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蕭鳳溟的胸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忽然覺得心中深藏的不安漸漸平息。她可以得不到帝王的愛,但是卻不能失去他的寵。沒有了帝王的聖寵,她根本沒有任何資本可以站在後宮。這也是後宮所有妃子心心念念,拼盡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累
聶無雙長嘆一聲。蕭鳳溟似感覺到她的落寞,輕挽着她的手坐在窗邊含笑問道:“怎麼了?朕來了,你還是不高興?”
聶無雙搖頭,但神情依然落寞。這時宮人端上御膳,蕭鳳溟便不再追問,聶無雙已經用了一半,蕭鳳溟又命她陪着一起用膳。
蕭鳳溟來東林寺,寺中不能食葷腥,往常快百餘道的御膳,如今精簡到三四十道的素菜。蕭鳳溟每樣夾了幾筷,隨意問道:“聽說在寺中你每日就跟僧人一起參禪禮佛,十分虔誠。”
聶無雙笑道:“這是自然,心誠則靈,佛祖一定是聽見了臣妾的心願,所以把皇上送到臣妾的面前了。”
蕭鳳溟不由笑着看她,俊朗的眉眼中帶着一絲暖意:“你也別苦了自己,你看你都瘦了許多。上次朕賞你的夏衣恐不能再穿了,等回了行宮朕再叫尚衣局再縫十套。”
聶無雙看了他一眼,低頭微笑:“謝皇上賞賜。”
“太后不是賞了你不少東西,能穿的就拿出來穿戴,朕瞧你太素淨了。”蕭鳳溟說道。悶
聶無雙心中微微一突,連忙說道:“這是臣妾沾了兄長的光。再說臣妾已經把太后賞賜的都捐給了寺中當做香油錢。臣妾不敢擅專。”
蕭鳳溟手中的象牙筷微微一頓,他夾起一個水晶素餃放到她盤中,眸色帶着一絲探究:“你倒真的是很虔誠。”
聶無雙淡淡一笑:“臣妾一心向佛,皇上難道還有什麼懷疑麼?”
……
用膳過後,蕭鳳溟握了聶無雙的手,在寺中散散。東林寺因皇帝的到來,特地規避了閒雜人等,兩人所過之處只聽見大小佛堂中梵音嫋嫋,木魚聲聲,隱約有一種出塵的意味。聶無雙忽然想起一事,對蕭鳳溟笑道:“臣妾親手抄了一本佛經給太后,保佑太后年年康健。臣妾也抄了一本給皇上,皇上可要看?”
蕭鳳溟回頭,劍眉一挑:“短短几天,你竟然能抄兩本之多?”
聶無雙一笑:“另一本是皇上一定想要看的書。它雖不能普度衆生,卻能令皇上宏圖大展。”
蕭鳳溟被她話中的深意挑起興趣:“是什麼樣的書?”
聶無雙命茗秋回去拿,不一會,茗秋拿了過來。聶無雙把那本薄薄的冊子放在素白的掌心,對蕭鳳溟說道:“皇上看了,不許降罪臣妾,不然的話,臣妾寧可把這本燒了。”
她手捏着冊子,臉上雖笑着的,但是手心已經沁出冷汗。她今天的舉動無疑是來試探他的底線,要知道後宮干政可罪在當誅!她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賭,但是若是要她放任這麼一個皇帝想要的人才溜走,她又於心不甘。
蕭鳳溟伸出手,笑道:“你且拿給朕看看,總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書吧?”
聶無雙忽地跪下:“臣妾自知罪該萬死,但是臣妾不忍看一位有才華的人就此湮滅衆人之中,一輩子不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所以就擅自做主讓他寫了一篇策論,讓皇上過目。”
蕭鳳溟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他接過聶無雙手中的薄冊,淡淡道:“能讓你犯後宮干政的罪來推薦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吧。朕可以先看看。”
聶無雙跪在地上,心頭鬆了一半。蕭鳳溟並未叫她起身,她只好繼續跪着,青石地上帶着白天的熱氣,十分滾燙,她跪了一會就覺得膝蓋上火辣辣地灼熱。蕭鳳溟一目十行看了一會,猛地合上冊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認爲他的話是對的?”
聶無雙被他帶着威嚴的目光迫得一窒,連忙磕頭:“臣妾只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臣妾……”
“不用再說了。你平身吧。今日之事你不要對外人說起,不然朕也保不了你!”蕭鳳溟眸中警告之色一閃而過。聶無雙倒吸一口冷氣,但是心中卻真正放下心來。她知道,狂生柳宇誠真的可以見到蕭鳳溟了!
“臣妾不敢泄露半句。”聶無雙說道。
蕭鳳溟把這冊子放在袖中,扶起她來,他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許久才長嘆一聲:“你啊,總是這般令朕又喜又是恨!難道朕給你的榮華富貴還不能令你安心麼?”
他說破了她的心思,聶無雙心中一震,忽然不知該如何迴應。過了半天,她才幽幽地道:“臣妾說過,臣妾只在乎皇上,皇上想要的,纔是臣妾所關心的。”
蕭鳳溟回到別院中,不一會派出內侍傳來柳宇誠。聶無雙見柳生進蕭鳳溟的御用書房中談了許久才離開,心中喜憂參半。他們談了什麼,結果如何,她全然不知,唯一知道的是柳生離開的時候,眼中熠熠生輝,猶如被點亮了一般。
第二天,蕭鳳溟一早參佛之後,帶着聶無雙啓程回景州的行宮。在龍攆中,蕭鳳溟看着手中的薄冊,劍眉緊鎖,似有不解。聶無雙不知昨天他們談話如何,更不敢去問。
蕭鳳溟看了一會交給林公公:“替朕收起來,不許任何人看到。”林公公知道這東西事關重大,不敢怠慢,小心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的暗袋中,這才退下。
聶無雙在一旁軟墊上跪坐着,眼觀鼻鼻觀心。端坐如儀。
蕭鳳溟出神看着窗外,龍攆中一時間寂寂無聲。正在這時,前方忽然有快馬奔馳而來。蕭鳳溟回神,正要問,林公公已經喝問:“來者是誰?”
來人不吭聲,似掏出什麼令牌,林公公面色一整,連忙接過他手中的方筒,親手遞給蕭鳳溟。聶無雙在明黃的車簾掀起的縫隙中看到那人身着黑色勁裝,面上木然,猶如一根標槍挺立在馬上。他送完東西也不停留,立刻如風一般策馬消失。聶無雙心中忽地一突,她雖不知道這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他能直闖御駕跟前毫無阻攔,那一定是蕭鳳溟手下的諜探暗衛之類的。難道說,有什麼大事發生?
她心若擂鼓,轉頭看向蕭鳳溟,只見他只掃了幾眼,忽然臉色鐵青。
“急速前進,改道,回京城!”他冷聲吩咐。林公公在車轅外一聽,不由怔了怔,連忙吩咐下去。一時間只聽見護衛們聞聲喝令馬匹,傳令的號子時起彼伏,聶無雙只覺得身下的龍攆猛地一動,六匹神駿馬匹如風一般向前直衝。
聶無雙措不及防,不由向後翻倒。一隻沉穩的手扶住她的腰肢。聶無雙擡頭,卻看見蕭鳳溟俊臉沉若潭水,一雙純黑的眸中沒有任何表情。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從他的面色來看,肯定是極其壞的事發生。
蕭鳳溟此次去東林寺只帶了五百鐵騎護衛,如今一路疾馳回京,輕車簡行,更加容易。聶無雙坐在龍攆中,猶如一片扁舟在大海中跌宕起伏,她只能抓住一旁的扶手才能讓自己不至於滾出馬車外。蕭鳳溟端坐如儀,臉色依然陰沉,但是看着無端令人覺得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有能力頂住。
應國的騎兵驍勇善戰,更擅長奔襲,護衛蕭鳳溟出京行宮的都是一等一優秀的騎兵,半日馬上顛簸根本不算什麼。可苦了聶無雙,一路上顛得胸口煩悶欲吐。最後只能懨懨地抱着蕭鳳溟的手這纔不至於昏過去。
聶無雙隨着龍攆劇烈的顛簸,一路昏昏沉沉。路彷彿長得沒有盡頭,聶無雙想要睜開眼看是不是到了京城,但是身上難受得彷彿連睜眼都是一種負擔。
在她昏沉中,一雙手把她抱起放在膝上,耳邊傳來他淡淡的聲音:“忍一忍就好了。”
聶無雙想要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已經不再吭聲。
一路疾馳,終於在天剛擦黑,宮門落鑰之前,蕭鳳溟趕到了京城。正要關城門的守衛一見前方明黃色的華蓋,不由慌忙打開,纔剛把宮門打開,轟隆如雷霆的馬蹄聲幾乎震耳欲聾,龍攆疾馳而過,揚起漫天沙塵。
蕭鳳溟一下龍攆,把手中已經昏沉沉的聶無雙交給一旁的內侍,轉身大步離開。
“皇上回宮——”
“皇上回宮——”
……
一聲聲悠遠的唱和彷彿比平日更緊繃帶着莫名的緊張,在這沉沉的夜幕下更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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