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的心猛然一跳,好似有什麼暖暖的癢癢的東西在心底深處迅速散開。
他說的沒錯,打小雖然小墨喜歡追着她咬,卻是跟她親厚無比。就是伺候雲離落多年的蓮波,小墨看到她也只是傲慢地揚揚頭。即便蓮波將最好吃的魚兒做得很美味獻給它,每日裡又伺候它沐浴梳毛,它也從不跟蓮波親厚。
他曾經說,小墨是有靈性的貓。但他沒有告訴她,小墨這個品種,靈性在於可以幫它的主人找到命定伴侶。
“或許我和它很投緣。”殘月澀澀一笑,從他溫柔的目光錯開視線。
他都忘了她與小墨是一起長大,她又何必沉迷於他鮮少展現的溫柔之中。或許他的溫柔根本不是爲她,只是爲了小墨與她親厚而已。
“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雲離落眯起幽深的眸,目光略顯探究地看着殘月。
“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
殘月抱着懷裡的小墨,手不由自主一抖,差點把懶惰睡着的小墨掉在地上。小墨慵懶地伸着墨黑的爪子,不滿地挑起眼皮,斜睨殘月一眼。
小墨可愛的樣子,逗得晃神的殘月忍俊不禁。
“皇上睿智過人,應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既然皇上記不清是否見過臣妾,想必我們……”殘月撫摸小墨肉滾滾的身子,看向雲離落的眼睛,她嬌脣張合,一字一字清楚告訴他。
“從未見過。”
簡單輕緩的四個字,卻如荊棘般拂過雲離落的心,泛起一陣陣刺痛難以消去。
“是……是麼。”雲離落勾起脣角,勉強笑笑,倉皇錯開與殘月對視的目光。
殘月也笑得牽強,抱着小墨的手不自覺收緊幾分力道,痛得小墨“喵喵”低叫了幾聲。
“許是臣妾與皇后有幾分相似,皇上纔會覺得在哪裡見過臣妾罷。”殘月扯着乾澀的嗓子,笑道。
良久,雲離落纔開口問,“你喜歡放紙鳶嗎?”
殘月心頭微撼,不禁透過窗子看向遙遠蔚藍的天空……她從小最喜歡的就是放紙鳶。
不值爲何模糊的眼前,抹過一片盛開荼蘼的灼灼桃花。風一吹,花兒瓣漫天,迷人的香氣讓人沉醉……林中,一個俊美少年奪下小女孩手中的紙鳶,喝道,“真笨,紙鳶都不會放!”
他三兩下便將紙鳶放上遙遠的高空,五彩絢麗的蝶翼紙鳶,在蔚藍色的天空化作一抹彩色。小女孩仰着頭眯眼看,歡快地拍手跳起來,“落哥哥,好厲害!”少年驕傲又不屑地哼一聲,看向小女孩,烏黑的眸子映着桃花,笑意璀璨。“所以,你做本王的女人,不虧。”“嗯!”小女孩重重點頭,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綻放的甜美笑容,竟比那盛開的桃花還美。
他說她是他的女人,那一年他十五歲,她五歲。
溫柔的記憶總是讓人倍覺傷感又那麼的親切,殘月擦乾眼角泛起的溼潤,努力笑得燦爛。
“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沒什麼。”雲離落忽然不耐煩起來,不想再追問殘月什麼,換上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樣。
他不想說,最近他總夢到一片桃花林,在那裡有兩個一起放紙鳶的孩子。
男孩明顯比女孩大很多。當女孩笑得美麗地看向男孩時,那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臉居然變成了貴妃的臉……
爲何他的夢中會出現一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熟悉的異國公主?難道……
他想不通原因,莫名地想問一問她,他們是不是有見過。
或者,她是不是有去放過紙鳶。
他總覺得,他的夢不那麼簡單。從沒經歷的過場景,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他夢中。
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牽引他。
然當他真的問了,殘月臉上的笑容,好似在嘲笑他胡言亂語。驕傲自大的他,怎受得了別人對他有丁點懷疑。
忽然,他莫名地厭煩起殘月來。眉心緊皺,敲下牀,那小墨就像得到了命令,掙開殘月的懷抱,一躍跳到雲離落的懷裡。
小墨在他的手背上親暱地蹭啊蹭,雲離落也疼愛地撫摸小墨黝黑的脊背。
殘月望着在他懷裡幸福的小墨,她曾一度羨慕小墨,可以被他如此疼愛,可以與他如此接近。
“退下吧。”他低喝一聲。
殘月揮散心頭的繁雜思緒,行禮告退。
方一出大殿,皇后帶着雲澤興正站在殿外的臺階下。
殘月走下臺階,笑着與皇后打招呼,不想那可愛俊秀的雲澤興禮貌地向她行禮,並親暱地喚她“姨娘”。
心頭掠過的柔軟,讓殘月差一點就喜歡上這個仇人的孩子。
皇后明顯不悅,但還是呆着慈愛的笑容,輕聲告訴雲澤興,“興兒,你是太子,不需要對任何人行大禮。”
殘月冷笑,“妹妹這樣教導孩子,就不怕他將來目無尊卑,不忠不孝?”
“姐姐這樣說就不對了。興兒是妹妹的孩子,妹妹想怎麼教導都是妹妹的事。若姐姐覺得妹妹教導的不好,姐姐大可養個這樣大的孩子,好好享受一番爲人之母的滋味。”皇后巧然一笑,溫言細語深深刺中殘月柔軟的心。
殘月當即臉色鐵青,脣角抽搐許久才擠出細弱的聲音。“姐姐哪有妹妹好福氣。”
雲澤興發現在烈日下,皇后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取出隨身的錦帕,“母后,興兒爲您擦汗。”
皇后笑得心花怒放,趕緊蹲下子,任由雲澤興粉嫩的小手在她臉上擦啊擦。
“興兒真乖。”皇后在他臉蛋上印上深深的一吻,親得龍澤興清脆地“咯咯”笑起來。
殘月的手緊緊抓成拳頭,濃郁的恨意在心頭密佈而生,好想一把撕碎眼前這副母慈子孝的畫面。
皇后側眸挑釁地看向殘月,“姐姐的臉色怎麼這樣不好?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皇后怎會不知,無極是殘月心底永遠無法抹去的最沉重的痛苦。她這樣刺激殘月,無非是爲了報復殘月在她和雲離落之間橫插一腳之仇。
殘月垂下眼瞼沒有說話,不打算再看到皇后和雲澤興親暱的畫面。她怕自己會不爭氣,落下眼淚來。
母親想念孩子的痛苦,簡直比死還難受。
皇后趕緊起身,擋住殘月的去路,壓低聲音笑道,“姐姐幹嘛這麼急着想走?”
殘月擡眸看向皇后笑得嬌豔的樣子,恨不得一巴掌摑過去解恨。
“不想噁心到自己,自然早走爲妙。”殘月哼一聲,毫不客氣回擊。
皇后勾起脣角,笑得霸道殘佞。她更貼近殘月一步,聲音又壓低幾分,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
“他是我的,休想試圖從我身邊搶走他!”
殘月嗤笑一聲,“你的?”
“賤人!別忘了你曾是我的手下敗將!你再敢使什麼幺蛾子,我會讓你死得更難堪!”皇后咬牙切齒。
殘月不以爲然挑眉,“你好像很害怕。”
“怕的人應該是你!”
“我忽然有個主意……”殘月拖着長音,在皇后困惑的目光下,殘月才輕輕一字一頓在皇后耳邊說,“若你眼睜睜看着他愛上別人,一定比殺了你更讓你痛苦。”
原先以爲,皇后不一定對雲離落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他們之間只是兩國聯姻。原來皇后早已深深地愛上了他,就如當年的她。
“哈!”皇后冷笑,“笑話,他怎麼會愛上別人!他愛的人只有我!”
殘月不想再浪費脣舌下去,錯開皇后徑自向前走。
忽然,身後傳來皇后的哭喊聲。
“姐姐,都是妹妹的錯,你就原諒妹妹吧!”皇后哭着癱倒在地,一把抱住殘月欲離去的腳步。
殘月眉心一跳,低頭看向抱住自己腿腳的皇后,不知演的哪一齣。
“母后……”雲澤興撲上來,抱住皇后,幫她擦拭眼淚。
“人偶一事真的與妹妹無關。姐姐負荊請罪也不是妹妹所願,妹妹從來不曾要求皇上讓姐姐去妹妹宮前請罪,成爲全宮裡人的笑柄。姐姐要如何才能相信妹妹?妹妹甘願爲姐姐去做一切。”
皇后哭得極爲悲切,就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般。
她這樣不顧形象在殿前大哭,當即引來很多人,就連屋內想休息的雲離落也驚動了。
蓮波趕緊出來看是什麼情況,接着又回屋去稟告。不一會雲離落披着外衫出來,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凝望着臺階下苦求殘月的皇后,他一言不發。
“姐姐,你就原諒妹妹吧,都是妹妹的錯還不行嗎?”皇后哭得讓聽者動容,竟有些宮女也跟着忍不住潮溼了眼眶。
殘月趕緊攙扶皇后起身,溫聲道,“妹妹這是作何,姐姐何時怨怪過妹妹?”
皇后抽噎着起身,“姐姐沒有怨怪就好。”接着好像還很不相信的樣子,盯着殘月眼淚汪汪,“姐姐是說真的嗎?真的一點都不怪妹妹了?妹妹知道,在後宮獨佔聖寵,害得姐姐嫁過來一直獨守空閨,都是妹妹的錯。”
殘月見她這樣噁心的嘴臉,實在難以再擠出任何一句溫柔的話語,便就抓着皇后的手臂,想看看皇后如何繼續演下去。
雲離落忽然從高階上走下來,一把扯過皇后入懷,看到皇后哭得紅腫的雙眼,心疼的難以用語言表達。
“你對她做了什麼?害得她這樣哭!”他寵溺的口氣那樣甜膩,那被他這樣的寵的人一定飄向雲端了吧。
“我……”殘月想說,聲音又僵在喉口,面對他的怒火,掙扎許久終於擠出聲音來。
“我什麼都沒做。”好無力的解釋。她一向不屑做的事,如今也要強迫自己做了。
“落……姐姐真的什麼都沒做。”皇后趕緊出聲爲殘月申辯。她這樣做,只會讓他更加覺得,殘月對她做了不好的事。
“說!”他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