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看阿念是在縣裡做官,何恭在府裡爲官, 要沈氏說, 在府裡做官還真不比阿念這一地縣太爺舒服。看她閨女女婿住的這縣衙,不說別個, 內宅裡也有六七十間屋子,小院兒好幾個, 還帶個不小的花園子。聽閨女說,這是內宅的花園, 前衙辦公的地方還有個大花園來着。
沈氏想着, 甭說婆婆沒事兒就願意來閨女這住着了,倘她像婆婆似的有空閒, 她也願意來。
沈氏晚上就跟丈夫絮叨呢, “以後兒媳婦啊, 不求多會過日子, 像咱們子衿這樣就成。”
何恭聽了就好笑,道, “你這還不求多會過日子哪。”他閨女過日子的本事一等一的好不好。何恭道,“餘姑娘還小呢,只要人明理就好,過日子也是慢慢學的, 咱們子衿剛成親時,在一起住好幾年呢。”
沈氏一笑,“這也是。”
沈氏又說了請餘姑娘來沙河縣,讓竇大夫幫着診一診調理身子的事, 沈氏道,“我就急着想買些藥材給餘姑娘補身子了,還是閨女說的對,竇大夫見多識廣,倘能幫着餘姑娘調理一二,把身子骨調理好了,也是餘姑娘的福氣。”
何恭點頭,“是這個理。”未過門的兒媳婦總是病,也是叫婆家不放心。
見閨女女婿日子過得不錯,何恭也放下心來,便同阿念去縣學裡看了看,阿念很是跟岳父介紹了縣學裡新作的蹴鞠場,還有小學生們的課堂,住宿的宿舍,吃飯的食堂,以及一些小學生們的課業,和縣學裡的規矩。
何恭笑,“雖說進步還不太明顯,但一年一年的,沙河縣秀才人數是在逐步上升的。尤其這幾年,年輕的秀才偏多。”
阿念道,“重賞之下,必然向學。其實也沒做什麼改進,基本上就是把咱們碧水縣縣學的學規搬了過來,只要學習好,考的好,都有獎勵。再者就是,各村裡,納糧積極的,也能到學裡來免費學上兩個月,讓百姓們識些字,也有好處。”
何恭感慨,“是啊,任何時候都不能忘了開啓民智。”
何子衿就同沈氏何老孃的在一處絮叨些家常瑣事,譬如,三姑娘的烤鴨鋪子馬上就要開張了,另外,三姑娘何琪還招了一批女弟子學習刺繡,打算做個繡坊。
沈氏問,“這兒做繡坊成不成?”三姑娘何琪師回薛千針薛大家,都是做繡活的好手,只是,北昌府環境擺在這兒,有錢人家到底不太多的。
“開始心裡也沒底。”何子衿道,“說來也是巧,阿琪姐有幾塊壓箱底的好繡件,說是不知這北昌府的行情,我讓段太太幫着寄賣。天哪,不瞞你們,價錢比帝都開得還高。”
沈氏何老孃都很是驚歎,何老孃就不明白了,道,“這兒窮鄉僻壤的,如何比帝都價錢還高呢?”
何子衿道,“是外族商賈買了去。不是花的銀子,直接用寶石換的。”
婆媳倆又是一番驚歎,何子衿道,“他們那裡,簡單的刺繡是有的,但像咱們那般精緻的是沒有的。而且,大幅繡件什麼的,更是稀罕,阿琪姐的幾幅繡件,掛出去沒半個月就都被人買走了。”
沈氏道,“怪道要開繡坊,這樣的行情,的確是該開個繡坊。”
何子衿笑,“北昌府也是男少女多,男人都去當兵了,留下女人在家,種田什麼的,女人到底不比男人,可要說繡活什麼的,很適合女人們幹。三姐姐阿琪姐眼下正張羅着。我想着,讓阿念幫着宣傳一二,倘有願意學的,只管過來學徒,學出來也是一門手藝。”
何老孃道,“繡坊要是經營好了,也是一門好營生。咱們縣裡李大娘,不就是做的繡坊生意,家裡殷實着哩。”
沈氏何子衿都稱是。
沈氏都同閨女商量着,是不是把醬菜鋪子再開起來了,沈氏道,“剛來北昌府時,不知道這裡形勢,就沒開。如今都熟,我是想開,可你爹和阿念三年任期就快到了。這要是剛開起鋪子,他們又外放到別處去了,該如何是好?又叫人煩惱。我跟你爹在家裡說這事兒來着,你爹說,北昌府就是氣候不大好,別個都不錯,他在衙門裡幹得也挺順遂,你爹是想着留任來着,阿念怎麼想的,你們商量過沒?”真是時光飛逝,一轉眼,任期就要到了。
何子衿笑,“商量過,娘你不提我險忘了,阿念也說既來了北昌府,乾脆就在這兒多幹幾年。三年一任,到底也看不出爲官的本領,阿念也想着留任來着。”這年頭官員一任是三年,這三年要有上峰考覈評準,阿念自來上任,利民政策其實也沒有大動作,無非就是按章收稅,沒漁肉百姓,然後,該抓的犯人抓一抓,設套逮了幾個人販子,當然,還有頒佈了一項在子衿姐姐看來頗是喪心病狂的婚姻政策,女孩子十八歲必須成親,還組織過軍民大相親。。。子衿姐姐是感覺阿念沒幹啥的,但,竟然在沙河縣風評很是不錯。
不過,畢竟,三年的時間想治理好一個地方,這也明顯不大可能,故而,阿念還是想留任沙河縣。
當然,留任啥的,也不是想留任就留任的,何家在官場並沒有太硬的關係,何家之所以有把握留任,主要是因爲在北昌府做官的緣故。北昌府不是油水豐美之地,一般來說,世家大族,很多不願意子弟來北昌府做官的,無他,氣候太嚴酷了。故而,在北昌府爲官,只要考評中上,留任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沈氏見女婿也有留任之意,喜道,“可見是都想一處去了。
何子衿笑道,“我在沙河縣住久了,覺着這地方不賴。雖然跟帝都是沒的比,就是比起北昌府也多有不如,可住久了,就有感情。再說,咱們離得也近,倘再外調,一個天南一人海北,如何是好?倒不若現在這般,來往也便宜。”
“是啊是啊。”何老孃插話道,“如今就有些遠了,要是跟你姑媽似的,好幾年好幾年的見,那可不成。”
大家說着,就把留任的事定了下來。
既是想留任,沈氏還是決定把醬菜鋪子開起來,甭小看小小的醬菜鋪子,在老家的鋪子由沈山打理着,分號都開了好幾家,收益也很是不錯。沈氏就打算在北昌府也開一家,何子衿道,“北昌府地方冷,鮮菜的時間少,娘我教你醃辣白菜吧,肯定好賣。”
沈氏道,“這邊人跟咱們老家差不離,都是喜歡吃辣的。”
“吃辣的開胃,也解油膩。”何子衿道,“娘,乾脆我在在榷場給你尋間鋪面兒,不用太大,在榷場也開一家。榷場人多,生意肯定好做。”
沈氏笑,“也好。”
說一回家裡,就說起何涵來,自何涵王氏連帶陳遠何培培去了北靖關,這些日子也沒信兒。不過,沒信兒就說明,起碼還沒走呢,不然,倘陳遠何培培回老家,沒有不再來何家說一聲的理。何子衿道,“我估摸着,阿涵哥爹孃也就在北靖關住下了。”
沈氏嘆,“是啊,家裡雖有產業,可就阿涵這一個兒子,到底是要跟着兒子的。”
何老孃道,“他家裡也就是有些田地,田地託閨女家照看着就行了,還是到阿涵這裡要緊。阿涵多不容易啊,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外打拼。要是這倆人明白,就當留下幫着阿涵一些,大忙幫不上,起碼家裡事能幫着照管一二,叫阿涵一心當差奔前程就好。”
沈氏深以爲然,又與何子衿道,“阿節在北靖關謀了個小旗當。”
何子衿笑道,“我還不知道呢,阿珍也不大清楚,娘你怎麼曉得的?”
“阿節託人帶信給阿冽,阿冽說的,說阿節現在手下有十個人哪。”
何子衿聽得直樂,笑道,“可算是天遂人願了,他不就是想着當兵麼。”小旗說來是軍中最低的管理層了,說管理層都有些勉強。何涵是百戶,手下管着一百號人。百戶手下是總旗,一個百戶手下有兩位總旗,一位總旗管五十人。總旗之下是小旗,一個總旗,手下是五個小旗,每個小旗管十人。姚節這個,沒有直接當兵,還當了個小旗,可見也是照顧他的。
“是啊。”沈氏也笑眯眯的,“阿節還說,在北靖關當兵帶勁兒來着。”
何老孃道,“阿節這孩子,服得了辛苦,以後定有出息。”
何子衿問,“阿節家沒有人來找過他麼?”
沈氏嘆口氣,“不知是不是他信上沒寫到哪兒當兵,不然家裡知道了,怎麼着也要打發可靠家僕過來尋一尋的。”
何老孃不似沈氏委婉,道,“這有了後孃就有後爹,要是阿節有親孃,你看有沒有人來找!就是王氏(何涵母)那樣的刁鑽人,要不是爲着找阿涵,她哪輩子離過碧水縣啊,以前連咱們老家的州府都沒去過,那回硬是跟着阿涵他爹跑去了帝都,這又找來北昌府,這就是親孃。親孃爲着自己的孩子,刀山火海,都去得的。”
沈氏道,“看母親說的,阿節或者就因生母早逝,才這般上進呢。”
何老孃點頭,“越是這樣的孩子,越有出息。”
說一回家常瑣事,何子衿打算着,母親好容易來一回沙河縣,就想着帶母親去榷場走一走,何老孃也是要一道去的。於是,就祖母孫三人,一併定下了去榷場的行程。
何恭不去,何恭雖是送老母親過來閨女這裡,但正經差使也記在心上呢,何恭主要是關心沙河縣的教育,很是歡喜的同沈氏道,“這也不是我自誇,女婿把縣學辦的真不錯。”
沈氏問,“今天又去看了?”
“不是又去,昨兒沒看完,明天還去呢。”何恭自來是個學詩書的,平日裡也很注意教育,道,“縣學的屋舍雖不是新的,該修的也都修了,屋裡刷的大白,就顯得亮堂。以前縣學裡才十幾個人,如今都四個班了。”
沈氏笑,“阿念這孩子,倒是塌得下心來,”把阿念想留任的事同丈夫說了,“咱們都想一處去了。我聽巡撫太太說,巡撫大人私下都說阿念官兒做得用心,今年考評必是上等的。咱們子衿說,阿念也想繼續留任,不急着升官兒,說一任三年時間有些短,治理縣城也看不出大成績來,要再留一任。”
何恭點點頭,“這也好。沙河縣這纔剛開個頭兒,要是現在離了沙河縣,未免可惜。”
“這些我不懂,只要咱們一家子都在一處,我就覺着歡喜。”說着,沈氏不禁感慨,“你說,孩子在身邊,能有多少年呢。從阿冽一科舉,我就盼着日子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孩子不科考,以後沒出息。科考成了,又要天南海北的外任爲官,想一想,就捨不得。”
“兒女就是小鳥,長大了都要離巢的。”何恭溫聲道,“給兒女娶嫁相宜之人,像咱們一樣,夫唱婦隨,夫妻恩愛,白頭到老。他們小夫妻日子過得好,就是遠些,也放得下心。看咱們閨女如今,我瞧着阿曦阿曄就高興,倆孩子真招人疼。阿曦還一直勸我吃青菜來着,多貼心哪。”
沈氏忍不住笑,“子衿嫌阿曦總是吃肉不吃菜,都會讓她多吃些菜。阿曦不愛吃菜,才勸你多吃的。”
何恭不想還有這等緣故,笑道,“真是個鬼靈精,像子衿小時候。”
“阿曦這孩子,特有意思。過年的時候,興哥兒不是回家跟咱們一道過年了麼。阿曦還在這裡代興哥兒收了一份紅包,孩子家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壓歲錢還有代收的。”沈氏笑,“以後阿冽成了親,給咱們再生這麼一對孫子孫女,這日子,就更有過頭了。”
何恭想到長子的親事就定在明年,握住妻子的手,笑道,“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說來,何恭雖然一點兒不狂霸酷炫拽,但,他真是石頭很喜歡的男配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