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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音老老實實在屋裡養了五日便能下地走動了,但經過那一場驚嚇,她再也不想出門。

“娘,你在看什麼?”早飯後,謝瀾音陪表嫂說了會兒話,回到香園找母親,見她手裡拿着一封帖子,謝瀾音好奇地走了過去。

蔣氏笑着將帖子遞給女兒,“這是我讓你三表哥擬的,一會兒讓人送去袁公子那兒,明早我親自過去感激人家,瀾音要一起去嗎?”女兒的年紀,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既然與袁公子已經見過幾面了,還是救命的恩情,蔣氏覺得女兒還是跟着去比較合適。

謝瀾音神色不變地接過帖子,腦海裡卻浮現男人云淡風輕的冷漠臉龐。

他都不喜歡她,她還過去做什麼?

她可不是喜歡誰就要厚臉皮黏上去的人,再說謝瀾音也沒覺得自己真就非他不可了。那人容貌俊朗,氣質脫俗,武能馴服野馬,文能信口改詩,又救了她一命,謝瀾音找不到不爲他動心的理由。但他不喜歡她,謝瀾音也就收了心,她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姑娘,容貌同樣萬里挑一,還愁遇不到其他好男子,何必非要惦記一個對她無心的?

“我不去,我哪都不想去。”將帖子還給母親,謝瀾音腳步輕快地走了,有那功夫去見一個外人,不如多陪陪舅母。

蔣氏只當女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又心疼又欣慰,姑娘家,還是少出門爲好。

喊來陸遲,讓他去送帖子。

蕭元收到帖子,看看籠子裡的黃鶯鳥,命葛進去準備明日招待客人用的東西。

主子喜歡的姑娘要來了,葛進着實費了一番心思,廳堂裡的擺設瓷器務必做到樣樣都是難得的好貨色,卻又很彰顯底蘊,不能讓謝家母女誤會主子是個土財主。

蕭元坐在書房,透過窗子看葛進使喚小廝進進出出的,暗暗好笑,等葛進忙活完了,他過去看了一番,讓葛進搬走一些純粹用來炫耀的器物字畫,想到明日還可以再見她一面,看她嬌美的笑聽她輕聲細語,心情也不錯。

然而次日門房報客人來了,蕭元一襲錦袍迎出去,卻只見眉眼與她有幾分相像的蔣氏,旁邊跟着蔣欽蔣懷舟父子,身後是端着禮匣的丫鬟小廝,暗暗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她嬌小的身影。

心裡不受控制地失望,面上絲毫不顯。

蕭元笑着上前行禮,舉止落落大方,言辭溫潤謙和。

蔣氏驚豔於他的容貌氣度,再想到這是女兒的救命恩人,越看越喜歡,好一番感激。

客套過了,蕭元請三人去廳堂喝茶,說着說着隨意般問道:“五姑娘腳傷可好了?”

蔣氏笑道:“好了好了,勞袁公子關心,本想帶她過來親口向您道謝的,可惜那孩子受了驚嚇,現在哪裡都不願意去了。”

蕭元微微頷首,憶起當日她坐在草地上失聲痛哭的可憐樣子,有些走神。

本以爲能見面,結果沒見到,心裡免不了生出異樣,只有真的見了,才能平復。

接下來的幾日,蕭元領着葛進盧俊又去城裡逛了幾圈,走路時忍不住在街上在人羣裡尋找她的身影,然而一次都沒有見到。

轉眼就到了四月十五,明日謝家母女就要動身歸杭。

晨光漫進內室,蕭元躺在牀上,看着牀頂掛着的黃鶯鳥,終於還是作了決定。

蔣家。

離別在即,謝瀾音一日比一日捨不得舅舅家,上午跟在蔣懷舟身邊看他調香,下午與舅母表嫂娘幾個一起打牌聊天,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用。昨天跟蔣懷舟約好今天釣魚,謝瀾音將姐姐表嫂也叫上了,四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湖邊。

柳蔭清涼,湖風怡人,說是釣魚,四人嘴就沒閒過,歡聲笑語。

蔣懷舟的小廝長安突然趕了過來,“少爺,袁公子來了,說是知道姑奶奶一家明日要回杭州,他提前來送別。”

蔣懷舟立即站了起來,同女眷們道:“我先去接人,你們繼續聊吧。”

他大步走了,謝瀾橋扭頭問依然盯着湖邊的妹妹,“瀾音要不要過去看看?”那是救命恩人,今日一別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人家主動來送了,她們出於禮節,應該露面的。

“不去,男客來自有表哥招待,我一個姑娘做什麼去?”謝瀾音拉起魚鉤瞧了瞧,見沒有釣上魚,將魚漂往遠處甩了甩,桃花眼目不斜視,專注極了。

謝瀾橋疑惑地看了妹妹兩眼,總覺得僮山一行後,妹妹老實地像換了個人。

謝瀾音打定主意不去見,蕭元這一次自然又是失望而歸。

夜裡躺在牀上,蕭元久久難眠。

他隱隱有種感覺,她好像在故意躲着他,可是細想起來,她又沒有躲他的理由。

明早她就要走了。

蕭元胸口發悶。

他第一次捨不得一個姑娘,或者說,除了皇位,他第一次對外物生出了渴望。

他不想她走。

可她不是黃鶯,他也還沒有隨心所欲的資格。

或許,她的聲音還會變化?她才十三,她還小,長着長着變了聲,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了?

這樣想想,似乎沒那麼不捨了。

翻個身,蕭元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罕見地沒有起來晨練,葛進湊在門外聽了聽,聽不到動靜,回想這半個月主子都有些心神不寧,常常對着鳥籠走神,再想到今日謝家五姑娘就要走了,葛進輕輕嘆了口氣,默默候在外頭,沒有敲門打擾。

旭日東昇,城門之外。

謝瀾音挑開馬車窗簾,回望西安古城巍峨的城牆,無聲笑了。

沒什麼好留戀的,世上好男人那麼多,錯過這一個,還有更好的。

最後看一眼城門,謝瀾音放下窗簾,乖乖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