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墮胎藥的滋味段天印恐怕這一輩子都要記得,那碗澀苦的湯藥一滴不剩的全部灌進段天印的嘴裡,段天印在江佳玲走後想把湯藥吐出來,可是這其實容易的,吐出來的量遠遠不夠,沒過多久段天印的肚子就開始有了反應,豆大的汗珠佈滿了她飽滿的額頭,她從地上起來,想回到牀上,腿就跟布錦似得,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一點一點挪到榻上,鼻翼還一吸一吸的,可以看出她的痛苦,在哼哼唧唧的呻吟聲中她沉沉的睡去,沒有了知覺。
董輕齡在柴房裡渡來渡去,她知道段天印將會有劫難,可是無奈自己又被鎖在這狹小的柴房裡,兩個二品侍衛接到江佳玲貼侍的命令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董輕齡知道郡王回來了,於是立刻跑到門口敲打着門,可是他們卻好像聽不見似得,董輕齡晃着兩扇陳舊的門,中間的縫隙不算小,但是怎麼能鑽過去呢,董輕齡看到燃燒所剩無幾的白燭和打火石,她剝去灰塵,打火石在她嘗試十幾次後終於點亮殘燭,她舉着蠟燭到了門前,她深吸一口氣,這可是柴房,如果老天爺不眷顧她怕是會變成一具焦屍,她的手顫抖了,猶豫了,但是想起段天印的好,她鼓足勇氣點燃了木門,不起眼的木門被燒壞了,董輕齡顧不得臉上的菸灰拿起木桶,一桶一桶舀着水缸裡的水,火被熄滅了。
董輕齡氣都來不及喘徑直奔進屋子裡,只見段天印面如蠟紙,任憑她怎麼呼喊段天印也沒有反應,董輕齡掀起本來就沒有蓋好的被子,她驚呆了,血淋淋的一大片,她捂住嘴,眼淚霹靂啪來的掉下來,她飛奔着,她要趕快去告訴利延,她在想郡王一定是太累了纔沒有去看段天印,一定還不知道江佳玲殘害了他第二個孩子,可惜她錯了,這個男人並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利延也痛苦,但是他能怎麼辦,他不甘心俯首稱臣,
他比耳鍾更適合治理國家,他不能和江佳玲鬧掰,也不想讓段天印心裡結疙瘩,於是他選擇躲避,他騙自己,這個孩子從來就沒有來過,從來就沒有失去過第二個孩子。
當他知道段天印的慘狀後他奔跑着,他沒有想到段天印會這樣,他有些後悔,但是沒有時間倒流,他只能繼續演下去,段天印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庶妃,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就是一介草民,就是罪臣之女,那裡請得來好的御醫,還不如請醫館的大夫來診治,老大夫深夜不想奔波,可是醫者仁心,老大夫知道人命關天還是披上衣服就來了,被慶祿一路拽來,狂奔的馬快把這個仁慈的老頭子晃散了,到了郡王府馬終於停了下來,老頭還沒回過神就被慶祿扯了進去,老頭氣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把柴瘦而又靈巧的手搭在段天印的手腕上,眉頭皺了起來,搖搖頭,爲段天印施了幾針,讓雲郡王還是要做好準備,利延揪起老頭的衣領,發狂似得搖晃老頭,慶祿搖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無奈江佳玲下的藥量太大,擺明了就是想要段天印的命,活血的藥催的鮮血直流,可是胎兒在段天印的肚子裡也有好幾個月了,幾乎沒有血塊流出,胎死腹中,這豈不是要了段天印的命麼,壽材開始籌備了,段天印一嚥氣就會立刻下葬,她這個不吉祥的庶妃怎麼能衝撞了江佳玲的胎,甚至要從後門那個下賤地方偷偷拉出去,連葬禮都沒得辦,只有棺材一口,段天印的呼吸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利延緊緊握着隨時逝去的段天印,眼淚,是不捨也好,是悔恨也好,是裝模作樣也好,都不用要了,他爲了段天印殺害了辛那繼,爲了權力有害了段天印,他的眼裡沒有想要,只有必須得到。
是大限將至最後的恩典嗎?段天印竟然清醒了過來,她使盡全身力氣衝着雲郡王利延笑
了笑,想說點什麼,但是發不出聲音,只有白色的脣一張一合,利延緩緩貼近段天印的嘴,想聽些什麼,兩個人的抽泣聲遠遠壓住了段天印說話的聲音,突然段天印狠狠地咬住了利延的耳朵,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力氣,因爲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段天印鬆了口,又是一頓抽泣。“我不恨你了。”段天印弱弱地說。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眼睜睜的看到利延毅然離去的身影,沒有一絲猶豫,她知道他不敢得罪江佳玲,所以她並沒有求救,即是保護也是放棄,她在用生命擁護這個男人,也被深深地傷害,她的求救有用麼,不會,讓利延失去左膀右臂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而且利延會站在自己這邊麼,很明顯,他想置身事外。
段天印閉上了眼,哽咽還在繼續,但是她不想在說什麼,就這樣吧,大限將至,留下一絲寧靜吧,她不想怒瞪雙眼,她不想讓利延有所愧疚,但是她自己呢,犧牲者。
疼痛,腹部劇烈的疼痛還在繼續,讓她難以忍受,老天有眼就讓她昏死過去吧,不要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再多受一分的罪了,她感覺血漸漸地停止了,是流乾了麼,她有點恐懼,她只覺得一點力氣都沒了,變得輕飄飄的,終於閉上了惆悵的雙眼。
董輕齡有點怨恨的將雲郡王推了出去,她要爲這個善良的女人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董輕齡的手又顫抖了,她看見血塊,段天印有救了,她奇蹟一般的排出了血塊,董輕齡滿是激動,但是她也十分害怕,她不知道如此虛弱的段天印能不能撐到大夫來,老大夫回到家裡徹夜難眠,他嘆息這個可憐的女人,年紀輕輕還沒過門就守了寡,好不容易做了王妃卻要受此磨難。
慶祿咣噹一聲尋了來,老頭還以爲段天印已經去了,躲在牆角辯解着,慶祿一把揪過老頭,又是一路奔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