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你已是應國新後令聶無雙只想要掩面大笑。她定定看了他許久,這才冷笑道:“你不恭喜本宮嗎?”
她步步逼近他,美眸冰冷,藏着心底的恨與怨毒:“你不恭喜本宮嗎?顧清鴻,今日本宮的成就可是你當年的一念之仁!”累
顧清鴻眸中隱隱有沉痛,可是他依然沉默不語。聶無雙看着面前的皎皎如朗月的俊顏,心底的陰鬱如潮洶涌。
她不知自己怎了,心底的狂躁一波一波,無從停歇。她已走上這萬人之上的榮耀地位,可偏偏心底卻是半分也不快活。封后大典才過了三天,她卻是已是天上地獄滾過一遍。
“你需要我的恭賀嗎?”顧清鴻聲音清冽如泉水,淙淙如玉,一如往昔,只是沉靜中帶着她不明白地絕望:“你說過,你做下的孽都是因爲我。你爲了當上皇后,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外間傳言你絞殺皇后,毒殺皇子,草菅人命……還有你結黨營私,侮辱朝臣……”
他擡起眼來,每一句都令她顫抖:“無雙,你走到今天,你已經變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柄細長的裁紙刀,輕薄而短小。他把刀尖對準自己的心口,神色平靜:“無雙,我不明白,你做上皇后就能報仇了嗎?只要你說一句,今日我顧清鴻就能死在你的面前。反正我已生無可念,死亦是孤單一人。”
聶無雙看着他手心薄薄的裁紙刀,這種刀薄而鈍,可她知道,他若是真的想死,赤手空拳都能自絕在她的跟前。悶
可是,他憑什麼想要死就能死?
他憑什麼說她如此不堪?
她的罪,她的孽難道不是他一人做下的?
聶無雙死死盯着面前決意赴死的顧清鴻。她忽然明白他爲什麼要趕回來“恭賀”她被冊立爲新後,原來,他是來批判她的。
原來,他已無法眼睜睜看着她走向那權力的最頂端。
一個仇視齊國的皇后是無法讓齊國心安的,更何況她堂而皇之在羣臣面前說出令齊國驚懼的話來:“……不出五年,齊國必是我大應所有!……”
心中彷彿被滾水沸沸揚揚滾燙而過,她在口中嚐到血腥味,那是她狠狠咬着貝齒而令牙齦滲血。
他的狠與絕,這一刻她才徹底明白。
身後的宮女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亦是不敢進殿中稟報,紛紛低頭竊語。聶無雙忽地笑了,她伸出手,從顧清鴻手中一點點的掰開他的裁紙刀。
一甩手,薄刀被她甩手丟下黑暗之中。
“你說對了,我聶無雙爲了報仇,不惜絞殺妃嬪,許皇后算什麼?還不是死在永巷中!淑妃亦是不足爲懼,在本宮面前伏低做小!朝臣算什麼?只能在本宮的腳下討饒。”聶無雙一字一句地低聲說道,每一個字彷彿從地底而出:“本宮做下的事,惡毒而沒有絲毫憐憫。下一個目標,就是齊國!”
她咯咯笑了,眸光冰冷如霜雪,可偏偏在宮燈下,她美得猶如夜間出沒的魅靈,妖嬈,噬人心魄:“顧清鴻,本宮忽然明白什麼對你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命,不是你的仕途,而是你心心念念護着的齊國!”
“今日你就算死在本宮面前也消不了本宮心中半分恨意。”
“顧清鴻,本宮的復仇今日纔剛剛開始!”她低了頭,直視他的雙眸:“一切纔剛剛開始!”
她說完,笑着走進了那喧囂的大殿中,一股酒香暖風送來裡面的歌舞聲聲,她笑得這般肆意歡暢,滿殿的人都驚異地看着她,誰也不明白新後爲什麼這般開心。
她笑着走過衆人,慢慢地步上九階御階,依在蕭鳳溟的身邊,舉起酒杯:“大應永昌!”
“大應永昌!”衆人呼喝。
聶無雙美眸透過那未閉合的殿門,媚眼流波,看着那殿外的顧清鴻,一口飲盡杯中的酒。
……
殿中歌舞曼妙,十五中秋夜,花好月圓,繁華的應京,物資豐饒,人人歡喜過節。顧清鴻忽地覺得遍體荒涼。頹然轉身,一輪圓月靜靜掛在天邊,靜月無聲,彷彿天公一雙平和而悲涼的眼看着這不平的世間。
他想起千里之外的齊國,戰亂過後遍地哀鴻,流離失所,即使回鄉亦是焦土一片,田間青黃不接,貪官酷吏盤剝着早就貧瘠的齊民,人人不堪重負,越發逃離故土。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讓齊國皇帝有一絲警醒。
大興土木,建宮殿。廣納美人,充斥後宮,從劫難中逃離的齊國貴族們瘋了一樣大肆享樂,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抗末世的驚懼。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心底無盡的空虛。
他慢慢步下御階,在齊國,應國就是他們口中的“天朝”,應國皇帝寬仁愛民,懲治貪官,輕徭薄賦……
他知道,齊國要亡了,不是亡在應國手中,而是要亡在齊國皇帝自己手中。
“顧大人,不進去嗎?”有殷勤的內侍上前問道。
顧清鴻推開他,踉蹌走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月光太亮,照亮他心頭的陰暗。她說“顧清鴻,一切纔剛剛開始!”
他知道,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屬於他的、齊國的劫難纔剛剛開始……
……
聶無雙一杯一杯飲着杯中的酒水,清冽的酒水滾入喉間,讓身子變得輕盈。她只是笑,不停地笑。
蕭鳳溟見她如此肆意,微微皺了劍眉,輕聲吩咐宮人帶她離席。蕭鳳青眸中一緊,等宴飲過了一半,這才悄然離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