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濛濛,欲亮不亮的時候,宮外傳來一個噩耗。
於閶闔門那幫儒生被羽林軍圍剿,正是由宰相以儒生聚衆鬧事爲由,命長子朱曦率領官兵四處圍捕,如今長安街頭上不問緣由,只見着是年輕斯文的男子就抓,令京都陷入一片混亂。
鳳未央雙手一鬆,手上那本醫書便重重掉落在地上,“宋郎……”
一顆心像被人舉着刀掏空了一般,鳳未央再也顧不得宮規禮儀,提起裙襬就往外奔出去,從紫宸殿一路直奔宮門。
她現在就要見到宋志軒,一刻也等不了!
“小姐。”辛月追在身後,簡直攔不住突然一路狂奔的鳳未央。好在前頭出現一個人,伸手就攔腰截住了鳳未央,“你瘋了嗎?在宮中橫衝直撞!”
宋少恭不悅着張臉,難道她鳳未央得罪的人還少?
此刻,正是官員入宮早朝的之際,而紫宸殿屬於外朝,鳳未央這樣發瘋似的奔跑,勢必容易衝撞到人!到時候,隨便尋個藉口就可以治她個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宋少恭捧起她蒼白的一張臉,幫她扶正頭上的珠釵,臉上也是不忍地道:“本侯知道你擔心什麼,但你以爲皇宮是隨隨便便之地,來去自如的地方?”
可此刻宋少恭也很清楚,鳳未央已不宜留在宮中。
昨日太后說,一切事宜留着今日早朝商議。而宮門外那幫儒生仍堵在閶闔門外,形勢對太后一方極爲不利,所以一大早便有下令屠殺儒生之事。
朝廷捕殺儒生,這是萬般沒想過的事,看來外戚朱氏一族,已經打定要謀權篡位的決定。
宋少恭沒有換過衣裳,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酒氣,便牽起鳳未央就往西內苑走,“你先不要急,我來替你想想辦法!”
很快,鳳未央按照宋少恭的吩咐,與辛月喬裝爲一名小太監,然後由着送水的車隊裡偷偷出了宮門,畢竟侍衛統領是羅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行不是何難事。
鳳未央也是顧不上紫宸殿內的宋毅了,何況宋少恭也向她保證會照顧好懷帝,太后縱然心狠,也不至於立即逼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且,鳳未央也是希望那粒短暫性造成假死的藥,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
天色剛矇矇亮,宮中正好傳來早朝的鐘聲。
可二人一來到街上,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駭住。
昔日繁華鼎盛的長安街,此刻卻是滿目瘡痍的畫面,房屋倒塌,大火連天,惶恐不安的百姓則四處亂竄,更還有官兵持着刀械四處巡邏搜捕。
“小姐,街上不安全,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再另尋辦法找姑爺吧。”辛月率先從鳳未央的安全上考慮。
鳳未央猛地想到了什麼,趕緊抓起辛月的手臂,“對了,咱們去穆國公府一趟,說不定宋郎會在那裡等着我們!”
昨日有在宮中,言情懇切地交代穆國公好生照拂宋志軒,若朝廷有決議,要圍捕閶闔門的儒生,身爲朝中重臣的穆國公不可能沒接到消息,指不定他早已經派人把宋志軒從閶闔門接走。
鳳未央懷着這點期盼支持着自己,讓辛月一路帶着她前往穆國公府。可是,可是穆國公府大門敞開,裡頭凌亂殘敗,不少貪財的下人正匆匆忙忙地從裡面席捲走些值錢的家當走出來。
看着國公府破敗不堪的大門,鳳未央只覺得世界在崩塌,倒是辛月順手拽下一個倉皇而逃的下人,冷森森地質問:“國公府怎麼一回事,一夜之間竟破敗如此!”
“姑娘別問了,還是趕緊逃命吧,穆國公攜着家眷連夜就出城投奔南陽襄陽王去了,哪裡還管我們這些下人的死活,一會兒朱曦大將軍就領兵前來抄家了!”
這位下人的話音剛落,遠處逐漸整齊的步伐聲,正是前來抄國公府的官兵。爲首的人,正騎着一匹高壯白馬,他正是西北鎮遠將軍朱曦,手握着聖旨前來捉拿穆國公一家老小。
辛月視線如利刃地緊盯着白馬上的人,摁着腰間的軟劍時刻有上前廝殺的衝動,可還是直接拉起鳳未央立刻拐進一條狹長的衚衕道,擇路逃離國公府。
朱曦一手趕緊勒住白馬,看着前面兩個嬌小的身影一閃而逝,對方還是穿着宮中內侍的衣裳,直覺得可疑,便招手喚來副手,“你帶領人前去追拿剛纔站在那裡的兩個人,不問因由先帶回去審了再說。”
“是,屬下明白。”魁梧大漢領命離去。
穆國公一府老小早已逃離長安,那宋志軒會在哪裡?會不會已經被逮捕,更或者已經死在官兵的亂刀下!鳳未央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毫無知覺地任由着辛月拖着逃離。
“小姐,姑爺武藝了得,爲人也足智多謀,您要太過擔心他的安危,還是先跟辛月離開長安,咱們回到金陵才能從長計議罷。”辛月違着心說這番話,也是不想鳳未央自絕求生意識。更何況長安城如今這麼混亂,宋志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情況下,一切還不能蓋棺定論。只有性命保住,才能想其他的事吧?
可宋志軒若是沒了,喪生於此次混亂中,鳳未央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何意義。
街上,時不時的能看見一具具年輕男子的屍體,鳳未央都很想上去辨認那人到底是不是宋志軒,卻又害怕是宋志軒。
鳳未央不是不明白辛月的話,可眼下人心惶惶下談何出城?爲了圍捕城中的儒生,各處城門早已關閉起來,並多增官兵嚴防死守!
這時候,一個小廝打扮的小子突然衝出來攔住去路,高興地喊道:“小姐,總算見着你們了!”
“丁來,你怎麼會在這裡?”鳳未央見來人是丁來,趕緊聲音發顫地問他,“不是讓你照顧宋郎嗎,他……他人呢?”
鳳未央二人還穿着宮中男內侍的衣裳,着實醒目。丁來便把二人引到一旁的小巷內,急急交代道:“小姐放心,公子應該沒什麼事,丁來跟公子也是剛纔被人流衝散,但想着公子的吩咐,所以丁來便來大街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上小姐你們。可見郭五爺並沒有騙人,小姐是真的安全出宮了。”
原來,宋志軒和丁來在躲避官兵追捕時,不巧碰見了郭宇明,他便告訴宋志軒鳳二小姐已經被攸遠侯安全送出宮,讓他趕緊丁來去接應,然後火速逃離長安回到金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