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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讓她心不安
吃過晚飯後,林誠檢查女兒作業去了。梅香回城後,家裡自然而然地分了工,林誠幹腦力活,輔導女兒學習,梅香乾體力活,洗衣做飯、收拾家務。
梅香把碗筷洗乾淨,又把地拖了一遍,以前拖地的事是林誠乾的,現在林誠要學電腦,她就儘量讓他少做事。她希望,別人懂的他要懂,別人不懂的他要先學一步。何況單位現在有要求,要人人會打字,爲無紙辦公作準備。唉,這個電腦,梅香是不想學了,五筆難記,拼音不會,再說,單位有專門的打字員。不學了,他們父女倆學會就行了……
林誠從女兒房間直接進了電腦房。
梅香朝他望了一眼,心裡的不快油然而生。昨天,她到書房拖地,林誠剛好去洗手間,她站在電腦前看了一會兒,看到網上有什麼**技巧、性感女郎、情人夜話等等,頓生反感。她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亂了套!網上裸露的照片和一些不堪入目的描寫,讓她很是無可奈何。如今,人們的情感世界、人生價值觀、道德倫理觀變化的太快,簡直使人無從把握。她從內心反對他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拖完地,她想跟他談談,這網上怎麼能登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當她走近書房,只見林誠手握着鼠標,一會兒喜笑顏開、一會兒神情飛揚,一會兒打了幾個字,一會兒又好像在觀察電腦上的反應,那種興奮,那種神情……,她斷定,林誠在與別人聊天。瞬間,她意識到,林誠在搞網戀!想到網戀,她感到空氣一下子都凝固了。這個發現太突然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誠忘情地擺弄電腦,全身心地投入在與電腦的交流之中,那種癡迷……他全然不知道她地到來。
梅香感到胸口隱隱作痛,兩腿發軟,手腳也似乎冰涼。天吶!他哪裡是在練習打字?原來,是在網戀!自己深愛的丈夫是如此的小人。她再也沒法控制自己,她快步走近他的旁邊,想知道他和別人究竟在談什麼。誰知,當林誠發現她時,馬上換上了新的網頁。
這下叫梅香不知所措了。明知他在向自己隱瞞什麼,可是自己又不會使用電腦,是個純粹的電腦盲。一時間,她渾身發抖,束手無策。她恨他。恨他欺侮自己,背叛自己。她一邊跺着雙腳,一邊帶着哭腔說:“我要你把剛纔的那頁翻過來,快點翻過來。”
林誠側身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梅香擔心他消除內容,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說:“你翻過來,翻過來呀!我今天不看清楚,你到底在幹什麼,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她的聲音顫抖着。雙腳還在跺地。
她的突如其來,令林誠十分吃驚,分明有說不出的尷尬。見她氣得發抖,就解釋說:“我是今天才開始進聊天室,還不會聊天,只想略知一二,好奇才進去看看,沒想到就被你誤會了。”林誠一邊說,一邊打開聊天頁面給她看。
她看到電腦上一下是圖像,一下又是文字,以爲林誠在刪除聊天,連忙大聲喊:“不許刪!不許刪!你要刪了就更說不清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林誠說:“我沒刪,要不,你自己來看。”
梅香一聽,這不是明顯欺負人麼,明知道我對電腦一竅不通,她氣得哭着說:“好啊,林誠,你欺負我不會電腦,是不是?好好好,我算認識你了。你是這麼個小人啊。”
林誠放開鼠標,說:“你不會,我翻給你看,你又不相信。真沒什麼,我還不會聊天,是今天才進去看的。”
梅香當然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連連點頭地說:“好,好,難怪每天在電腦上耗費兩、三個小時,哪裡是在看新聞、練打字?分明是在和別人聊天,搞“網戀”!
梅香又想起了林誠的那個**事,想起了貴蘭說的那張“網”,感覺到林誠回家後還在與他的**事上網聊天,或者林誠和她的同學李軍一樣,一定是被一張什麼“網”給網住了。她原以爲林誠是一個坐懷不亂的人,沒想到他現在也變了,別人時興什麼,他就跟着學什麼。那麼,現在男人在外面搞婚外戀的大有人在,他是不是也在跟着學呢?她想起了朱英和張主任,認爲世上的男人一個也不可信。
她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妙,林誠一定是變壞了,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信心。她指着電腦說:“我今天發現,你就說是今天剛學,我要是明天發現呢?你肯定又會說是明天才學。你自己相不相信自己的話,嗯?你說,你說呀,連你自己都騙不過去,還想騙我?”
林誠說:“你不相信我的話,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
“那你就可以不說了,是不是?你分明就是說不清楚了。”
她越說越來氣,火氣也越來越大,好像發了瘋似的,她不顧一切,隨手抓起桌上的鼠標拼命砸向電腦。只聽到“咣噹”一聲,電腦顯示屏碎了。她的心也碎了。她認定,林誠的心已經離她而去,此時,她感覺什麼都不需要顧忌了。
女兒從自己的房間趕忙跑來勸架,她不可理解地拉着她說:“媽媽別急,現在上網聊天的人多得很,大家互不認識,是男是女還是大人小孩都分不清。爸爸確實不會聊天,是我昨天才教他的,剛纔,爸爸還問我,是怎麼進去的。別急媽媽,我說的是真的。”
林誠見女兒幫他說話,連忙扶梅香進房,說:“你冷靜一點,我真的沒幹什麼壞事。”
她怎麼也想不通,怎麼也不相信,就是聊天這麼簡單。聊天值得那麼神采飛揚?看到自己後他會如此手足無措?他肯定是網戀好長時間了,自己卻一直以爲他在學習……她抱起枕頭,一邊摔一邊哭着說:“既然今天才學爲什麼要搞得這麼神秘?既然沒有任何隱私,爲什麼怕我看見,還趕快換頁面?你說,你說啊。”
林誠一邊爲她捶背、摸胸,一邊無可奈何地說:“都是怕你多疑,開始在網上瀏覽一下黃**頁都怕你說,後來,見你看過之後沒什麼反應,纔沒有了這方面的顧忌。我知道你反感上網聊天,怕你不高興,可我確實也只是想進去看看,這聊天室裡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真是今天才進去的,哎!爲什麼我越怕你誤解,你總是越誤解我呢?”
女兒坐她身邊,學着爸爸地動作,幫她摸背,說:“媽,是真的,是我昨天才教爸的。”
女兒的話使梅香慢慢地平靜了一些,她對林誠說:“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神神秘秘,爲什麼你卻非要搞得那樣神神秘秘,你只管大大方方,或者我進來後你繼續玩,不翻頁並主動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你想,我能生氣嗎?”這時,她的聲音也平緩了許多。
女兒見戰爭已開始平息,往牀上一躺,“呵呵呵”笑得在牀上直打滾,搖着她的肩膀說:“媽媽,您在生爸爸什麼氣?就因他在網上聊天?哎喲!我若把這件事講給我的同學聽,他們一定會笑掉大牙的。”
女兒的話令她很是驚訝。她被這突然降臨的所謂時尚搞得頭昏腦脹,可女兒爲什麼對這些看得如此輕描淡寫?她不知道這是代溝的影響還是觀念的分歧,是她的無理?還是她太敏感、太多疑?
反正,電腦的出現令她惶恐不安……
姑娘見媽媽平靜了些,笑着說:“媽,你還是學會電腦哦,要不,還會鬧誤會的。”說着就回到自己房間做作業去了。
梅香怔怔地看着林誠,有些心有餘悸地說:“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真正是有點‘流氓’了。想想當年,你竟敢違反‘軍紀’偷跑回來抱老婆,當初我就應該認清,你不是一個正派的人。”
林誠驚恐地看着她,知道“流氓”兩個字是她最痛恨的時候才罵出來的。他有些無奈地說:“你看,又來了,你要我怎樣纔算相信我?那件事,不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嗎?怎麼心裡一煩就提呢?再說,那件事也情有可原……”
那事,是林誠剛剛轉業不久的事。爲那事,林誠已經落下了怕老婆的病根。
一天夜裡,林誠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幾次想喊醒梅香,說說自己的事。可怎麼跟她說清楚呢?弄不好,還怕她跟自己大鬧一場。不說吧?這事遲早是要被她知道的。派出所的人講了,不但要罰款,還要跟單位通報。到那時再讓梅香知道只怕更難說清了。思前想後,他推醒梅香,說:“我跟你講件事,你可不要着急,聽我把話說完。”
半夜三更,梅香被他叫醒又看他神情慎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說:“什麼事?我不急,你說。”
林誠有些不自然地說:“幾個月前,我們幾個同事吃飯後,有人提出去看錄像,K說他愛人不在家,到他家裡去看,我們就去了。開始後我才知道,是***。我從來沒看過,去都去了,那就看唄。沒想到是那麼“黃”,看到中途我就提前回家了……”
梅香睜大眼睛看着他,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一點印象?”
林誠惱火地說:“媽的!沒想到K是經常玩這東西,今天派出所搞掃黃打非的行動,K又在和幾個同事一起看那東西,當場被抓獲了。派出所要他寫交待,結果——唉!他把我們那天看的幾個人全交出來了……今天我們每人罰款壹百,最糟糕的是還要通報到單位……”
梅香猛地坐起,問:“要通報批評?還罰了款?”
“嗯,哎,真地要被單位知道了,還怕單位處分人……”
梅香使勁地揪了他幾下,狠狠地說:“你呀!流氓!怎麼去幹這些無聊的事?你在外面幹什麼呀?……”
梅香一夜不能入睡,腦海裡全是通報批評和處分這些詞。林誠真要被通報批評了,以後他在單位就完了,就成了落後青年了。自己還盼他有所出息,像在部隊一樣繼續進步哩,不是說硬要他混個一官半職,但也要做一個讓人看得起的人啊,總不能做一個混世魔王**鬼吧?他怎麼對自己這麼不負責呢?這怎麼辦啊?
梅香急得流下淚來。雖然這時候她恨林誠不爭氣,但是,自己的丈夫,自己還是瞭解的,他說的也許是實話,“與同事們一起玩,不知道是黃片,知道後又提前離開。”這說明他還不是誠心想去看黃片。要是王老師在這兒就好了,可以找她……對,找派出所的所長去,聽哥哥講,那個所長是哥的同學。
林誠這時已經進入夢鄉了。只要讓梅香知道了,他也就心安了,否則心裡像有病一樣。反正就這一點事,說到底也是初犯,而且是無意中與同事們去的。一個人在單位總要合衆吧?梅香這點應該理解。何況,自己事先真不知道是看***呢?好在,自己真的是提前回來了,要不,在她面前還不好交待,現在她揪也揪了,罵也罵了,讓她出下氣,這事就算過去了。他也睡得着了。
林誠在夢中感到自己被蛇咬了一口。原來,是梅香在揪他。
她使勁揪醒林誠,審視地問:“你還睡得着啊你,我問你,你事先真不知道?”
林誠一邊摸着疼痛的膀子,一邊回答:“真不知道。以爲是看一般的電視劇。”
“你真是提前離開的?”
“是真的,沒看到一半我就回來了。你怎麼總是不相信我的話。”說着,轉過身又睡了。
第二天,梅香弄清楚了,所長的確是五岔河人。她找到所長自我介紹說,我是五岔河徐望生的妹妹,在縣供銷社工作,就住您後面。
所長是徐望生的同窗好友,梅香長得很像他哥哥,聽聲音不容懷疑,地道的五岔河人,她肯定就是望生的妹妹。親不親故鄉人,何況是好同學的妹妹!所長心中鄉情涌動,就像接待自己親妹妹一樣,熱情地說:“你在供銷社工作?找我有什麼事?”
梅香本來是壯着膽子來的,心裡害怕極了,聽所長如此親切地問話,心裡稍微放鬆一點。她小聲說:“是的,就在供銷社辦公室工作,我愛人在縣法院工作。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愛人他……”
她特地強調林誠事先“不知道”“和“提前離開”的細節。她曾經好像聽說過,有些事過了半年是可以不追究的,便補充說:“本來這件事已經半年多了能不能不通報單位?”
其實,這事是手下的人乾的,所長只佈置了昨天的行動,具體的事還沒有碰頭聽彙報。可是老鄉找來了,又是好同學的妹妹,再聽梅香說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笑着問:“他在半年前看的?”
“嗯,才轉業不久,只想到要和同事搞好關係,就跟着一起去了,我能理解他……”
“全場就他一個人中途退場?”
梅香只聽林誠說他看了一半就回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個人退場,想了想說:“他一個人出來的。”
所長沉默了一會說:“這樣吧,如果按你說的已經過了半年,你明天把罰款單拿來,我跟幹警說一聲,你也把跟我說的對幹警說清楚,是半年前的事,就不追究了……”
梅香把罰款退回來了。他們在家大吵了一架,從此,只要梅香認爲林誠有“越軌”行爲,就會被罵“流氓”二字。
今天爲上網的事,林誠當然又被罵爲“流氓”了,只是今天又加了一條新罪狀:違反“軍紀”抱老婆。
聽到這個新罪狀,林誠更是有口難辯了。只是說:“你怎麼能這樣理解,怎麼能以這樣的邏輯推理?”
“你叫我怎麼理解?用怎樣的邏輯推理?你說呀……”梅香還在爲他“網戀”憤憤不平。
林誠確實是有口難辯。那年,他們剛結婚半年,因公出差到武漢,確實很想回家看看妻子。算算時間,來不及了,只好電話與梅香聯繫,要她到縣城來見一面,即使這樣,林誠還是不能按規定的時間回部隊。兩個人在縣城見面時,林誠激動地說,爲了見你,我算是違反軍紀遲歸隊了。沒想到,這件事現在也成了“流氓”的證據。他有些無奈也有些害怕,他真怕梅香對他失去信任……
林誠有些無奈地說:“我要知道你是這麼看問題,當初我就不該那麼遠跑來看你。”
梅香冷冷地說:“人的本性是掩蓋不住的,隨時隨地就可以暴露出來。你不在那件事上暴露,也要在另外的事情上暴露。”
林誠說:“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只知道日久見人心,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相信你會慢慢認識的。只請你不要自找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