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胖老頭甩脫了春青陽的手,氣呼呼的還要說怪話,卻見到一刀和大萌站在門邊。這二人得了春荼蘼的暗示,兩雙利目瞪向他。一刀和大萌是暗衛出身,正經殺過人,也經歷過刺殺的局面,嚴肅起來時,煞氣十足,兇得很,生生把他嚇得縮起脖子,乖乖跟了進來。
看着眼前魚貫而入的人,春荼蘼一數,好嘛,大大小小的人頭算起來,足足十三口子。
這是幹什麼?不像走親戚啊,還都提着細軟,倒像是投奔。不會吧?他們不會要住到家裡來吧?不會是要她父親和祖父養活吧?話說她重生很久了,從沒見過這兩家人,現在他們怎麼會露面,而且擺出要長住的架勢?
春荼蘼只覺得一個頭變成兩個大,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似的。她低聲囑咐老周頭趕緊把門關緊,之後硬着頭皮,帶着過兒和小鳳跟了進去。這所宅子幾天前才吊死過人,現在又演這麼一大出戲,簡直成了衆人關注的焦點。
春青陽把人讓到正房的廳裡,雖然客廳的面積不小,但呼啦啦一下子站這麼多人,也擁擠得連身子也轉不開了。何況,春家那兩房的人還都死抓着自個兒的東西不撒手,寶貝似的,不肯先放在院子中。
就在混亂一片中,春青陽給春荼蘼介紹兩房的人。因爲大房和二房幾年沒到三房走動,彼時孫女年紀還小,只怕記不清楚人了。其實,春荼蘼是根本不認識。
春家大房共五口人。瘦小沉默的老者,是春家大老太爺,名爲春青木,六十來歲。他身子看起來不太壯健。妻子也早亡,只留下一個女兒,名爲春大娘。
普通的底層百姓。有時不給兒女起名字,女兒就按排行稱爲幾娘幾娘,兒子也按排行稱爲幾郎幾郎。春家軍戶之家,但祖父那輩卻爲三個兒子起了名字。到第二代,只有三房爲兒子起名爲春大山,其他兩房的女兒則又恢復了簡稱。
按輩份,春大娘是春大山的大堂姐。春荼蘼的大姑媽。這女人四十上下,極瘦,竹杆一樣毫無曲線美。其實對於女人來說,胖瘦都可以美麗,只是瘦不要幹。胖不能肥,可春大娘卻是乾巴人兒,在以圓潤爲美的大唐,絕對算醜女。而且她嘴脣極薄,鼻子直,下巴方,再加上一對厲目,顯得極爲潑辣厲害,面相十分不討喜。
她女婿叫陳冬。似乎怕老婆,身量本就不高,還縮頭縮肩的,更顯得窩囊。可別看春大娘瘦得沒有幾兩肉,肚皮倒爭氣,生了兩個兒子。
陳阿大今年已經二十。卻沒娶妻,性格和相貌酷肖其父,看人都不用正眼,總是一瞄一瞄的,沒有年輕人的朝氣,反而令人倍覺猥瑣。春荼蘼眼尖,注意到他瞄了小鳳好幾眼。
陳阿二才十一歲,農家的孩子這年紀已經下地幹活,生活條件好的,也開始讀書了,可陳阿二似乎很受寵愛,極爲沒規矩、沒家教,身上雖然乾淨整潔,但進屋後,見到桌上的點心水果,抓起來就吃。春大娘看在眼裡,卻根本不說。
春家二房有七口人,矮胖的紅臉膛老者,也就一直大聲嚷嚷的那位,就是春家二老太爺春青苗。這名子,跟他的整體形象相差太多了。快六十歲的人,底氣卻足。他老婆王氏,也是圓胖的身材,從五官上看,年輕時應該有幾分姿色,可惜長了一又賊溜溜的眼睛,看見什麼都兩眼放光。
春家子嗣單薄,除了三房有春大山外,大房一個只有女兒。不過那是因爲妻子早喪,大老太爺後來也沒有銀子和體力續娶。可二房呢?老爺子、老太太身體都好,一把年紀還活蹦亂跳的,卻也只生了個女兒,名爲春二孃。
春二孃倒似大老太爺的女兒,模樣眉眼都平順老實,比春大山大四五歲,但面相卻有些蒼老,倒是她那個女婿,不像農人,倒似個四處跑買賣原帳房,穿着體面,目露精光,眼睛滴溜兒亂轉,遠比不上春大山的堂堂相貌,有些油頭粉面的感覺。考慮到正是他從折衝府打聽到春大山的住處,應該是個機靈的,或者說機靈過頭了。
春二孃沒有堂姐的本事,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名爲江大娘、江二孃、江三娘。最大的十八歲,訂了親,卻是望門寡,根本沒有去夫家。其次是十四歲,最小的僅三歲不到。她們站成一排,隱身在父母身後,倒一時看不出什麼脾氣秉性,卻比陳阿二懂禮多了。
認完這一家子,春荼蘼心生怪異之感。她家老爹美貌,祖父也是模樣周正的老人,因爲心善厚道,所謂相由心生,看着就覺得親近可信。但同樣的親兄弟,爲什麼和春家另兩位老太爺的長相差距那麼大呢?連帶着到春荼蘼這輩,五官上完全看不出是血緣如此近的親戚。
春荼蘼不是外貌協會的人,不以人的外形評判人,但是……相比起來,她還是情不自禁的有些高興。她敢說,春家所有的女人中,她是最漂亮的。跟其他春家女相比,她簡直就是美人。
“這位是?”春青陽介紹到後來,面對着一個與江大娘年紀相仿的女子,一時愣住。
這不是他們春家的人啊。春青陽看了眼兒子,見春大山也輕輕搖頭,就明白不是自己眼花了,遂又看向自家二哥。
若論生出閒事閒非,一定是他。
“哦,她也叫江二孃,是我那女婿的嫡親妹子。爲了和我那二外孫女區別,我們都叫她江娘子。”春青苗大喇喇地說,好像這是他家,“洛陽是大地方,我那女婿一向疼妹子,就一起帶來,見見世面也好,能在這邊配了女婿也行,總是條出路。”
春荼蘼愕然。就算大唐姑娘不像程朱理學後那樣壓抑個性,也不能這樣直接說啊,一屋子人呢。合着,這是往大城市找男人來嫁的?誰給說媒。嫁妝誰出?從哪兒出嫁?春家大房和二房來佔便宜就罷了,好歹沾着輕,血緣還比較近。可難道。二房嫁出女兒的小姑子也要歸三房管?即使在大家族中,這也不算正經親戚,春青苗和江明怎麼敢,直接就賴上來!
再看江娘子,雖然並不醜,是普通人的相貌,但面色青白。眉尖額窄,在相學上,稱爲剋夫相,在迷信的古人面前,婚姻事是會很艱難的。而聽到春青苗說這話。她態度倒是坦然,躬身一禮,姿態也還不錯,似乎是讀過書的。但是,她大方得是不是過了點?一身當家作主的奶奶做派?可這是別人家裡啊!反正從她的行爲上挑不出理兒來,可就是讓人不舒服。
“我說老三。”春青苗又開口了,好像他不說話,別人會當他啞巴似的,“你家這日子過得不錯啊。這樣大的宅子,這樣好的傢俱擺設。看這……”他指了指桌上已經就陳阿二抓得狼藉一片的飯菜,“吃得這樣好。咱們哥仨兒雖然不是一母所生,好歹是一個爹的親兄弟,不能你吃香喝辣,讓我們喝西北風啊。老三。這也太沒良心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誒?不是一個娘生的?!怪不得長相差距這麼多,連脾氣性格也差着,原來雖然是同根所生,卻不是掛在一個枝上的果子!看來祖父的娘應該是填房,這難道是大房和二房對三房這樣刻薄冷待的原因?但佔便宜時,怎麼不離遠點?
“看二哥說的,哪裡就喝西北風了。”春青陽陪着小心道,“我是隨兒子上任纔來洛陽,其實哪怕有一絲機會,我也不想來這兒,到底故土難離。”
“三叔說話真好聽,哪有人放着福不享,偏待在小地方受苦的。”春大娘接過話來,“三房這好日子啊……喲,光僕人就四五個了。”她是算上了大萌和一刀。
“是啊,是啊。”二房的王氏老太太也道,眼睛在廳裡亂瞄,“瞧這宅子……”
“這宅子是凶宅。”春荼蘼實在忍不住,開口道。照平時祖父對她的教育,長輩不問,她是不應該隨便說話的。從這一方面來看,三房和其他兩房人從教育水平就差很遠。
“三侄女真會開玩笑。”二房的女婿江明笑說,語氣很親熱,好像經常走動的親戚那樣。
春荼蘼略施一禮,認真的說,“不瞞二姑夫,此處真是凶宅,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就在前幾天,還有個人吊死在前門的門粱上,臉色青灰,舌頭吐那麼老長。”她比劃了一下,“死時都不瞑目,眼珠子瞪得就快掉下來了。”
古人迷信,崇拜鬼神,聽聞春荼蘼的話,春家那兩房的人都變了臉色,除了渾不吝又不懂事的陳阿二,所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恐懼,王氏更是哆嗦了一下道,“這樣不乾淨的宅子,你們還……你們還……”
“哼,我爹和祖父有多少俸祿,二祖母豈會不知?”春荼蘼嘆了口氣,繼續說,雖然不能阻止那兩房人佔自家的便宜,至少要表明,自家也不是任人宰的肥羊,“我祖父臨離開范陽縣時,還封了兩包銀子留給大祖父和二祖父,再加上路費什麼的,若不買吊死過人、沒人願意要的凶宅,哪有銀子住別處?就是這宅子想轉手賣,也是賣不出的,好歹自己住,圖個省錢罷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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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評區,大家說到才走徐氏,又來極品親戚。素啊,真煩哪。不知大家有沒有親身感受,現實中確實有那種很討厭的親戚,甩也甩不掉,真讓人頭疼又無可奈何的,有時候想讓人拿棍子給趕出去。而一本用心寫的書,要有情感,有家庭,有事業,鑑於本書的特別設定,還有案件,不可能一味單線索。我很用心的在寫,只查資料就耗費了大量的精力,我在努力給大家一本好書,謝謝你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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