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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解藥,小顏氏身上的疹子隔了一晚便消了,只是臉色略微發白,身上暫且也沒有力氣。

“夫人,公子在外面,您要見嗎?”一個青衣小丫鬟走了進來,恭敬問道。

因爲假死,小顏氏反應有些遲鈍,恍惚了一陣,終於記起了前因後果,知道丫鬟口中的公子就是自己的王爺外甥,點點頭,緊張地望向了門口。

沒過多久,就見一身穿灰袍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

小顏氏怔怔地望着外甥過分俊美的容貌,特別是那雙顏家人都有的鳳眼,不禁落淚,哽咽道:“殿下容貌隨你娘,怪不得他那麼不喜歡你。”

她答應跟沈捷過,其中一個要求就是沈捷必須告訴她外甥的近況,她不會試着籠絡那些丫鬟派她們去打聽,但沈捷都告訴她了,所以她知道外甥被強塞了沈家的醜女羞辱,知道外甥來了陝西。

“姨母叫我元啓吧,”蕭元聽不得姨母喊他殿下,走到牀前跪下,小顏氏急着要扶他,蕭元沒有動,反握住姨母的手,凝視姨母憔悴的臉龐自責道:“都怪元啓沒用,這些年姨母受委屈了。”

外甥生的酷似長姐,小顏氏緬懷故人,止不住淚,哭夠了,她才拍拍外甥肩膀,欣慰地笑,“元啓別這麼說,你一個人孤零零在宮裡長大,能做到今天這種地步,神不知鬼不覺救我脫離苦海,姨母很高興。”

她笑起來很是溫柔,蕭元看着自己唯一的姨母,百感交集。

說是至親,但畢竟沒有一起相處過,他不可能馬上就推心置腹,將自己的過往一一講給姨母聽。但血脈上的聯繫讓他忍不住牽掛這位姨母,譬如得知姨母受了那麼多苦,他會憤怒會急着救她出來,現在看到人了,他也會由衷地高興,高興自己還有位至親長輩。

“姨母說我長得像我娘,那姨母與我娘像不像?”

蕭元不太會說話,但他想快點消除他與姨母中間的隔閡,早點親密起來。而且他沒有見過母親,宮裡也沒有母親的畫像留下,他真的想知道母親是什麼模樣。目不轉睛地望着牀上的姨母,他試着想象母親的樣子。

外甥滿眼孺慕之情,小顏氏心酸不已,側頭拭淚,平復片刻才驕傲地道:“有點像,但你娘比姨母好看很多,姨母小時候還嫉妒過她,蠻橫無理地搶了你外祖母送她的簪子,你娘脾氣好,總是讓着我。”

乳母死後再次聽到母親相關的事,蕭元垂眸,腦海裡卻浮現謝瀾音姐妹打鬧的情形,母親與姨母,曾經也那般親密過吧?

他沉默,小顏氏看着外甥,特別憐惜。她的應時可憐,但他有個關心他的父親,有孟氏的照顧,也有她這個生母暗中關注,外甥呢,什麼都沒有,完全是靠自己堅持下來的。

“元啓,跟姨母說說,你在宮裡有沒有受過什麼苦。”摸摸外甥的腦袋,小顏氏柔聲道。

蕭元不是孩子了,怎會抱怨那些,挑了幾件他欺負旁人的事說,話題就回到了眼下,坐到椅子上道:“姨母,我現在是以洛陽商人身份住在王府後面,跟幾位友人說過母親早喪,不便再接你過去住,王府裡肯定有沈捷的眼線,也不方便,所以只能暫且將你安排在這處別院裡,我會常常過來看你,等時機成熟了,再接你去我府中頤養天年。”

小顏氏點點頭,只要能離開沈捷,她住在哪都沒關係。

想到兒子……

小顏氏咳了咳,嘆息一聲,目光落到了蕭元腰間普通的羊脂玉佩上,悠悠道:“你能找到我,肯定猜到應時的身份了,當年我決定生下他,一是想靠他與你聯絡,二是盼着他當了世子,將來繼承侯府,會因爲我的關係,站在你這邊……”

“但他也是沈捷的兒子。”蕭元平靜地打斷姨母的話,“姨母,我知道你的苦心,只是貿然與他相認,咱們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選擇站在沈家那邊,一旦他將事情告知沈捷,我不怕沈捷暗中加害我,卻不想他懷疑姨母的死,再來打擾姨母。”

姨母是好心,但他有自己的計劃,從未想過利用沈應時達到什麼目的。

外甥語氣堅決,胸有成竹,小顏氏心中一緊,盯着他問道:“你,不打算與應時相認?”

這事蕭元已經深思熟慮過了,正色道:“姨母脫身前沒有告知他實情,應該是不希望他難過,那麼在姨母可以對他表明身份前,他還是不知道真相好。姨母放心,他是您的骨肉,我會處置沈家所有人,唯獨不會動他。”

小顏氏靠在牀頭,久久未語。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生下兒子,是爲了利用他,但此時告訴兒子,兒子就必須在父母裡選擇一個。然而隱瞞,等到將來沈家敗了,兒子知道真相後,難道就會安心享受母親表哥的庇佑,而不是將他們視爲殺父仇人?

這些問題,她以前沒有考慮過,因爲她對翻身沒抱太大希望,可是,如今外甥翅膀硬了……

想到兒子的處境,小顏氏越發覺得對不起他。

“真到了那一日,也不必告訴他了。”睜開眼睛,小顏氏苦笑着道,“我瞭解應時,告訴他真相,他只會更痛苦。將來元啓報了仇,沈家罪有應得,一報還一報,他不會怨恨你,最多不理解你爲何放了他,不理解,也比恨我強。”

蕭元頷首,“我都聽姨母的,不過距離那一日還早,屆時也可能會有變數,姨母不必太過憂慮,且母子連心,若我是他,母親未死,便比什麼都重要。”

小顏氏搖搖頭,沒再解釋表兄弟倆境遇的不同,想到幫忙傳遞消息的謝家小姑娘,她笑着問道:“你怎麼認識瀾音的,爲何那樣信她?”

蕭元眼裡多了一抹溫柔,實話道:“我與她兩情相悅,已決定娶她爲妻,姨母覺得如何?”

“你喜歡就好,而且瀾音挺不錯的,元啓會挑人。”小顏氏欣慰地笑,笑着笑着想到那封聖旨,對小姑娘越發滿意了,拍拍外甥的手道:“瀾音不介意名分,你日後可得好好待她,千萬別欺負她。”

雖然都是妾,外甥是被昏君父皇連累不能娶正妻,瀾音過門後依然是王府裡唯一的女主人,日後還有機會翻身當皇后,而非“嚴姨娘”那般,真的就是個姨娘,與人共事一夫。

蕭元本想解釋一番,卻怕正妻妾室的字眼會勾起姨母不好的回憶,便沒有說。

敘舊完畢,小顏氏累了,蕭元服侍姨母休息,接下來幾日,都留在這邊陪姨母談話下棋,外面的情況有盧俊葛進盯着,得知沈捷處理完公務後便去落霞峰頂守着墳墓,他諷刺地笑,並未將此事告知姨母。

轉眼到了四月十五,蕭元告別姨母,去蔣家別院見心上人。

吃一塹長一智,謝瀾音站在窗子前,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出去陪他賞什麼月亮,也不放他進來,堅決不給他佔便宜的機會。

“不用你拿鸚哥當藉口,她睡得沉,只要咱們小點說話,她聽不見的。”看一眼內室門口,謝瀾音小聲地哼道。

小姑娘太過警惕,蕭元無可奈何,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了過去。

謝瀾音微微吃驚,盯着他手心海棠花狀的首飾盒問:“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蕭元鼓勵地看着她,“這次你幫了大忙,這禮物算是謝禮了。”

謝瀾音瞅瞅他,好奇地去拿首飾盒,誰料手才送過去,他飛快攥住,不肯鬆開。

謝瀾音惱羞成怒,本能地去踩他腳,繡鞋踢到牆上,才發現兩人只是上半身相對,中間隔了半堵牆。

那聲音太響,蕭元聽到了,眼看她皺眉要發火,識趣地鬆開了手。

謝瀾音狠狠瞪他一眼,搶過首飾盒轉過身,靠着牆壁看禮物。小巧精緻的首飾盒帶着淡淡的玫瑰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謝瀾音消了點起,輕輕打開盒子,就見裡面絨布上擺了一對兒赤金嵌紅寶石的耳墜,足足有煙臺櫻桃大小的鴿子血紅寶石,那光芒耀眼,連皎潔月光好像都自嘆弗如,默默照到了別處。

“喜歡嗎?”蕭元探臂進窗,雙手繞到她前面幫她托住首飾盒,下巴墊在她肩上問,歪頭看她,脣輕輕擦過她臉頰。

謝瀾音往旁邊躲了躲,眼睛癡迷地盯着那對耳墜,嘴上故意說反話,“不喜歡,這麼大的紅寶石,戴在耳朵上太累。”

“……那我退回去,重新打副小的給你。”蕭元盯着她瞧了會兒,作勢要拿走首飾盒。

謝瀾音隨他拿,卻眼疾手快地將兩顆耳墜搶了出來。

蕭元失笑,將首飾盒放到一旁的窗臺上,握住她手道:“轉過來,我幫你戴上。”

謝瀾音心裡甜甜的,乖乖地轉了過去,對上他含笑的鳳眼,才羞澀地低頭。

這樣大的紅寶石她確實見過,但這是他送的,意義又不同。

蕭元第一次幫人戴耳墜,經她提點才笨拙地戴上了左耳的,隨即去了右邊。

“還沒好嗎?”謝瀾音看不到耳朵,只看到他近在眼前的俊臉,感受着他呼出的噴在他耳垂上的溫熱呼吸,她心砰砰地跳,莫名緊張。

“快了。”蕭元低低地道,說話時手指按了按她肩頭,疑惑道:“這是什麼?”

謝瀾音本能地朝那邊歪頭,不料他突然靠過來,脣準確地貼上了他的。

謝瀾音震驚地瞪大眼睛,只是已經晚了,被他緊緊按住後腦,熟練地索取。

親了不知幾次,親了不知多久,親得她心都快飄了起來,他才鬆開。她才喘了口氣,他又湊了過來,謝瀾音嘴脣都有點疼了,再也禁不住更多,急得忘了避諱,迅速退後,“啪”地一聲關了窗。

幸好蕭元躲得快,臉纔沒被拍。

“瀾音……”他沙啞地喚她,那味道太好,他還想要。

“你走!”謝瀾音慌亂地關好窗,腳步虛浮地逃回了牀上,不一樣,這次的感覺太不一樣……

蕭元聽她真的走了,無奈地站了片刻,等身體平復了,悄悄離去。

回到私宅,卻見盧俊站在院子裡等他。

蕭元皺眉,“何事?”

盧俊低頭道:“回主子,咱們留在驪山的暗衛剛剛來報,沈世子去姨小姐墳前祭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