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妹妹的咳疾又犯了,纔沒來探望姐姐。”白珞瑤香帕掩嘴,話落間又有咳嗽之狀。捶捶胸口,強力忍下。
“你身子弱,不用過來看我。我身上也不大舒服,也不用過去探你。”
甜兒的態度不是很親絡,白珞瑤尷尬笑笑,也不怨怪。
“娘娘,該喝安胎藥了。”畫眉端來黑乎乎的藥汁,甜兒聞到就覺得噁心。
“放那,一會再喝。”
“藥要趁熱喝纔好。我喂姐姐。”白珞瑤端起藥碗,欲喂甜兒。
“哪裡用你獻殷勤!”甜兒捂着口鼻,不耐煩地一把去推開,藥汁潑灑出來,頓時燙得白珞瑤白嫩的小手紅腫一大片。
“啊!”白珞瑤吃痛一聲,一把丟了藥碗。
甜兒見白珞瑤的手燙得不輕,心下很是過意不去,可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白珞瑤委屈地低下頭,眼裡淚水氤氳。
這時,雲澤興走了進來,橫掃一眼屋內,“這是怎麼了?”
白珞瑤趕緊圈住眼中的眼淚,努力笑着聲音說,“沒怎麼!是瑤兒笨手笨腳,打翻了姐姐的安胎藥。”
“又不是什麼大事,太子妃何必疾言厲色。”雲澤興的心情似乎很好,也沒太在意方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坐在靠椅上,畫眉趕緊上了熱茶。
宮人趕緊進來,將地上的碎片也藥漬打掃乾淨。
“是瑤兒笨……”白珞瑤將燙得紅腫的手藏在袖子內,不想被雲澤興看到。
“一碗安胎藥而已,灑了再熬,瑤兒不必自責。”雲澤興呷口茶,問向甜兒。“今日身子可還好?”
甜兒心裡煩的很,扭頭到另外一側,不做聲。
“娘娘今天早上吐了幾次,還好方纔吃了點東西,沒有吐出來。”畫眉趕緊恭敬回話。
雲澤興也不在乎甜兒的態度,一邊說,一邊伸手抓住白珞瑤的手,想她到身邊來。
“只要能吃進去就好。多弄點太子妃喜歡吃的,備着。”
“啊……”白珞瑤忍不住吃痛出聲,趕緊避開雲澤興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雲澤興凝眉冷問。
“沒……”
雲澤興一把抓住白珞瑤的手,擼起袖子一看,她的手燙出好大一個水泡。
“藥燙的?”他墨黑的眼裡,滿是心疼。
白珞瑤咬住嘴脣,“上點藥,不妨事。”
“她都燙成這個樣子,你還吼她!”雲澤興怒目瞪向甜兒,憤怒的神色如利劍穿透甜兒的心。
“出去不要再來煩我”
她一點都不想見到,雲澤興將白珞瑤當心尖寶貝疼惜的樣子。
“若不是念你有孕,你以爲本太子喜歡!”雲澤興怒吼一聲,抓着白珞瑤的手腕,氣沖沖地往外走。
“最好永遠都不來”甜兒也氣得大吼。
“瑤兒!你聽着!以後這裡不許你再踏入半步!”外面傳來雲澤興的吼聲。
甜兒抓起被子摔在地上,眼淚噼裡啪啦如斷線的珠子滾下來。也不知怎麼了,向來堅強不喜歡哭的她,忽然覺得很委屈,放聲大哭起來。
雲澤興憤怒離去的背影,在隱約聽到甜兒哭聲時,猛然僵住。竟忍不住回頭看向甜兒房間的方向……即便她眼睜睜看着她的父皇死在眼前,她也不曾掉下一顆眼淚。
如今,她哭了,哭得那樣委屈,那樣脆弱。
“興兒哥哥,過去看看姐姐吧。”
白珞瑤柔弱的聲音飄入耳中,打亂他心底升起的那絲絲縷縷的不忍。
雲澤興不屑地冷哼一聲,“她自找的!”
拽着白珞瑤,頭也不回地決然離去。
伺候甜兒的李嬤嬤說,“女人懷孕,心情最容易激動。娘娘得盡力想些開心事,也再不可哭了,否則對孩子不好。”
甜兒無所謂地哼一聲,“好不好就那樣了!反正也沒人關心。”
“太子爺還是很在意娘娘的。只是娘娘……”
“他在意的只是我的肚子!”甜兒不耐煩了,“你下去了,我想靜一靜。”
李嬤嬤嘆息一聲,悄然退了出去後,便去雲澤興的書房回報甜兒這一天的飲食和所有情況。
見甜兒還是害喜嚴重,雲澤興不免心憂。他將一袋子金子交給李嬤嬤。
“嬤嬤,你在宮裡多年,經你照料的有孕嬪妃不下數十個。太子妃在宮裡無親無故,您多費點心了。”
李嬤嬤不肯收,只跪下磕頭,“老奴定當盡心伺候,太子爺放心便是。”
寒刃收到一封從良國送來的信件。信中除了一些簡單的近況交代與問候,重心都在雲澤興的狀況和甜兒有孕一事上。信中囑託,望寒刃能多加照拂甜兒。
信是殘月口述,雲離落執筆。
寒刃看過信後,心痛如絞。難道殘月的病情,已到無法執筆的地步?看了眼送信過來的靈伊,寒刃又將目光落在信中雲離落剛勁的字跡上。
“她的身體,能堅持到今時今日,已是萬幸。”靈伊淡漠的口氣,不容樂觀。接着,她又說,“孫如一也一直盡心照料,想來也不會太過糟糕。這趟回京,孫如一也一併回來,他太久沒見到夏荷和孩子了。”
寒刃只沉悶地“嗯”了聲。閉上眼眸,問靈伊,“能多住些天?”
“殘月希望我能照顧甜兒到分娩。她一直都很掛念興兒和甜兒。興兒有你照顧,她很放心。只擔心甜兒,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
“甜兒也有她自己的打算。”寒刃將信件收到盒子裡。那裡面規整地放着許多殘月寫來的信件。
寒刃闔上盒子,嘆息一聲,“就要過年了,興兒就十四了。”
靈伊不理解寒刃爲何悵然。趕路許多天,實在疲憊,便告辭退下。
寒刃安排靈伊住在甜兒宮裡,並賞賜很多有助安胎的上好補品,還有諸多綾羅綢緞。宮裡人沒幾個人認識靈伊,只當靈伊是個有經驗的姑姑。皇上如此照拂甜兒,讓本就暗潮洶涌的流言蜚語,更加猖獗。
有關甜兒腹中胎兒生父的流言,就連鮮少出門的白珞瑤都聽說了。
雲澤興還日日來白珞瑤的屋裡過夜,他從不提及一言半句有關甜兒和孩子的事。就像沒事人似的,只是經常坐在窗前,盯着甜兒房間的方向沉默。
冬夜裡寒涼,白珞瑤爲他披上長衫,溫聲說,“興兒哥哥想念姐姐,爲何不去探望?”
雲澤興冷笑一聲,“想念?本太子會想她?”
白珞瑤從雲澤興憤怒的目光裡,還是隱約捕捉到掛念的痕跡。她低頭淺笑,“興兒哥哥在乎那些流言?”
“她是太子妃!腹中胎兒自然是本太子血脈!”雲澤興怒吼起來,嚇得白珞瑤小臉煞白,脣瓣嗡動幾下,再不敢說話。
宮裡本就傳甜兒腹中孩子是皇上之骨血,都說太子才十三歲,哪裡能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寒刃又對甜兒照拂有加,更讓宮人們肯定了這個猜測。
宮裡人閒來無事,最喜歡以訛傳訛,捕風捉影。
甜兒早就料到有孕會掀起這樣一場風波,即便早在預料之中,還是難免悲從心生,終日閉門不出。
甜兒本就害喜嚴重,心結難紓,精神愈加萎頓不振。
眼看新年就要到了,宮裡又要大擺筵席,歌舞昇平。甜兒已懷孕四個月,肚子也高隆起來。她本不想參加宮宴,隱約聽到宮人私下議論是她羞於見人,反而讓她改變主意。命畫眉梳妝打扮,盛裝出席宮宴。
每逢年節,絲兒也會帶着雲澤旭出來參加宮宴。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絲毫不引人注意,也不受人待見。
雲澤興和白珞瑤攜手而來。坐在座位上也不時耳語廝磨,親密纏綿之態,羨煞旁人。
新年的宮宴,也宴請了朝中大臣的家眷。女眷可以入後宮觀賞歌舞表演,與嬪妃公主們舉杯同飲,互道賀詞。
朝中郭老丞相的小女兒郭夢琪,年方十五,身段婀娜,模樣姣好。見新年大家喜樂,便上臺獻上一舞,爲皇上和各位皇親貴胄助興。
如夢如幻的一場歌舞表演,衆人讚不絕口,都說其舞之美都要越過天下第一舞的甜兒公主了。
郭夢琪聽到這樣的讚譽,下臺時對甜兒傲慢地挑了挑眉頭。她一直不服氣像甜兒這樣毫無背景空有頭銜的公主可以佔據上風。教她們舞蹈是同一位老師,雲國最好的教舞師傅。師傅總誇獎甜兒吃苦耐勞,有天份。郭夢琪與甜兒接觸過幾次,對甜兒早已心存不忿。
甜兒垂眸,默不作聲。身邊的雲澤興與白珞瑤同坐,不時倆人私語幾句低笑出聲的恩愛之態,總像有一塊大石壓在甜兒心頭,沉重得呼吸不暢。
“太子妃不舒服?”畫眉輕聲問。
“無事。”甜兒深吸一口氣,倒了一杯酒,準備舒暢舒暢心情。還不待酒杯碰到脣邊,忽然一隻大手一把打翻甜兒手中的酒杯,酒水濺了一身。
“你居然喝酒!”雲澤興怒目瞪着甜兒低喝。
熱鬧的宮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雲澤興和甜兒這邊。只見雲澤興還一手輕攬白珞瑤,如炬的目光卻落在一旁的甜兒身上。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甜兒盛裝濺滿酒漬甚是狼狽。又在這樣盛大的場合,被太子這般憤怒地盯着,實在丟盡臉面。
甜兒不曉得雲澤興怎麼會如此敏捷地注意到她飲酒的舉止,突如其來地也嚇得臉色一變,隨即微惱,沉下眼瞼,對高位上的寒刃道。
“妾身失儀,下去換身衣服。”
就在此時,太監進來報,“皇上,焰火都準備好了。可以移駕御花園,與各位主子觀賞焰火表演。”
寒刃掃一眼尷尬又羞惱的甜兒,爲了幫其緩解難堪,不至一人獨自離席迎接衆多鄙夷或嘲笑的目光。他揚聲道,“正巧,大家都一起去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