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新年,將軍府自也熱鬧起來,內務之事,自也不需要憶兮來打理,福伯早已準備周全。
年禮來往,妤將軍雖並不善結交權貴,可有往來的府第亦是有年禮送上門的,比如逸王、衛府、穆府,可未曾想,此次竟連九皇子都送來了年禮。
憶兮獨自將自己關在房內,仔細的打量着一塊拳頭大的紫檀原木,那小廝說,這是小葉紫檀,是木中之極品,俯首清嗅,到是獨特的香氣。
嘴角輕笑,卻也仔細的打量了那原木的紋理,隨即取出一把雕刻的小刀,各自雕刻着。
月光如銀,紅燭搖曳,燭光下,除了手術外,憶兮從未有這般認真過,打磨完了最後一個角度,仔細的對着燭光細細檢查着。
看着那褐色的十字架,線條還算流暢,刀工也還可以,用簡體字刻了平安二字,雖字略顯醜,卻並不影響整體的美觀。
她雖不是基督教信徒,卻也想送凜一個特別的禮物,這十字架雕刻起來還算簡單,又可祈禱平安,再合適不過。
抽了根細繩穿好,憶兮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起身,無力的捶打着痠軟的腰肢,沒想到她也可以安安靜靜的坐了那麼久。
推開雕花木門,薄涼的月色和夜風悄然而至,泄落在憶兮有些疲憊的面容上,還未來得急過多反應,便被面前那抹黑衣嚇的一愣。
微囧,忙將雙手背在身後,視線流轉,有些尷尬道:“凜……你怎麼會在這裡。”
凜也因她突然的神情微愣,視線不經意掃過她背在身後的手,這兩日她似乎都神神秘秘的。
“年宴開始了。”
清冷的聲音傳來,憶兮一愣,這纔想到,今日已是除夕。
哥哥和父親今年雖在府中,但不能回家的將士卻數不勝數,今日家宴過後,父親和哥哥只怕也會去軍營吧!
淡淡搖頭,自己不是該習慣了嗎?“好吧!走吧!”
凜亦不言語,只是視線卻還是有意無意的朝那女子手上輕撇,只是奈何衣袖的緣故,他依舊什麼也未看到。
收回視線,凜神色亦有些不正常,淡淡搖頭,有些囧,他是怎麼了……
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將士,妤澤冶的身子已是大好,站在庭院之中,手上拿着一支長香,親自點燃了除夕之夜的炮竹,一時間,府中上下熱鬧非凡。
火樹銀花,天空一片炫麗色彩。
收了紅包,收了年禮,吃了餃子,雖與往年差不多,可是人不同,性質自然也不同。
“雖是新年,但也不可熬的太久,兮兒,你先去休息吧!”妤澤冶開口,已決定憶兮今夜的命運。
憶兮微囧,大年三十,在家睡覺,也太悲催了吧!
“好的。”憶兮點頭應着,自然知曉父親和哥哥等下便會離開,到時出不出門也是由着自己說了算的。
妤澤冶眼眸流轉,若是自己的女兒反駁幾句,他或許還會信,可偏生這樣乖乖的答應,哪裡又像她的性子。
無奈搖搖頭,罷了,反正有十二衛跟着,應該不會出何事。
憶兮回到寢殿,熄了燈,待外面恢復熱鬧之後,卻也悄悄拉開門,小聲道:“凜……”
凜亦滿頭黑線,緩步靠近,看着那如小賊一般的女子,嘴角竟也莫名勾起一抹笑意。
“快走快走,得乘父親他們回來之前趕緊走。”誰會在大年三十乖乖待在家裡。
黑夜的天空被燈火照的半通明,張燈結綵,火樹銀花,直欲與天上的銀河爭豔。
梳着小辮的小童,寶馬香車的高門仕族,攜家出遊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桃花妝女子的羅裙如花般似在夜中盛放,笑語盈盈,彙集成正月除夕流光溢彩遊人如織的一副盛世畫卷。
燈籠如同光帶般的纏繞在郢霧的大街小巷,彷彿將這座古老的城從沉睡之中喚醒,煥發出夢幻般的雄偉壯觀,綵樓,彩坊,燈廊連綴不絕。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人潮洶涌,卻絲毫沒被這擁擠所影響,各個笑臉洋溢,指點觀燈,只因這一年一度只有一次的熱鬧勁,自然不會有人感到厭煩。
樂鼓喧天的踏歌聲與炮竹聲中,酒香濃郁,卻也將正月裡的寒風渲染的一片旖旎,皆變擺攤兒叫賣的貨郎吆喝的愈發賣力,見到有人在攤前駐足,便也殷情的拉攏了生意。
停在攤兒前駐足的是一個少女,水靈靈的大眼睛裡滿是笑意,一身月白錦緞雖不是極爲華貴,但卻看的出不是尋常之人。
她一路輕快地走來,手裡亦牽着身旁人的衣袖,笑嘻嘻地道:“凜,有好東西,快來瞧瞧。”
身旁的那少年穿着與她十分不相稱的普通服飾,但勝在容顏氣度,劍眉星目,修長挺拔的身姿英氣逼人,但面容卻又太過俊美,一時間亦難斷出他的身份。
凜任由她牽着,眸色不辨,只是淡淡點點頭。
憶兮仔細選了張黑白相間的鬼頭面具,回眸天真無邪的望着眼前的人,比劃道:“凜,好看嗎?”
這兩人一個清新絕俗,一個俊朗英氣,俱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一路上行來,不由惹得路上人頻頻側目。
“姑娘本是姿容不淺,若不帶副面具,只怕待會兒便哪兒也別想去了,盡被人圍着看了。”這老闆亦是推銷的好手。
憶兮一愣,這在四下望望,娥眉微蹙。“是啊!這可不能便宜了別人,就挑兩副面具。”
凜微微蹙眉,卻見那女子已經在商討價格了。
付了錢,戴上了面具,憶兮看了看凜那黑白相間的鬼頭面具,不由忍俊不禁。
“凜,這面具還真適合你。”
因面具的關係,徒留下的那雙眼那般清澈,凜微頓,卻也有些神色不自然的別開眼。
榭下水波靜靜拍着欄杆,雖是冬日,但好在沒有結冰,站在橋面,看着河面漂着各式各樣的河燈,點點燈火三三兩兩遊弋遠去。
“好美。”望着河面,憶兮星眸清光瀲灩,如同心底明媚的歡喜。“凜,我們也去放一盞燈吧!”
說着,卻也拉了凜,下了小橋,悠哉悠哉的朝放河燈的地方走去。
這河燈極其別緻,寄託了人們心底處的願望,憶兮放下筆,摺好手中的紅錦,用細繩拴好,清亮的眸子卻也朝凜撇去。
“凜,你許了什麼願啊?”
凜微頓,握筆許久,卻未有落下,心願,他的心願太大,不是這河燈能承受的。
“好吧!說出來就不靈了,我們去放燈。”
“好。”
走到河邊,挽起廣袖,將點燃了的花燈放於河上。
朦朧月色下,兩盞河燈相互依靠,遊弋,飄遠。“凜,你想不想知道我許了何願?”
凜淡淡搖頭,因爲他知道,不管是何願望,現在的他,不能幫她實現。
憶兮微微蹙眉。“凜,你也太沒幽默感了和好奇心吧!好吧!我偏要告訴你。”
憶兮說着,卻也一步一步靠近,憶兮年紀還小,他們本也有身高差距,現在更因憶兮的步伐,縮短了二人的距離,看上去到有幾分曖昧。
凜面色微僵,腳步卻也微擡,正想後退,卻不想那女子腳步已駐,手已伸到了自己眼前,手上亦多了一樣東西,懸在空中,來回晃動着。
“禮物。”
凜亦是一驚,往年她也會送自己禮物,只是今年沒有,起初他以爲她是忘記了,亦或者根本未放在心上,只是不曾想,她會在現在送自己。
看着在空中來回晃動的飾物,這種圖案的飾物他並未見過,可是不知爲何,心中竟會莫名多出一抹欣喜。
“驚喜吧!這是十字架,也是護身符。”憶兮淺笑,看着眼前呆愣的人,卻也踮起腳尖,替他戴在脖頸處。
這才淺聲道:“今朝不逝,心亦如初,我的世界裡,只要有凜,有哥哥,有父親,有將軍府裡的所有人,只要大家都如現在這般開開心心,就是我的心願。”
原本如深潭的眸此刻卻那般複雜,靜靜看着眼前的女子,便是着了面具,他也能看到那雙真誠的眸,修長的手指,亦緩緩收緊。
冰涼的紫檀雕飾貼近脖頸上的皮膚,有那一瞬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
“那是什麼?”
“不知道啊!怎麼會飄在河裡……”
“是、是個人!”
人羣中,有吵雜的聲音傳來,打破他們此刻難得平靜,凜微微收回視線,憶兮亦是蹙眉,兩人擡眸望去,卻也見河面之上有一人浮在河面之上,背部朝上,在河燈的照耀下,顯得那般猙獰恐怖。
而已這樣的姿勢覆在水面上的,多半沒什麼生路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報官啊!”
眸光微緊,憶兮卻也朝上游走去,這河不長,今日除夕之夜河邊都集聚了不少人,放河燈的人亦不少,若是失足,不可能毫不掙扎,更不可能無一人察覺,若是有人行兇,屍體自上而下而來,不可能現在才被發現。
“凜,去上面去看看。”
凜點點頭,雖是提了氣輕躍,四周觀望,可卻未離開憶兮多遠,畢竟兀殤的話他還是心有餘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