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牙齒打顫彷彿具有傳染性一般,此起彼伏的噠噠聲響起,似那萬馬奔騰,鐵蹄踏地。
大都是剛剛出列叫的最響亮的,此刻已不復之前的義憤填膺,額頭上冷汗直冒。
而有大臣則低着頭憋着笑意,臉色漲得通紅。
“衆愛卿憂國憂民,實乃妖界所幸,萬民之福,本殿下甚是寬慰。”夜千狐輕撫着琉璃盆眼眸含笑道,在衆人皆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陡然話鋒一轉,“不過爾等所言是否可以理解爲責怪本殿下的眼睛有問題,這真是一件讓人傷心難過的事情。”
“微臣不敢!”
衆大臣連忙雙膝跪地齊聲惶恐道,匍匐在地。
“本殿下通情達理,深明大義,衆愛卿不必緊張。”夜千狐伸出玉臂手指輕拂,嘴角微挑,七分溫柔三分邪魅。
“殿下聖明!”
整齊一致的高呼聲後衆大臣規規矩矩的站起身來,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愛卿們所言極是,魔女確實留不得。”夜千狐點頭道。
羣臣皆以爲會多費一番口舌,誅魔女之事困難重重,沒想到夜千狐這麼快就同意了,但是心裡卻沒有高興反倒是有些沉重,答案來的太快,讓人不敢相信。
“十日後,妖界將與魔界背水一戰,下面,報到名字的和剛纔在大殿中叫的最響亮的站出來……”
白虎手中拿着一份名冊薄,一連串大臣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後,被點到名字的大臣不明所以戰戰兢兢的站出身來。
最後一個名字唸完,“啪”的一下,白虎將名冊薄合上,“殿下希望你們能夠捐出八成家產充軍餉,並且在十日後的妖魔大戰中上前線對陣殺敵。”
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寂靜的大殿上一片喧譁,尤其是站出列的大臣們更是憤憤難平。
他們又不是妖兵,又不是武將,殿下憑什麼讓他們上前線去對陣殺敵,這不是擺明着讓他們去白白送死。
而且八成家產,剩下的倆成還不夠一家老小活的,哪個官員家不是兒女滿堂,妻妾成羣,光是下人就有幾百號人口,家產都充軍餉了,全家喝西北風去嗎?
“既然本殿下如此聖明,帶頭忍痛割愛了,你們又有何拒絕的理由?不退魔兵,妖界岌岌可危,命將休矣,談何家產?對陣殺敵,若不能滅掉幾個魔兵,你們今日也沒有站在這個大殿上的資格和意義了。”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卻堪比千斤重的石頭壓在衆人的心上。
這站在大殿之上的人無一不是沒有妖力之人,不是武將,實力卻不弱於武將。
“殿下御駕親征,上前線拼死殺敵,難道你們這些大臣就好意思當縮頭烏龜,不爲妖界出一份力?”看着下方一個個臉色蒼白失了血色的人,白虎冷嗤道。
“敢問殿下,爲何他們不出列,只選我們出來?”其中一人問道,立即引起了他人的附和。
另外一方不滿道:“殿下這是給你們爲國效力的機會,你們莫不要不識好歹。”
“選的人不是你們,當然在這裡說風涼話了,既然你們願意的話,殿下應該一視同仁,現在這樣不公平。”
“是啊,我這一把老骨頭的經不起折騰了,既然有人願意的話,我這名額讓出去。”
“殿下這麼選擇自有他的道理,你一生恪盡職守,到老都在爲國效力,奉獻出最後一份力量,子孫後代會以你爲榮的!”
“我呸!你這臭小子在咒我是吧?誰說我上前線就一定會犧牲的?想當年我以一己之力斬殺三隻魔獸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有從孃胎裡爬出來呢!”
……
夜千狐一扶廣袖,衆人很有默契的一致噤聲,頓時大殿上安靜的一根繡花針掉到地上都可以聽到。
“你們吵到她了。”修長的劍眉輕顰,捧着手中萬分寶貴的琉璃盆,夜千狐眼波流轉,“九成。”
白虎怔愣了下後反應過來用手勢比劃着高聲道:“捐贈八成家產改成九成!”
“什麼?!”
聽着大殿中又開始聒噪的聲音,夜千狐親啓紅脣,“十成!還能從戰場上撿回來一條命的歸還一成。”
“衆愛卿還有何不滿?本殿下所選之人全是憂國憂民忠臣的典範,如此費盡心思給你們一個表達愛國之情的機會,還不快謝恩?”
“謝殿下恩典。”之前討伐魔女叫的最響亮的此刻一個個都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模樣,打碎了銀牙只能往腹中吞。
想起夜千狐之前誇讚的話語,“衆愛卿憂國憂民,實乃妖界所幸,萬民之福,本殿下甚是寬慰。”完全就是一個深深地坑洞啊。
現在誰敢再站出來不就是自打臉皮了。
夜千狐從九尾寶座上站起身來,長袍逶迤曳地,無風自起,蕩起陣陣漣漪,精美鈕釦上的瓔珞輕晃,碰撞出金屬細微冷硬的質感。
“恭送殿下!”
響亮的聲浪中,夜千狐修長玉立的身影離開大殿。
“千狐!”
剛進入內殿便看見一襲淡青素錦宮衣的畫荷巧笑嫣然。
印象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讓夜千狐有片刻的恍惚。
“你手中拿的這是什麼?”迎面撲來的脫俗氣息讓畫荷無法靠近夜千狐半分,只好咬牙切齒的看着琉璃盆中的蓮花。
這株蓮花一日不除,她就休想靠近夜千狐,可是夜千狐幾乎盆不離手,和這株蓮花形影不離,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且即便這株蓮花沒有待在夜千狐的身邊,她也沒有辦法對付。
“你髮髻上的那根木簪可以給本殿下看一下嗎?”節骨分明的手指指向畫荷插在墨發上的檀木畫軸。
畫荷猶豫不決的看着夜千狐,皺眉摸着自己頭上的畫軸。
夜千狐也不催促,只是低頭愛憐的看着懷中的蓮花。
半晌後,畫荷抽出秀髮上的畫軸遞給夜千狐。
夜千狐接過畫軸後,琉璃盆中的蓮花便化作了一個美貌閉月羞花的女子。
纖指把玩着檀木畫軸,田荷花看着畫荷那眉清目秀分外熟悉的樣貌輕嘆了一口氣,畫軸在掌心恢復正常大小,畫卷攤開,花團錦簇,蝴蝶翩躚,惟獨中間空白了一塊。
“你是誰?”除了懼怕外,對於眼前的女子,畫荷的心裡生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道士。”田荷花揚了揚手中用鮮血畫着紅色咒文的符籙,“我是道士。”
畫荷向後退了倆步,而後眸光一狠,嗜血的黑氣四溢,整個人化作一灘墨水朝着田荷花衝過去。
帶着同歸於盡一樣讓人心顫的氣勢。
田荷花將攤開的畫卷擋在身前,手中的符籙貼在了畫軸上。
墨水準確無誤的潑向畫卷,在畫卷中橫衝直撞的掙扎着,扭曲成各種形狀,卻始終衝不出畫中。
漸漸地凝成一個女子的模樣,脣角的笑意似三月暖風,一幅栩栩如生動人的畫像。
田荷花終究沒有趕盡殺絕,她放了畫荷一馬,或者說是放過了魑魅,只是將畫卷用符籙封了起來。
捲起畫卷,黃色的符籙繞着一圈卷在畫身上,田荷花將畫卷放進了一個黑色古樸的盒中。
夜千狐從身後摟住了田荷花的身子,俯在她的耳畔呵氣如蘭,“我們出去走走吧。”
“嗯。”田荷花點了點頭,偏過臉頰時被夜千狐偷了個香。
雙手抱着夜千狐的手臂,十指交扣,田荷花偏頭靠着他的身子,笑得一臉甜蜜。
見此情形的人皆呆若木雞,使勁的揉了揉眼睛,以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那個眉目溫柔含情脈脈的男子是他們如假包換的殿下。
直到膩膩歪歪的倆人從他們眼前走遠纔回過神來,他們還沒有行禮,可是這似乎已經不重要,因爲殿下壓根就沒有看到他們,雙眸中唯有身邊一人。
御花園中,一羣鶯鶯燕燕正在整理儀容,聽她們下了早朝的爹說殿下帶回來的那個女子已經不成威脅,一時間大家都精心打扮自己期盼能夠和殿下來個美麗的邂逅或者偶遇,成爲衆人豔羨的女子。
結果哪知道一來御花園,發現早已飄散着脂粉味,各大小姐扎堆。
放眼望去,全是花花綠綠,大家都想一塊去了。
“殿下來了!”衆美女嘴角剛掛起的喜色在見到夜千狐身邊的女子時陡然僵硬住。
小鹿亂撞的心頓時喀喀喀支離破碎。
夜千狐和田荷花倆人說說笑笑的離近,經過,然後又離開,似乎都沒有看到這些扎堆的美女,直接如同空氣一樣忽視掉了。
一個頗具姿色對自己十分自信的女子一咬牙一跺腳,甩着繡帕假意摔倒在夜千狐的身前。
表情柔弱的哼哼着,美眸盈水,秀眉恰到好處的蹙起,聲音似黃鶯出谷,“殿下……”
雙眸在看到夜千狐精緻絕倫的俊臉後,立即目露癡迷之色,倆頰飛上紅雲,妖界最不乏的就是貌美之人,但是如此驚爲天人倒是頭一次見到。
夜千狐步伐微沉,柔若無骨躺在地上的女子立刻被一股巨力彈起,火箭筒一樣直衝向天空。
待倆人走過後,女子又不偏不倚的從空中摔回原地,只不過這次是真的痛叫出聲了,躺在地上不得動彈。
“吵!”只一個字落聲,一個個搔首弄姿的美女們便被妖兵們毫不憐香惜玉的打包丟回了各自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