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帝冷冷看着這一切,默不作語。
“皇上,阿悄還小,尚不懂事,還望皇上能夠寬恕她。”宓妃怕的就是懷帝的沉默,怪還得怪那個小宮女,好端端地潑了她的藥!
這跪在地上的鳳未央,能深切感受到宓妃那兩道如利刃投射過來的目光,便恭謹沉聲地道:“回皇上與宓妃娘娘的話,這藥,不能喝!”
“哦?本宮的藥,本宮爲什麼不能喝?還是你見不得皇上與我恩好,親自餵我喝藥?”宓妃雙目凌厲地盯着那個背脊直挺的宮女,居然還敢不卑不亢!
宓妃這話,倒是認爲鳳未央與風流成性的懷帝有一腿,索性把善妒的罪名給鳳未央扣上。這話落在宋毅耳朵後,他還拿輕佻地眼神幽幽看向正跪着不卑不亢的鳳未央。
“娘娘,未央不敢。只是藥裡頭多了一味藥材,很不利娘娘腹中的胎兒。”鳳未央如實相告。因她端起藥的那一刻,煙霧繚繞的藥汁裡,明明有一味紅花的味道。
紅花,活血通經,孕婦禁忌,誤食後會造成流產。不管宓妃是真孕,還是假孕,她都不能喝這碗藥。
宓妃一下子軟在懷帝懷裡,雙手無力地抓着懷帝胸前怒騰而起的金龍袍服,聲音顫抖地道:“皇上,有人要害臣妾和臣妾的皇兒,您要替臣妾做主。”
宋毅雙眼眯成一縫,寒着聲問鳳未央:“多了一味什麼藥?”
“回皇上,紅花。”鳳未央雙手伏地作答。
紅花一詞喊出,滿堂寂靜!
好一會兒,才聽見宓妃伏在懷帝肩頭上,嚶嚶嚶的哭泣出聲,聲音悲切婉轉。懷帝忙着低頭安撫,問她身體是否有恙,他未擺駕前來時可有喝過什麼?
“回皇上,娘娘從梅園受驚回來後,就未曾用過什麼。”承香殿的掌事宮女金禧,上前一步回答道。
宋毅見懷中哭泣的女子安撫不下,便緊皺着眉頭掃視一圈跪地的宮人,當即怒喝道:“一個個的都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太醫院裡的太醫全部叫過來!”
宓妃身子明顯抖了一下,趕緊仰頭對懷帝道:“皇上不必了,臣妾索性也沒喝到這藥,中午馮太醫也纔來把過平安脈,此刻就不用喚太醫了吧。”
“這怎麼行,藥要查徹查,人要拘問,你也要讓太醫重新瞧一瞧,你看你的臉色很不好,朕不放心!趙皓,朕給你半盞茶的功夫,速速把所有太醫都請來!”宋毅一口不放心的口吻,既對宓妃安撫,又對趙皓吩咐。
“那就召馮太醫吧,臣妾的身子一直是由他照拂,若換作他人臣妾反而不習慣,也放心不過。”宓妃還是想爭取對自己有利的人,顧不得懷帝眉宇間顯示的不悅。
此時,趙皓進來稟報:“回皇上的話,馮太醫此時不在宮中,安康伯舊疾突犯,太后已命馮太醫前去醫治。”
“那……那就去把馮太醫截回來,到底是本宮腹中皇兒重要,還是已九十高齡的安康伯重要!”宓妃不由得聲線拔高,她已是怕到頭髮絲都膽顫的地步。
此刻。宋毅已是心知肚明,便也不駁她的話,只是道:“左右是等,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太醫才能到來,不如就讓央兒先替你把個脈,也好讓朕早些把心放回肚子裡。央兒,你過來替宓妃看一下。”
未等鳳未央開口答“是”,宓妃就率先尖叫開口:“你會醫術?”
“是的,娘娘。未央不才,看過幾本醫術,也師從一位名醫,淺薄醫術下尚能替百姓診治雜病,還望娘娘緊着鳳體龍胎,讓未央把一回平安脈,也寬了皇上的心。”鳳未央仍是一臉鎮定的回答,此刻的宓妃就如同一條即將離開水的魚兒,拼命掙扎着。
“你一個小小宮女豈會精通岐黃之術,本宮可信不過你!”宓妃當即一口回絕。
“你也知道娘娘是鳳體,千金之軀,豈能與外頭那些貧賤百姓的身體相比擬?娘娘,咱們還是等馮太醫回來罷,千萬不要輕信庸醫。”承香殿的總管張盛德,總算開口幫襯宓妃。
“還請皇上體恤娘娘鳳體,萬勿輕信庸人。”在張盛德的帶領下,宮裡的十幾個奴才悉數跪下來懇請道。
確實,鳳未央瞧着這樣年輕,就算是自幼學醫,那也是經驗淺薄,何況宓妃身份貴重,又身懷龍種,豈能讓她隨隨便便近身?
“怎麼,難道朕欽點的大夫,你們都敢有疑義?”宋毅一掌拍在牡丹花雕紅木牀沿上,那張俊逸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
這羣狗奴才,簡直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朝廷上的事他做不了主,可後宮裡的事還沒誰敢違逆他宋毅!他們還當真自己盛寵宓妃,會什麼事都依着她性子來,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此刻,龍顏不悅,人人自危。
所有人只好顫着小心肝兒再次伏地不起,齊聲喊道:“皇上恕罪,奴才們不敢,還請未央姑娘替宓妃娘娘把脈!”
鳳未央聽見這些高呼聲,眼角直抽,前一秒還齊心協力地抵制她,這一秒又齊聲恭請她,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立場!
宓妃的臉徹底兒白了,如喪考妣一樣癱軟下去,但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皇上,臣妾還是……”可懷帝已經起身,把位置讓給鳳未央。
“看來朕是慣壞你了,今後得多約束你才成。這次,朕不會依你性子來,身體乃大事可不能胡鬧!央兒,把脈。”懷帝坐在趙皓挪來的椅子,吩咐鳳未央立即行事,他倒要看看宓妃到底有何事瞞着他!
“是,皇上。”鳳未央躬身上前,看着宓妃緊抱着雙臂,便平靜地開口道:“還請娘娘把手腕交給未央。”
宓妃沁滿毒藥的雙目緊盯着鳳未央半垂着的臉龐,分明是在警告鳳未央不要亂說話,敢說錯一句話,就讓她人頭落地!
鳳未央權當是沒看到那警告性的目光,蔥削的三根手指搭上宓妃的手腕,凝神專注地傾聽脈搏。這時候,原本請來替柳阿悄診治燙傷的錢忠明,便被請來這邊先聽從皇帝吩咐。
“你來看看這藥,裡頭到底有沒有一些本不該出現的藥!”宋毅對那位樣貌看着尚顯年輕的太醫,去檢查藥碗殘留下的藥汁。
那位太醫一聽便知不是什麼好事,隨後把那藥碗放於鼻前聞了一聞,心涼了大半截,然後用小拇指蘸溼放於口中含住,一顆心已是震驚透涼。
“回皇上的話,這藥可是要給誰喝的?”錢太醫明知故問地道。
“你別跟朕裝傻充愣,這分明是宓妃的安胎養神的藥,你會不知道給誰喝的?”宋毅不想跟他打太極,是否真如鳳未央所言,這裡頭真添加了一味孕婦吃了會落胎的紅花。
“皇上,恕臣愚昧,這分明不是安胎藥啊!”錢忠明撩衣跪下來,根據十幾年行醫經驗來看,以及自己對藥材的十足瞭解,他敢打包票這只是一副益氣安神的補藥,何曾是什麼安胎養神的藥?
不過,錢忠明還是繼續向前拱手稟明,“但這藥若真給孕婦喝的話,裡頭確實有一味藥材不適合,因爲紅花乃是活血通經的藥性,孕婦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