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總該有個了結。”妤澤冶沉聲開口,漠北之事拖至今日,也是時候了結的。
“可父親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匈奴之人之前雖有異動,但未大肆舉兵,這樣的舉動未免太突然,亦太反常。”
“匈奴之人心性難差,可不管是何原因,這場仗已開始,便只能有個瞭解。”
憶兮亦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吃着飯,疆場青冢埋白骨,古來征戰幾人回,這一去,又是一場生離。
戰情緊急,一封緊接着一封戰報送進京中,連日兵馬交鋒,雲麾將軍摔大軍迎擊西路匈奴,拒敵於幽州,鐵馬橫槍封鎖西線。
而皇上亦是連下了幾道聖旨,其中最讓人驚歎的,卻也是皇上令越騎校尉領軍八萬,立即前往漠北,具體旨意,卻是密旨。
對於這忽然出現的越騎校尉不少人是不知道,但朝中不少官員卻也知曉,那人曾是將軍府的人,一門三將,這是都上了漠北的戰場啊!
皇上對其的重用,卻也足矣打之前奏報妤將軍抗旨不尊的人的臉了。
月明星稀,月光下白雪亦泛着點點晶瑩,一抹黑衫之人站在原處,雖是最接近黑夜的顏色,可在白雪中卻顯得有幾分突兀。
他就這樣靜靜站在,未言語半句。
而不知何時,一抹玄衣卻也從那白雪掩蓋的假山之後走去,單膝跪地,行禮道:“少主。”
“此事是你所爲嗎?”匈奴之人這麼長時間只是未真正動手,卻在之前大肆舉兵,如何會正常。
兀殤單膝跪在地上,一張玄鐵面具後,只留下一雙冰冷的眸,久久,卻也開口道:“匈奴冒頓單于的太子,前幾日被不明人士斬殺於大帳內。”
“所以,是你所爲嗎?”凜的聲音亦有些低沉,聽不清喜怒。
“是。”到未否認,兀殤亦開口。
“爲什麼?”
“郢霧安穩的太久,即匈奴早有意相擾,我便隨了他的心意,郢霧匈奴一旦開戰,便不是短時間能停的了的,而少主大可乘此機會……”
“乘此機會作何?復國嗎?”凜的聲音亦冷了幾分,帶着些許自嘲。
兀殤抱拳的手攥緊,低頭,卻也道:“是,帝厄的子民等此一天,已等的太久。”
“兀殤,你以前從不會擅自行動。”
兀殤一頓,神色中卻也有些許複雜,久久,卻也開口。“兀殤從不敢擅自行動,亦不敢有違少主,只是現在的少主,變了……”
衣襬飄拂,凜靜立原處,卻並不奇怪兀殤會說此話。
兀殤亦緩緩起身,垂在身前的手亦緩緩收緊,看着那黑色的背影,卻也淡淡開口,語氣中,亦是少有的平靜,透着寒風傳入之前人的耳中。
“少主可還記得你之前說的話,你說,只要你尚有一口氣在,便不容帝厄有失,也因爲這句話,我們多少將士,便是到死也是對此堅信不移的。”
“你曾心繫天下,便是先皇昏庸殘暴,可帝厄的百姓還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這希望不是他們給你的,而是你給他們的。”
“屬下曾記得,你醉酒後說的一句話,若是上天再早給你幾年時間,帝厄,便不會如此,現在,你有這樣的時間,可你卻猶豫了。”
兀殤頭低了幾分,卻也道:“便是現在,我們亦會如當年一樣,信你,追隨着你。”
“可是少主,現在連兀殤都有些看不清了,你即爲了將軍府那女子,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這條花重大代價保下來的性命,我們唯一的希望,你卻,這般不在意……”
兀殤的聲音亦些顫抖,緊緊望着眼前的人。“兀殤無意冒犯少主,但若有一日少主當真爲她失了心,便是兀殤拼其性命,兀殤亦留她不得。”
寒風突襲,一抹黑影卻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襲來,滿是剝繭的手卻也扣在了兀殤的脖頸之上。
凜看着他,眼底亦有幾絲慍色,而兀殤卻未閃未避,視線亦落在那人眼中,本是冷意的眸卻多了一抹痛意。
凜亦一頓,緩緩收回手,背對兀殤,擡眸望天,神色亦有幾分蒼涼。“兀殤,人心……到底是何物?”
“自四年前起,兀殤便已是無心之人。”
“再等等吧!等這次大戰結束……”
“少主當真要領兵出征嗎?”兀殤看着他,少主的能力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曾想再回戰場,他卻要以仇國之將馳騁沙場了。
“或許,這也是機會……”
···
明月坊的生意似乎極好,即便是夜間,亦有不少人停留,除了在此等候大軍回京,憶兮到很少來這地方。
早已斜坐在原處,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打趣道:“憶兮,自妤將軍在京中便甚少見你晚上出門的,怎麼,妤將軍前腳剛走你便偷跑出來了?”
憶兮到也不覺奇怪,夜梓逸本性如此,而且近日出的事的確太多,他說此言,只怕也只是讓自己輕鬆些罷了。
憶兮將兩壺酒放置桌案之上,卻也開口道:“我之前欠你一醉,今日便還了。”
夜梓逸俊眉輕蹙,雙手環於胸前,卻也打量着眼前的人,久久卻也開口。
“憶兮,該不會是那凜要領軍出征,你故意拉我來借酒消愁吧!那這酒我可是不會喝的。”
“借酒消愁談不上,感激卻是有的,這幾日多謝你照顧,我先乾爲敬。”說着,卻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這酒並不算烈,卻勾的人神志飄忽,舒舒服服的暖着。
可這動作到嚇到夜梓逸了,忙阻止道:“我雖說過你欠我一醉,但也不是這樣的喝法,你若醉酒後不像樣,我找誰說理去。”
憶兮淺笑,卻也道:“那便聽你的,這酒,我們慢慢喝。”
夜梓逸挑眉打趣的看着眼前的人,隨意拿過一壺酒,卻也揭下了瓶蓋,壺中清酒隨着仰頭的幅度一傾而入喉,輕拭嘴角的醇香,卻也道:“這般喝着,方纔過癮。”
“好。”憶兮卻也放下手中的杯盞,提過酒壺,小飲一口,這種感覺到比對着酒杯喝酒快意不少。
夜梓逸亦是淺笑。“看吧!我沒騙你吧!”
憶兮淡淡點頭,看着手中的酒壺,卻也道:“夜梓逸,這段時間真的謝謝你,我常常在想,若皇城之中沒有你這個朋友,我該如何?”
夜梓逸放下手中的酒壺,卻也打趣道:“怎麼了,怎麼還學會悲春傷秋了?這可不像你。”
“那要怎樣纔像我?”
夜梓逸想了想,卻也道:“這個不好說,我自由在宮中長大,見慣了太多中規中矩溫婉賢淑的女子,可往往這些女子,背後的手段卻比男子更甚。”
仰頭輕飲了一口酒,夜梓逸卻也繼續道:“而初次見你時卻是不同的,明明小小年紀卻騎藝非凡,性情果敢灑脫心卻純善至美,便是不少男兒亦無你這樣的心性,也正因如此,我才願意與你結交,與你在一起時,總是會放鬆不少。”
憶兮亦是淺笑。“我也未見你心思沉重過啊!”
“這倒是真,可這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有太多事,我並不願意去爭,去參與,也正因爲如此,纔會如此灑脫,可是憶兮你該知道,有時候看到的笑並非真笑,人心,往往是最難揣測的,有些事情自己能放過,旁人不一定會放過。”
憶兮又怎麼會不明白,身爲皇子,這份灑脫便是難的。“人生苦短,又何必拘泥太多,你便是你,只要你初心不變,旁人也難誘你分毫。”
夜梓逸看着她,卻也忽然笑了起來。“哈哈,你還真當我跟你一樣?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憶兮,你何時這般笨了。”
不知爲何,憶兮看到這樣明快的笑,卻也只想到他剛剛那句,有時候看到的笑,並非是真笑,未再多言,憶兮卻也道:“你方纔說初次見我是性情果敢灑脫,那麼現在呢?”
“現在?”夜梓逸俊眉輕挑,卻也道:“現在的你心眼兒到小了不少。”
“啊?我什麼時候小心眼了?”
“之前你可甚少留在府中,時常縱馬皇城,遇不平之事都會管上一管,即便那時你還是個小屁孩,可現在你的眼中除了那個凜,對其他之事到平淡了不少,不過醫術到讓我有幾分吃驚的。”
說到此,夜梓逸卻也湊近了幾分,眼神中帶着幾分危險。“到忘了,這事我想問你很久了,我們認識的時間不斷,可我卻完全不知道你會醫術,你竟對我隱瞞。”
夜梓逸開口,聲音中卻也帶着些許不樂意。
憶兮微囧。“我並非是對你一人隱瞞,便是父親之前也是不知道,你該清楚我的身份,父親怎麼可能讓我去學醫呢?而且女子學醫本就有爲禮教,那時哪敢跟你說啊!”
“倒是。”夜梓逸點來點頭,似想到什麼,卻也道:“不對啊!凜都知曉!”
“他……他不是沒辦法嗎?”
“可是這次你到奇怪,凜明日出徵,你不去給他踐行,到請我喝酒。”夜梓逸眼中緩緩溢出一笑。“看來我還是比他重要些的。”
“呵呵……”憶兮乾笑了幾聲,的確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