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友玲開口補充道:“虎毒不食子,鳳昭儀連同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知道王才人哪裡有匹軟絲羅,並且贈予了孃家人,便派人高價買走,然後找來一個跛腳男子冒充宮中內侍,去繡樓訂做這麼些葦絮面料的被子,爲的就是要嫁禍給王才人!而那個翠屏的死,正是殺人滅口的吧?”
周思璇眼見鳳未央氣勢上不如皇后,便也恢復跋扈的神色,幽冷地道:“幸好皇后明斷,只是王才人卻已深居在紫蘭殿內,若不是王才人身邊那個若依發現蠟燭的氣味不對,也不會急着跑來向皇后娘娘求救,撞破你種種罪行!”
待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謫完,鳳未央才冷笑開口,“綜上所述,慎刑司根基審問出來的口供,對我所羅列出的種種罪行,皆在於我謀害皇嗣的大罪之上。但嬪妾只能說,以上種種罪行皆是子虛烏有,無端嫁禍,還請皇后明察秋毫,讓三司介入!”
“怎麼,證據確鑿,你還是拒不認罪?”顧來儀擰眉,“家醜還不外揚,豈可能讓庭外的三司介入?本宮身爲皇后,如果連處置你的權限都沒有的話,那讓後還如何統轄六宮!高來,把犯婦鳳氏交由慎刑司處置!”
鳳未央高聲笑了出來,“處置?皇后莫要忘了,我手中的紫綬金印你無權回,昭儀位份也無法革去,慎刑司的人敢處置我?還是說,皇后要打破宮規,罔視法度,要讓天下恥笑天家?”
顧來儀原本快要喜形於色的臉,即刻暗沉下來,鳳未央可是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她是貴爲皇后,有權處罰宮中女子,卻無權廢除嬪妃位份,這還需得等宋志軒回來定奪!
紀春華開口了,“皇后娘娘,宮中出了如此之大的事,皇上肯定會在這幾天內趕回來。何不如先把鳳昭儀禁足,一切等皇上擺駕回宮後再作定論!”
顧來儀唯有點頭,趁着這幾日把罪證都做得天衣無縫,到時候也不怕宋志軒回來替鳳未央翻案。
紫蘭殿已空無一人,如同一座冷宮,吞噬着生靈。
鳳未央一襲白衣長裙,站在身院子中的梨樹下,表情平淡祥和。
因爲她知道,此刻急也沒什麼用,辛月她們被留在慎刑司,而她又是寸步難行,郭宇明也跟隨宋志軒出巡,能指望的根本沒什麼人了。
顧來儀一臉不悅地坐在寶座上,底下的座位靜坐着長兄顧雲飛。
“你真的要保那個女子出去?”顧來儀不相信地問道。
顧雲飛點頭,“我就只要辛月,其餘我都不管。”
大魏還在盛行酷吏,審問犯人的手段殘酷不仁,這進慎刑司裡的人,一般都是要脫一層皮,甚少有健全的人走出來。
顧來儀剛想開口駁斥他,這時候顧宋氏走了過來,“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宮女,女兒你給他又何妨?”
由於南陽反叛,朝廷賜予顧宋氏的太主封號被收回,但好在女兒仍是皇后,太主封號不過是個虛銜,沒了就沒了吧,顧宋氏一點兒也不計較。
顧來儀沒想到母親也向着這位家中的庶長子,“母親,爲何你也同大哥一個鼻孔出氣。那個辛月絕對留不得,她可是鳳氏的貼身婢女,知曉鳳未央許多的事,如今就她骨頭硬,怎也不肯屈打成招。”
“那就讓雲飛進去跟她談,讓她識時務者爲俊傑。若想活着出去,並且錦衣玉食過下半輩子,那就得同我們合作!”顧宋氏朝顧雲飛拋出欖枝,也不妨對女兒建議地道。
怎奈她膝下無子,只得一個女兒呢?顧家往後還得靠顧雲飛撐起來,這顧雲飛生母死的早,往後他執掌顧家襲爵位後,她就必須依仗他將來的侍奉和孝敬。
顧來儀凝神一想,這也不失爲一個辦法,況且大哥如此稀罕這個叫辛月的女子,她而今成人之美后,大哥會更加的聽從於她,並且日後濂兒登基時,還須得仰仗他這個有兵權的舅舅。
“那好,如果這個辛月的宮女識時務,肯幫着本宮對付鳳未央,她要什麼本宮便給她什麼,哪怕是要成爲大哥的妻子也罷!”顧來儀同意母親的提議,並在今夜讓高來把顧雲飛帶進慎刑司。
顧雲飛謝過自己的妹妹後,便離去。
“母親,爲何不早些敲定大哥的姻親,如今他若真執意娶那個叫辛月的女子,這門不當戶不對下,顧家豈不是要淪爲世人恥笑?”顧來儀憂慮地道。
顧宋氏也是無奈地道,“你大哥雖是記在我名下養大,可到底誰纔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是如何死的,你大哥可是一清二楚。怪只怪在母親不爭氣,沒能保住你那兩個年幼的弟弟。”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顧家的情形,顧來儀不是不清楚。經舅父在南陽起兵造反一時,顧來儀的父親爲了消除宋志軒的疑心,不得已隱退下來。
這顧家子孫除了顧雲飛有所建樹,其餘人都是平庸之輩,難成大事。而將來顧家當家主事的人,也唯有長子顧雲飛。
後宮與前庭由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她後位的保障,兒子將來的儲君之位,還得仰仗這位哥哥,而顧宋氏晚年也需要這個兒子送終。
所以,母女二人只能在某些方面,儘量滿足顧雲飛的所求。不過,顧雲飛也不算薄情寡義之人,他有擔當,有家族榮辱的責任感,也甚少有所求。
此次,不過是給他一個宮女,換來他日後的誓死效忠,也算是值得了!
“只是母親,女兒還是有些怕,萬一皇上此次還是要護着鳳未央,那女兒不是又白忙活嗎?”白忙活不打緊,顧來儀此事會怕反噬到自己,就算是兩敗俱傷,也只能便宜了其餘的嬪妃,讓她們迅速上位。
顧宋氏的雙眸如何陰冷狠毒的蛇目,微眯成一線地道:“準備了這麼多年,就算不是萬無一失,也能夠讓對方難以崛起!只要各宮同仇敵愾,同執一詞,所有人證物證下,皇上總不能違背道義法紀,偏要護她?”
而且,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人,鳳未央與宋志軒已是多年夫妻,感情總有擱淺的時候。
“可鳳家隱忍這麼多年,會這麼善罷甘休?而且自從女兒把鳳未央軟禁紫蘭殿後,已有不少大臣求見本宮,無非都是爲鳳昭儀一事求情。有的,竟還求到太后那邊去了!”顧來儀還以爲鳳氏一族會無所結交,甘願做個無權而閒散的貴族。
可如今宮中的鳳昭儀出了此等大事,往日裡沉寂寡言的大臣們,居然會爲她了來開口求情。
如若當年她有這些大臣幫襯,那皇后之位肯定非鳳未央所屬,而今是太子之位的相爭,一旦真的明爭暗鬥起來,顧來儀還真拿不準會不會輸,東宮之位會不會與皇長子失之交臂。
顧宋氏見女兒一臉擔憂,便伸手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安慰道:“你這是萬全之策,但走了九步,還是差了那麼一步,那也是天意了。母親事事教導過你,凡事還常備後招,相信你會懂得如何做。況且你與皇上夫妻多年,你又是皇后,皇上怎麼也得向着你,顧念着你!”
顧來儀深吐了一口氣,才鎮定地道:“太后此刻已是不管後宮之事,昭陽殿的安朝玲只想要五皇子,女兒給她便是,只要她肯與女兒達成一線。唐友玲是有心計,但是她的兄長在哥哥手下當差,父親又被流放在外,不足畏懼。剩下這個周思璇更是好拿捏的一個人,而且戴了本宮賜予的那條珊瑚翡翠珠那麼多年,想要孕育子嗣,也是無望。”
“而今你也看到鳳家醞釀多年的勢力,所以這個鳳未央必須除去,如若不剷除後患,待她養足羽翼,日後定會與你分庭抗禮。不僅東宮之位,就連你的後位也將不保!”顧宋氏用手做刀,狠狠地道。
顧來儀想着母親猙獰而狠戾的表情,點了點頭。
宋志軒在雍州一帶,宮中八百里加急送來皇后信箋,稱鳳昭儀德行有虧,竟大逆不道地謀害王才人腹中胎兒,還望他能夠授意顧來儀,先且革去鳳未央位份,收關慎刑司審訊。
隨後,接連遞過來京中大臣的上書,多半是參奏鳳昭儀禍亂宮闈,謀害皇嗣。而上書保鳳未央的只有三本摺子,一是姜賜,二是賀知章,最後一個則是不聞朝事多年的鳳瑾嗣。
宋志軒快馬加鞭趕回盛京,一身風塵的回到皇宮後,並沒有急着去長樂宮見顧來儀,也沒有說解鳳未央的禁,只是去昭陽殿那邊留宿,直至第二日天明,才遲遲去前庭授見各官員。
宋志軒三日不聞不問,一直埋頭在軍機處,與內大臣商議匈奴持續擾亂邊境一事。
“皇上,皇后在外求見。”剛送走了幾位大臣,鍾焉便輕手輕腳走進來稟報。
宋志軒與諸位大臣在軍機處商議了整整三日,顧來儀每次過來,無不被打發了回去,此次好不容易見幾位大臣終於被放出來,顧來儀哪能不過來面見?
“讓皇后先回去,朕晚上回去長樂宮陪她。”宋志軒用手摩擦着下巴,三日不未不出軍機處,此刻腮幫長滿了青色胡茬,便吩咐鍾焉先把顧來儀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