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未央沒有去看他,只是垂下頭去,淡笑道:“皇上心懷天下,一心爲社稷憂思,能夠不兒女情長,纔是明君之道。皇上有皇上的顧慮,臣妾哪能就敢責怪您了。只是,臣妾習慣了清淨,不願再沾染權勢,也大抵不是皇上最如意得體之人,也還請皇上毋須多顧慮我,覺得虧欠我才欲立我爲後,這樣於她人也是不公正。”
這一番話,十分委婉固辭後位,可宋志軒眉頭卻高高蹙起,“你到底還是在怨我。沒關係,朕這一生中只有你這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旁的人,絕對不會再佔據你的位置。而朕也有的是時間,對你做出彌補。”
彌補?
鳳未央不想要他的彌補,她心中此刻平靜如水,提不起任何愛恨情仇。
可一旦回到宮中,她不得不陷入高警惕高防備,時時與各色女子鬥智鬥勇,這樣的日子何時纔到個頭。
鳳未央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跪下來懇請道:“皇上若還念舊情,不放就放央兒走吧!”
宋志軒怔了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耳朵聽到的話……“你、你剛纔說什麼?”
而此刻,平陽侯劉欽正好於外稟報,“回皇上,伊爾科扎突然率領先手下軍隊朝我們這邊快速挺進,還請皇上移駕,由臣等迅速護送您與鳳昭儀避入附近三十里處的焦陽城。”
宋志軒心中暗暗感謝劉欽,此次他就權當沒聽到她要求離開的那句話,便趕緊牽過她的手,迅速離開。
可心中到底是留下一道梗,讓宋志軒此刻的面容無時不緊繃着。
她竟然親口要求離開,就猶如有人從宋志軒身上抽走一件東西一樣,讓他感到惶恐和不安。
郭宇明有看到皇帝臉上不悅的神色,以及他身後的鳳未央。二人表情很不對勁,直覺告訴郭宇明,鳳未央與宋志軒之間肯定出了問題。
原本對峙的兩軍,原本都不敢輕舉妄動。
可此刻,伊爾科扎卻率領騎兵,大肆攻打而來。想來,他已知道大魏王朝的皇帝,就在裡頭,他甘願冒這個險,直搗黃龍。
戰況很激烈,鳳未央有幸親身體驗一回。
宋志軒緊緊牽着她,一刻也不敢放鬆她的手,好幾次敵人的箭矢就要衝她射來,都被宋志軒揮劍砍斷。
如此浴血奮戰,直至宋志軒率領兵馬退回焦陽城。
焦陽城,乃是魏王朝與遊牧民族一個貿易城鎮,隸屬魏朝管轄。
可焦陽城駐兵不多,但足以抵擋到援軍的到來。
宋志軒背上有捱了幾刀,傷口不是很深,並未傷及要害。
宋志軒任由鳳未央幫其上藥包紮傷口,一邊聽底下的武將稟報道:“相信明日一早,鎮守雁門關外的援兵便會趕到,這樣伊爾科扎兵馬便會破曉前退去。怕就怕焦陽城內的百姓複雜,會不會幫着伊爾科扎他們對付守城的將士。”
焦陽城,原本就居民複雜,一半是大魏人,一半是胡商與牧民。匈奴人也不乏其數在內。
鳳未央不吭聲,盡心盡力幫宋志軒纏繞傷口,只聽得他開聲道:“焦陽城一向太平,百姓也安居樂業。可自從伊爾科扎當上匈奴人的王之後,便四處征戰,塗炭生靈。我想城中的百姓,也是知道誰善誰惡,不會助紂爲虐纔對!”
話說如此,可還是有一定的防備。
“只要多多防備,不讓城中可疑之人煽動民憤即可。”只要天一亮,危險自當過去。反倒是援兵一到,真是他們反擊回去的時候。
可宋志軒失策了,不知爲何,雁門關的守將遲遲不派出援軍。
如今,已是第三日中午。
伊爾科扎已陷入興奮中,正發動猛攻,希望日落前把焦陽城攻下,以便生擒住裡頭的魏皇帝。
焦陽城內守將,陷入一陣莫名恐慌。
宋志軒氣的一掌拍在案几上,“鎮守雁門關的武陽侯孫準,到底怎麼一回事!難道,他不知道朕困於此,還是他想着要造反?”
劉欽已與衆將士商議過,便由郭宇明覆手道:“皇上,臣等已商議好兵分二路,入夜後就從東南兩面衝出去,爲皇上殺開一條血路,力保皇上離開。”
宋志軒也知道,乾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城內的百姓越來越躁動不安,外頭的匈奴軍隊,更是不懈怠地想要攻打進來。
“也唯有此一試了!”宋志軒微眯着眼,同意這個提議。
入夜後,焦陽城內東與南面衝出兩支隊伍,伊爾科扎分不清宋志軒在哪一隊,但想着往東,必定是往雁門關的方向而去,便緊追着東面哪知突圍的隊伍攔截。
其實錯了,東面那支突圍的軍隊所護送的人,只有鳳未央而已。
當聽得宋志軒安排鳳未央在裡面,大夥兒都很費解。但想到帶一個女子在身邊,畢竟是累贅。
所以,大家便心知肚明,皇帝這是要捨棄鳳昭儀的意思了。
可誰知道,東面那支隊伍卻是能夠突圍成功,並且日夜兼程,兩日後安全抵達雁門關。
原因是在突圍時,宋志軒爲了鳳未央能夠安全離去,便讓人放出消息,他在南面突圍的隊伍裡。
伊爾科扎便調轉了馬頭,放棄東面這支隊伍,把重心放回南面,力圖要生擒住宋志軒。
那夜,宋志軒屏退左右,唯獨留下郭宇明談話。
“郭宇明,朕把她交給你,你務必安全地把她送回去。”宋志軒鄭重地對他道。
這就是爲何兵分兩路的緣故,可底下的將員萬萬沒想到,皇帝甘願把機會讓給了一介妃子,反倒是重新退守焦陽城內,繼續等待援兵到來。
郭宇明入關後,立即帶領兵馬前去支援。而鎮守西北軍營的鳳瑾嗣也已率領軍隊前往。
兩大軍趕到,伊爾科扎並不死站,迅速選擇撤退,困在焦陽城內六日的宋志軒,終於得救。
宋志軒回朝後,第一件事便罷黜免武陽侯的官職,令禮部削去他的爵位,全家流放邊疆勞役。
鳳未央已隨宋志軒回宮中,與孩子們團聚。
眼下,朝廷免不得要與匈奴人開戰,勢必要把他們驅逐到漠北,不再能夠南下騷擾我朝邊境。
“娘娘,懷安長公主與平陽侯夫人於外求見。”白芍進來稟報道。
鳳未央剛喂完五皇子喝完甜湯,正在給孩子擦拭嘴角,聽得她二人求見,便趕緊讓白芍去把人迎進來。
“聽聞你已回來,本宮便邀上平陽侯夫人入宮來看看你。”宋雨桐人還未跨進門,聲音便遠遠先傳進來。
韋氏直到見到人之後,才心疼地道:“可是受苦了,人都清瘦不少。你原本身體便就不好,此刻可得讓你宮裡頭的人,多爲你補一補才得了。”
“人沒事,回來便好,便好。”宋雨桐輕拍了下鳳未央的手,感嘆地道。
鳳未央恬淡笑了笑,便迎她二人坐下,令底下到人烹茶奉上來,“此次劫後餘生,倒也讓我看清皇上心中還是記掛着我。”所以,她便也不再說什麼離開的話了。
宋雨桐自是清楚,“我也是看着你與皇兄一路艱辛走來,若說皇兄心中裝的是誰,倘若這人不是你,也就無他人了。”
“只是眼下開戰在即,皇上要忙於戰事,對於立後一事,估計也是要緩一緩了。”韋氏不由得蹙眉道。
她二人自是希望鳳氏爲後,且不關利益來說,就憑鳳未央的人品,以及資格,爲有她足以堪當大任。
鳳未央沒有搭這個話題,只是道:“武陽侯這事,到底是讓人看得不透。如此處事圓滑的一個人,怎就在這節骨眼上犯了渾。”
“誰說不是呢。”韋氏畢竟是劉欽的夫人,劉欽又是與孫準同期爲將,一起追隨的宋志軒。兩家自然關係也不陌生。
如此,只聽韋氏道:“聽聞武陽侯那日並未在軍營,倒是跑到風月場所醉得不知人事。如此擅離職守,我倒是頭一回見。”
“左右這般下場,亦都是武陽侯自找的,只可憐他那兒子孫興,正是意氣風發時刻。”說及此,宋雨桐還望了眼鳳未央,見她神情無異,便也接着道,“說起來,你家萱姐兒正與他家說親,只怕這次……”
鳳未央淡然的臉上笑了笑,柔聲道:“無事,世上男兒郎多得去,紫萱的親事還可再慢慢挑選。”聽這話的意思,該是沒喚庚帖。
二人對方一眼,不由得爲鳳紫萱舒了一口氣。若真換了庚帖,只怕鳳家在武陽侯這件事上,多少受到輿論的牽連。
鳳未央擡頭看向懷安長公主,柔柔笑問:“我不在京中這些時日,聽聞發生了不少趣聞。”
宋雨桐面上嗤笑道:“哪裡就是什麼趣聞了,分明就是瞎胡鬧。她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便要胡亂擅自做主,怪不得如今還在安寧宮跪着。”
懷安長公主口中的這個“她”,自是碧雲殿的紀春華了。如今還在安寧宮長跪,除了她就沒有誰了。
“太后的身體都這般了,還要兼顧後宮之事,大抵是我們這做兒媳的不孝順。”鳳未央不由嘆氣道。
韋氏卻不這麼認爲,“這還算是輕罰的了。可到底是皇上身邊的寵妃,至今未問責這次鬧劇。”
若真過問起來,朝中跟着她紀昭儀興風起浪的官員,指不定要栽下去多少人。
“如今,朝廷正在開戰,正是在用人之際。興許皇兄覺得容後再處罰紀昭儀也不遲呢。”宋雨桐維護皇兄便說了句好話。畢竟鳳未央好不容易與皇兄修復關係,怎能夠再因個紀氏破壞掉。
所以,便對韋氏使了個眼色,對方接受到後,便也生澀點頭附和一句是。
“當日,皇兄與你被困雁門關外的焦陽城,關內主將不在得不到兵符出兵。此事也不知如何穿回宮中,紀昭儀便嚷嚷着要大臣們立皇長子爲太子,以防皇上有何不測。”宋雨桐便前些日子所發生的事,便簡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