過頭,不敢對視周含煙如水的眸子。他重重點頭,堅定地回道:“很在意呢!人言可畏。”
周含煙深呼氣,擡頭望着棚壁,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久久,她說:“我明白了!終究,是我將這件事情想的太容易了些。今晚,來媚色歌舞坊吧,我跟九王爺......爲你踐行!”
周
陌引“嗯”了聲,“我會去的!”
周含煙抿脣,笑的讓人心酸,“那好,我便先回九王府了。我們.......晚上再見!”
轉頭,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嘩嘩涌出來。她死死地咬着脣瓣,生怕自己哭出聲來。每走一步,那雙肩都在瑟抖。
周陌引痛苦的望着那纖細瑟抖的背影,恨不得衝上前將她納入懷中,給她溫暖,給她安慰。可是,他不能!他可以接受周含煙是卑賤的丫鬟身份,可以接受她婚前失貞的事實,更能接受她是個靈魂附體的異世孤魂這樣的天方夜譚。獨獨......他無法接受她是自己妹妹的事實!
一想到他們身體內流淌着同樣的血液,周陌引的心都在痛,痛的快要無法呼吸!
“嗚嗚!”走至門口處,周含煙緊咬着的脣瓣溢出破碎的哽咽聲。她急忙捂住脣,大步奔了出去。
周陌引心下疼痛萬分,死死地捂着胸口追了幾步。然,也只是幾步而已,便頓住了,“含煙!”
他痛苦地喚了聲,無力的垂下了頭。
司馬逸冷冷的看了一眼頹廢的周陌引,連聲告辭的話也沒說,直接朝周含煙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一路追到丞相府前院,司馬逸才捕捉到那抹踉蹌的身影。
“周含煙!”他衝上前,喚了一聲,而後不管不顧的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周含煙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更沒有掙扎,只是任由他將她抱出丞相府,坐上來時的馬車。
“嗚嗚嗚,疼!好疼!”周含煙窩在司馬逸的懷中,雙手死死揪着胸口處,痛苦的呢喃出聲。
司馬逸抱着她的力道緊了又緊,她這是在說,她的心疼嗎?
這一路,司馬逸只聽到周含煙哽咽的哭聲,以及呢喃的“疼”。
馬車抵達瑞親王府後,周含煙雖雙眼紅腫着,卻已經停止了哭聲的。她自行下了車,見司馬逸跟上來,便吸着鼻子說:“七王爺,您可以回了!”
“我......本王......”司馬逸張張脣,最後輕嘆了口氣,轉身坐上馬車,當真離開了。
周含煙回到瑞親王府後,便要司馬敖給她找尋一個精湛的樂師。她就不信,整個京城只有周陌引精通音律!
這一提議,着實令司馬敖犯了難。最後倒是畢如萱無意間提及皇宮內的太樂府,那裡面可是有許多頂級樂師的。
於是,事不宜遲,司馬敖快馬加鞭進宮,奏請了皇帝后,帶了一名樂師前來。
這整個半下午,周含煙與那樂師獨處於閨房內。遠遠可聽到有些沙啞的哼曲兒聲和彈奏聲,卻聽不清歌詞,或者可以說,周含煙根本沒有唱出歌詞兒來。
天色漸黑了,周含煙與那樂師終於走了出來,司馬敖甚至可看到周含煙臉上掛着疲憊的倦意。
“含煙,吃飯吧!”畢如萱招呼出聲。
周含煙搖搖頭,“嫂嫂,我跟哥今晚不在府上吃了。陌引.......陌引明日要離開京城,我與他約了今晚在媚色爲他送行!”
司馬敖與畢如萱雙雙啞然,卻不敢多問什麼。
媚色歌舞坊今晚很熱鬧,從未來過此處的周丞相來了。就連......當今皇上
也一身便衣,與三王爺,四王爺,七王爺前來。五個人,點了二樓正對舞臺中央的雅間兒,各自落座。
“想不到九弟的歌舞坊是這般仙境,今日若不是父皇邀約,兒臣還不知道這媚色的不同凡響之處!”三王爺司馬昊四下張望,臉上寫滿興奮。
司馬楓與司馬逸手執酒杯,不經意間視線焦距在一起。司馬楓挑挑眉,司馬逸撇撇嘴,算是完成一番無聲的交流。
他們不知道父皇邀他們三人前來媚色歌舞坊是何意,雖然,就算無人邀約,司馬逸今晚也定是要來的。
最無語,也最訝異的,其實是周丞相。他不知道皇上爲何突然前來媚色歌舞坊,還邀了他一起前來。他只暗中覺得,今晚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
“嚯,好一個妙人兒!”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牽起一廳懆亂。
皇帝等人朝樓下一望,果然見司馬敖與周含煙自門口走進來。周含煙一身紅色紗裙,臉上是濃濃的豔妝。她畫黛眉,點紅脣,塗胭脂,抹腮紅,一次遮掩了臉上那抹憔悴。今晚的她,豔麗的像是一個新嫁娘子。
三王爺司馬昊倒抽一口氣,兩隻眼睛都直了。“美!美豔動人,真是太美了!”
他一時看呆了眼,甚至忘記了桌前還有他的父皇在。
司馬敖與周含煙雙雙走上二樓,一樓大廳內的看客們的目光也追隨至二樓,完全不再觀看舞臺上那些姿色平庸的舞姬們了。
周含煙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目光焦躁的望着媚色歌舞坊的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皇帝,周丞相和司馬逸都知道,她在等周陌引!
陸陸續續有很多陌生的身影走進來,卻都不是周含煙想等的人。舞臺上舞姬退下,換成歌姬上場,卻沒人去欣賞,都只顧着擡頭去看樓梯口處那冷豔動人的紅衣女子。
終於,只見那紅衣女子脣畔揚了揚,目光也閃過一絲欣喜。
她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門口處,周陌引一身月牙白長衫翩翩而至,像極了從天而降的謫仙。
有小廝上前,招呼周陌引到大廳最靠近舞臺的前排落座。而後,舞臺上的歌姬退下去,有人擡了桌子,凳子和古琴上去。
“含煙,一切都準備好了,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司馬敖拍了拍周含煙的肩,臉上可見濃濃的憂愁。
周含煙望着正襟危坐的周陌引,重重點頭,“哥,今晚是我最後一次爭取,若結局差強人意,我便不再留戀。我,說到做到!”
不再理會司馬敖的反應,周含煙一步一步踏下樓梯。
她每走一步,目光便複雜一分,看向周陌引時也熱烈些許。周陌引似感應到火辣的目光在注視他,一擡頭,便與她對視個正着。
張張脣,他無聲地喚了句:“含煙!”
今晚的周含煙,與平時不一樣。她很美,美的嬌豔動人,卻清冷許多。
步下最後一個階梯,周含煙踏上舞臺,在桌前款款落座。
深呼一口氣,她擡手,撫上那琴絃。
今晚,她要爲周陌引歌唱,只爲他唱!若他還是不肯邁前一步,那......就讓這首歌曲祭奠他們短暫真摯,純潔的如白雪的感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