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琪是莫家長房幼女,是莫驕和吳氏,甚至曾經莫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從一出生就被衆人捧在掌心,長到這麼大莫要說被誰訓斥,連重話都沒有聽過幾句。
這些年她做下的錯事很是不少,但不管再大的錯,每每也不過被她娘嘮叨着說過完事,哪裡受過父親這樣的厲聲疾色?
而且還是爲了莫七……莫少琪頓時就不能忍了。
不等莫驕說完,她就叫道:“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鎮國公府未過門的媳婦又怎樣?是皇上封賜的縣主又怎樣?說到底她就是個死了孃的丫頭?你們只管等着瞧罷,她能不能進得鎮國公府也還不一定!看我……”
“孽障!你給我住口!”她話剛說到這裡,“啪”的一聲被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莫驕暴怒聲響起。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片刻之後,莫少琪淒厲的尖叫聲響起:“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居然爲了莫七那丫頭打我……”
“住口!”莫驕厲聲喝道,手又衝着莫少琪擡了起來,怒氣衝衝道,“你給我住口!你若再敢罵七丫頭半句,看我可饒得了你?”
“你……”莫少琪何曾被父親這樣對待過,捂着臉直愣愣地看着他凶神惡煞般的神,雙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可她卻到底被嚇住了,沒有再敢繼續挑釁莫驕的權威。
吳氏剛纔被莫驕突然打莫少琪的舉動嚇得呆住,一直愣到現在,才驀地回過神來,尖叫一聲,朝着莫驕撲了過去:“你打琪兒?!你竟然打琪兒?你……”扭打在一起。
被莫驕嚇得噤住聲的莫少琪得了她孃的有力支援,瞬間反彈,也跟着吳氏朝着莫驕叫起來:“你打我!你爲了丫頭打我!你不是我爹!不是我爹……”聲音響徹雲霄。
旁邊的莫少鬆被驟然的變故驚得傻住,愣愣地看着打鬧成一團的父母妹妹,石化在當場;蕪姐兒早已嚇得臉色青白,悄悄把小體藏到桌後,抱着頭不敢直視。
暉院,雞飛狗跳。
鳳儀苑裡此時卻異常安靜。
被賜婚聖旨驚嚇過後,賜封聖旨在莫少璃心裡已經引不起什麼波瀾。
沒有期待,就說不上悲喜。
對於宋淵,她並沒有太多好感,這世她會幫他,只是爲了韓家,爲了自己,甚至可以說是爲了天下百姓,卻唯獨……和宋淵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宋淵喜歡她也好,討厭她也好,她並不多麼在意,他賞賜她再多,也抵不過他當年對孃親的傷害,消不掉她和他之間的恩怨。
她不反抗他,僅僅是因爲他是皇上。
除此之外,沒有更多。
“他封賜就封賜好了,至少有了昭陽縣主這頂保護傘,以後到沈家的子也可以過得更自在些!畢竟,這是個皇權至上的世界。”
時間進入八月。
再過一個月,就是莫少樺和楊曼雲婚期。
莫少璃因爲既喜歡她家四哥哥,又喜歡楊家曼雲姐姐,便對這樁親事格外上心,不但親自在鳳儀苑庫房挑揀了不少新奇珍貴擺設送四哥哥,還親自參與了四哥哥的新房佈置。
整裡跑前跑後,忙得一頭勁。
這天,她正在新房裡指揮丫鬟婆子們懸掛彩燈綵帶。
莫少琪忽然來了。
莫少瓊和莫少珍相繼出閣後,莫家女學聽荷院的學生就只剩下了莫少璃和莫少琪兩個。
莫少璃上課一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請假永遠比上課時間多。莫少琪原本最用功,但從正月在後園子雪地裡摔了一跤後,就摔變了個人,從那以後也常常不去聽荷院了。
甚至,比莫少璃去得都還要少。
學生都不來上課了,女夫子6瑩辭館去了別家。
莫少璃和莫少琪本來從正月開始就見面減少,女學閉館後便更難得遇到,而在莫少璃被接連賜婚賜婚後,更是三五都碰不到一次了。
莫少璃行蹤其實並沒有變,一直是一如既往地按時去嘉善堂向莫老太太晨醒昏定,平裡有事就各處走走,或到冬曦院和柳佳慧說話,和桐弟弟玩耍,沒事就窩在鳳儀苑逍遙自在。
變的是莫少琪。
以前總是無所不在的莫六姑娘這半年多裡忽然變得安靜了起來,尤其是莫少璃被賜婚賜封后,莫少琪竟像蟄伏了一般,平時除了偶爾去嘉善堂晨醒昏定外,大部分時間,都在映月院裡不出門。
也不知整在忙些什麼。
莫少琪忙什麼,莫少璃沒有精神,也沒有興趣卻知道,但她今天忽然出現在莫少樺的新房,卻讓莫少璃意外之外,覺得有些詭異。
莫少琪素來以嫡房嫡女自居,從來都看不起庶出的三房。
她來……會是按着什麼好心?
但不管好心不好心,人家來了,她也不能就攆出去。
何況這是四哥哥的新房,並不是鳳儀苑,她也替四哥哥做不了主。
因而莫少璃雖然對莫少琪的來意有些懷疑,卻也並沒有說什麼,朝她喊了聲“六姐姐”後,就繼續指派着丫鬟婆子們張燈掛彩:“那邊!那邊!那邊了!還是要你來,綠珠!”
沒有再和莫少琪多說一句話。
說真的,雖然莫少琪以前蠍蠍螫螫,吵吵嚷嚷的樣子讓人厭煩,但和現在測測的她比較起來,莫少璃反倒覺得那時囂張跋扈的莫少琪更可些。
現在,莫少琪看她那眼神,真讓人……害怕。
莫少璃想着,就不由打了個寒顫,不經意轉頭時,卻果然碰到莫少琪那寒冰刺骨的目光。
碰到她看過來的視線,莫少琪臉色一變,轉開了頭。
莫少璃挑了挑眉,繼續忙自己的。
婚事繁瑣,處處要心,薛氏因爲有別的事要忙分不開,就把新房這裡交給了她:“七七,三伯母信你的眼光!”
莫少樺也對莫少璃許諾道:“弄得好了,四哥哥有謝禮!”
就是沒有謝禮,莫少璃也願意對她四哥哥和即將進門的四嫂嫂盡心盡力。
誰讓她喜歡他們呢。
莫少璃歡喜地想着,便把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偷窺她的莫少琪拋開了去,心思又放回到新房上。
她神色滿意地在屋裡看了一週,正想要出門到廊下看看去,目光掃過桌上光燦燦的銀鎏金龍鳳燭臺時,卻微微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