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施針,閆大夫亦有些體力不支,畢竟這幾日因爲這三個病人,他並未休息片刻。
取過金針,閆大夫嘆了口氣,卻也道:“憶兮之前服用了藥丸,似因那藥丸和蠱毒相剋的原因,纔會嘔血不止,不過還好,那藥丸卻也暫時壓住了一些她體內的蠱毒,可今日若再找不到解蠱的方法,便是憶兮,也難再支撐多久。”
穆廖面色難看,舉步上前,每一步似乎都很難,看着牀上面色蒼白的女子,擡手,卻也想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跡。。
只是或許時間太久,血跡已幹,他根本檫不掉。
這般看去,那牀上的人,似乎沒什麼生氣般。
手指劃過那蒼白的容顏,帶着習慣性的寵溺,久久,卻也站起了身。“我去找解藥。”
說完,便也舉步打算離開,卻不想夜梓逸亦疾步上前,道:“我和你一起去。”
“殿下還是守在這裡,不要讓兮兒一個人。”
說完,卻也舉步朝外面走去,事關蠱毒,將軍府被也牽涉其中,逸王性子灑脫,卻不便牽扯進來,畢竟皇上對蠱的忌憚,並不淺。
夜梓逸微頓,卻也只是點了點頭,不再跟上去。
是啊!他不能讓憶兮一個人,萬一真到了最後的時候,也不能。
看着牀上的人,夜梓逸手指亦緩緩收緊。
而偏在此時,一陣低吼之聲襲來,隨之而來的卻也是猙獰的喊聲和鐵鏈碰撞的聲音。
夜梓逸一愣,擡眸望去,這纔看見左邊牀上的女孩兒,之前還未發現,現在看上去,面色已然青紫,不是正常活人該有的顏色。
而現在更是面目赤紅,口中亦有不少口水沿着她的嘴角劃下,手成爪狀,不斷的掙脫着,目光亦猙獰的看着眼前的人,嘴角發出詭異的聲音,像是極度渴望他們身上的鮮血。
“完了!”閆大夫亦是大驚,忙從旁邊控制住鐵鏈,可是他的力氣哪有她的大。
夜梓逸亦發現情況不對,忙上前幫忙,卻也道:“她情況很嚴重嗎?”
“她……已經沒救了……”閆大夫的聲音很低,透着些許沙啞,雖凝兒的症狀與之前的人晚了很多,但不想這該有的症狀還是來了。
已近四日,他雖用金針控制住,但並減少不了蠱毒的蔓延,尤其凝兒還是直接中蠱,蠱蟲早已啃食她的身體,現在,是真的……沒有時間了。
“沒救?”夜梓逸心底亦是一顫,他知道這個孩子,憶兮之前還要他幫他們弄戶籍的,可是更讓他精心的是這兩個字。
握着鐵鏈的手更緊了幾分,憶兮若再找不到解藥,也會如此嗎?“那要如何做?”
閆大夫搖了搖頭。“蠱蟲噬體,唯一的辦法……”
“殺了她,對嗎?”
閆大夫不再說話,卻也是默認。
“不許你門動我妹妹!”而此時,毅兒亦快步跑了進來。
“毅兒!別過去!”閆大夫亦是低吼,現在凝兒根本就沒有任何意識,他過去只會受傷。
而毅兒顯然不聽,哭喊着,卻也朝自己的妹妹跑過去。
凝兒亦猙獰的掙扎着,看着眼前撲過來的鮮血,亦抗奮不少。
夜梓逸一愣,鬆開手中的鐵鏈,快速閃身過去,鐵鏈直接被掙斷,閆大夫重重的摔在地上,凝兒亦猙獰的撲了過來。
夜梓逸眼疾手快,一把抱過毅兒,轉身之間,手中亦多了一把長劍,劍身探出,卻也準確無誤的刺入那女孩兒心臟。
“妹妹!”
毅兒亦是撕心喊着,拼命掙脫開夜梓逸的手,朝自己的妹妹跑去。
夜梓逸手亦是一僵,鬆開舉劍的手,竟連拔下來的力氣也沒有。
那女孩兒亦是不斷抽搐着,口中亦不斷溢出烏黑的血跡來。
“妹妹!妹妹!你怎麼樣,你怎麼樣,閆大夫,快救我妹妹啊!救救她!”
閆大夫從地上站起身,卻再無任何動作,搖了搖頭,卻也道:“沒辦法的毅兒,凝兒她中毒太深,這樣對她,或許纔是最好的辦法……”
“是你們!是你們殺了她!你們這些壞人,壞人!”毅兒哭喊着,怒吼着,可是她的妹妹只是閉上了眼睛。
“殺她的人是我,你可以恨我,但現在,不要靠近她。”夜梓逸亦開口道。
那蠱毒既然這麼厲害,便不要輕易接近的好。
毅兒赤紅的眼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只是個孩子,可那眼中明顯的恨卻絲毫不隱藏。
看着自己面前的妹妹,毅兒握住她胸口上長劍的劍柄,拔出,溫熱的血跡濺到他稚嫩的臉上。
視線落在一旁憶兮的牀榻之上,神色亦有幾分複雜,低喃道:“憶兮姐姐,謝謝你。”
說完,卻也反手握劍,長劍卻也生生刺破他的血肉,穿透他的身體。
“毅兒!”
“毅兒!”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連夜梓逸都未反應過來。
毅兒嘴角涌着鮮血,卻也淺淺勾了一笑,顫抖的手攬過凝兒小小的身子,道:“妹妹別怕……哥哥來陪你……我們……一起去找爹爹和孃親,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們,我們一家人……永遠……不會再分開……”
夜梓逸身子亦僵在原處,閆大夫面色亦不太好,整個房間瞬間卻也變的極爲安靜,濃重的血腥之氣似要穿透每一個細胞,讓人極爲難受。
天色剛有一點光亮,絳色的流雲如蜃氣般沉甸甸的堆在這皇城之上,猶如這冬日的天氣般,竟也帶着幾分蕭條。
偏在這時,一輛馬車行駛而來,這馬車並不華麗,但因着後面緊跟着的刑部之人亦讓人不敢小覷。
在藥廬門前,那馬車緩緩停下,一襲深紫官府着體,穆玄明亦下了馬車。
望着這大門緊閉的藥廬,穆玄明並未察覺到有何不妥,但刑部內武藝尚好的人卻已然查出異樣。
穆玄明輕輕擺手,便已有一人上前,輕巧着藥廬的門。
可是敲了許久,亦無一人上前來開門,連半分動靜都無。
那人轉身回來,卻也行禮道:“大人,並無人開門。”
穆玄明眸光亦落在那藥廬的門扉之上,久久,卻也道:“砸開!”
“是。”
那人領命,擺手,卻也有幾個刑部的人上前。
司空根本無調令刑部之人的權利,只是這是皇上的命令,畢竟穆玄明是文官,此事若真牽連到蠱,必要用武將的,更何況,十三年前,刑部也是參與了的。
刑部之人動作到也迅速,沒有工具撞門,便用人盾,畢竟這木質的門也不是太結實。
而他們剛要裝到那門扉之時,,一隻羽箭破空而來,避開所有人,準確的向那門扉襲去。
‘當’的一聲,那長劍卻也直直的插在那門扉之上,箭尾顫抖。
在場的衆人被這一箭震住,尤其是剛剛準備撞門的刑部之人,那箭羽,是從他們面頰上飛過的。
若他們稍微動半分,那羽箭便不是落在門扉之上,而是穿破他們的腦袋了。
不得不驚歎這樣的箭術,衆人擡頭看去,駿馬玄衣,妤澤冶一身墨色勁裝,手執長弓,卻也駕馬前來。
“妤將軍……”
“是妤將軍!”
妤澤冶是何等人物,不止是在將士之中聲望頗高,便是武將心中,地位也非一般的。
而刑部的人,卻多半也是武將出身。
雖平時有見到妤將軍,但戰場風姿卻也只能靠聽聞,剛剛那一箭,已足夠令他們驚歎了。
駕馬前來,那些刑部的人已然退後了一些,妤澤冶停在藥廬之前,傲然馬上,面上沒有一絲神色。
便是未言語半分,其目的自也明顯了。
穆玄明到無絲毫畏懼,而妤澤冶能出現在此,便也足夠說明,妤憶兮是真的在裡面的,那麼中蠱之事,也不是空穴來風了。
緩步上前,穆玄明負手而立,卻也道:“妤將軍這是何意?”
穆家和妤家的關係本也疏離,而妤澤冶更因妹妹的事對穆玄明心有芥蒂,雖同朝爲官,但素來是沒有來往和交集的。
“今日有我在,這藥廬,你們闖不得。”冰冷的聲音沒什麼語氣。
若非那聖旨,他甚至都被廖兒瞞住了。
穆玄明神色緊了幾分,卻也明白,若非妤澤冶不讓路,便是刑部的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妤將軍,本官是奉旨來此的,至於目的,你該知曉,攔在此的後果,你也該知曉,抗旨不尊,這罪名,你擔當的起嗎?”
翻身下馬,妤澤冶一襲玄衣在寒風中輕擺,常年征戰沙場,便是年近中年,體格與同齡人相比,到也健碩不少。
“妤澤冶不敢,今日之後,自會向皇上領罪。”
不卑不亢,妤澤冶朗聲開口,眼底卻劃過一抹一閃而過的傷痛,妤家本是將門,世代爲將,縱橫沙場數十年,鐵馬金戈,他護住了江山,震懾了敵軍。
他自問對的起君主百姓,對的起妤家將門之譽,可偏生,妤家之人皆無善終,現在,卻連他僅有的兮兒也不放過。
巫蠱之毒又如何?抗旨不尊又如何?沒有什麼能比兮兒的性命更重要,便是自己的性命,也一樣。
[求支持,求推薦,求收藏,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