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珏剛離開紫蘭殿,鍾焉就過來稟報,晚上宋志軒會來與鳳昭儀用膳,還請紫蘭殿的人做好迎接聖駕的準備。
總算盼來了皇上,紫蘭殿歡天喜地的熱鬧起來,宮人們笑容滿面的進進出出,佈置的佈置,灑掃的灑掃,一掃紫蘭殿半個月以來的陰霾。
鳳未央吩咐蕊心去準備幾樣家常小菜,便坐着靜候宋志軒的過來。可直到入夜,一輪明月高掛而起,還是等不見宋志軒的身影。
夜色靜謐,蟲鳴四起。
小安子踩着小步伐快速進來,跪下回話:“娘娘,皇上是原本要過來的,可顧昭儀那邊突然傳來皇長子生病的消息,皇上不得已才擱下來紫蘭殿看望娘娘的步伐。如今皇上正守在皇長子身邊,等着太醫的回話。”
“太后可有過去?”鳳未央問着小安子。
“太后她老人聽聞皇上陪在顧昭儀身邊守着皇長子,便沒有不過去,如今已是早早歇下。”小安子把安寧宮的情況如實稟報。
鳳未央朝地上的小安子揮了揮手,“好,你退下吧。”
“娘娘,皇上也……”綠柳正想爲鳳昭儀打抱不平,衣袖卻受到奶孃拉了一拉,示意她閉嘴。
蕊心上前一步,強顏笑道:“娘娘,您估計也是餓了,不如用點膳然後早些歇下。”
既然太后沒有過去,她也沒必要過去表示關心,此刻還不是噁心顧來儀的時候,她與宋志軒之間的心結還未解開,斷不能爲了爭一口氣失了氣量。
鳳未央起身往紫蘭殿的後院走去,淡淡地道:“不了,把桌上的菜餚都賞給宮人們,切莫別浪費。”
宮人們神色都暗淡下來,只好撤下桌子上的飯菜,紫蘭殿又恢復以往的陰霾,空寂的大殿安靜的可怕。
“小姐,難道真的不爭一爭?”辛月看着樹下的女子,問。
鳳未央臉上印着光潔如綢的月色,笑了笑道:“依眼前的形勢來看,我確實不宜爲後,況且我也不具備爲後的條件。爭,不在於一時,皇上的心在誰身上纔是最重要。”
“自您入宮後,皇上一次也沒來過紫蘭殿,如今好不容易等來皇上的御駕,卻平白無故被截往含冰殿,竟也不見派人來通報一聲,這皇上的心可還有小姐的存在?”辛月是見證二人一路艱辛走來的人,鳳未央付出的血與淚,或許宋志軒根本看不到。
鳳未央盈盈回過頭來,彎笑的眉目如夜空的璀璨星辰,道:“沒有不重要,重要是不能惹起皇上厭惡。”
失了寵的女人不可怕,可怕是一開始就沒有恩寵,那這個女人入宮本身就是一個錯誤,註定是悲劇的一生。
這一世改變太多了,太后無端活到宋志軒登基爲帝,如今坐鎮整個後宮,鳳未央沒有把握宋志軒還會不會如前世般,一如既往的對她寵愛有加。
宮中如今只有兩位妃嬪,太后總會在子嗣的問題過問,只有太后還在,後宮註定會有源源不斷的新人擡入。
與其現在與顧來儀鬥得你死我活,還不如等新人一一擡進來,讓善妒的顧來儀顧暇不及。
而鳳未央眼下唯有先解開她與宋志軒之間心結,彼此冰釋前嫌,她才能夠重新獲得宋志軒的寵愛。只有儘快誕下他們的孩子,鞏固後宮地位,她才能真正的出擊,把顧來儀從雲端上拉下來!
“太后,未免有失偏頗了。”喜歡隱匿於黑暗中的辛月,忍不住打抱不平。
鳳未央才入宮的當天,安寧宮的嬤嬤就過來打賞,可宮女手中捧着的是兩份賞賜,一份是給她,另一份是給含冰殿的顧昭儀,太后說要一視同仁,兩個都是兒媳,要賞就一塊兒賞。
可兩份賞賜分明存在差異,鳳未央的這份素色雅緻,而顧來儀那份端莊貴氣,分明是標榜兩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所受的恩寵也理應是不同。
昨日更是被太后召去回話,同是旁敲側推的問話,提醒鳳未央不要去做無非的鬥爭,她雖佔着原配之名,卻沒有原配之實,成爲皇后也不是衆望所歸。爲了朝堂安寧,天下穩固,她應該做出退讓,地位不地位的沒什麼重要,伺候好皇上,誕下子嗣纔是要緊事。
這一通話,任誰聽着都寒心。
顧氏一族勞苦功高,難道鳳家就不算勞苦功高了嗎?
鳳家多年來一直對上林宋氏宗親照應有加,當初上林軍起義,鳳家更是援助軍餉和物資。
雖與南陽大族顧氏無法比擬,但也不可忽略鳳家的貢獻,而且當年若沒有鳳瑾珏的那一席話,以及拿着高祖御賜的亢龍鐗遊走各諸侯王之間,他宋志軒會有今日的成就?
“太后也是依形勢說話,縱然有偏頗咱們也只能受着,紫蘭殿如今冷落如寒霜,我只有不爭纔是算是爭。而且太后不日就會接她的侄女入宮,那纔是含冰殿即將面臨的對手,而我一個無權無勢的鳳未央便不值得一提。”鳳未央微揚着嘴角絕美笑着,便靜靜地轉過去繼續看着頭頂上的月色。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各大貴族爲了站穩腳跟,後宮這塊大餅註定要被各大貴族瓜分。太后的孃家不是什麼善茬,太后也是希望安氏一族百年尊榮下去。
月已高升,夜如白晝。
四月天正是梨花滿天霜白的時刻,由於宋志軒喜愛梨花,宮中栽種不少梨樹,此刻每一株梨樹團花似錦,隨風輕揚,點點如雪落,不少道路上全鋪滿了一層潔白的花瓣。
宋志軒正走在回宣政殿的路上,地上鋪就星星點點的霜白,空氣中充斥梨花的馨香,皎潔的靜謐的夜空中,尚清晰可見漫天舞動的花瓣。宋志軒不由得駐足觀望,並問身旁的鐘焉:“紫蘭殿的燈火可熄滅了?”
鍾焉一旁垂首回答:“皇上,紫蘭殿的燭火向來熄得很晚。”
宋志軒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總會在空暇時過問紫蘭殿的情況。空曠悠長的巷子,瀰漫在月色中馨香,以及如雪飄飛的花瓣,還傳來一首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