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皇上!”春荼蘼急壞了。
“你是嫌影子斷臂,或者年紀太大了嗎?”韓謀看到春荼蘼嬌嫩的容顏,小小的心虛了一下,“或者,你是嫌他是樂舞者,並非良婿貴婿?”
“也不是這樣……”
“他是良籍,正值盛年。”韓謀再度試圖說服,“而既然朕是賜的婚,朕會要他保證不納一妾,終生只守着你一人。還會賜你府邸,金銀珠玉,讓你安享富貴。假以時日,整個太常禮樂宮,也可能讓他來掌管。頂多,朕下旨不禁止你打官司,你往後的生活,可自行做主。
韓謀不斷開出條件,不可謂不優厚。而且他是天子,這樣哄着說話,已經非常難得。但春荼蘼不能答應,仍然搖頭。
韓謀怒了,沉聲道,“難道你想抗旨?”
“民女不敢。”仍然一個頭磕在地上,也仍然是那句話,“請皇上收回成命!”
“你到底有什麼理由?”韓謀氣得一掌拍在書案上。可惜是個女子,不然,他這一盞熱茶就直接砸過去了!要知道就算是天子,打一個小姑娘也說不過去。
“民女要嫁心儀之人。若沒有兩情相悅,寧願老死不嫁!”第三個頭叩在地上,分量極重,令春荼蘼只覺得額頭又熱又痛,眼冒金星。
“女子自主擇夫,不合禮法。就算是我大唐公主貴女,也有個限度。難不成,你還要嫁豪門權閥,貴族公子不成?”冷笑。
“民女不求權貴,只求兩心相悅。”
“你可有心悅之人?”
“暫時……沒有……”
“那爲何不能心悅影子?”韓謀大聲問“他長相英俊瀟灑,才華橫溢,且有包容心。你身爲女子卻行走於公堂,你以爲是個男人就能接受嗎?”有人娶就不錯了,還挑?但說影子容貌生得好,有自誇的嫌疑,畢竟是雙生子,咳。
“皇上,人的心和感情是世上最真實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無關所有的條件!”春荼蘼被逼得心頭火起,不管不顧的說。
咣噹一聲,不是韓謀終於忍不住拿茶盞砸春荼蘼,而是韓無畏腰上掛的刀掉在地上。放眼全大唐,只有他才能在與皇上近在咫尺的地方帶着武器。那是絕對的信任和榮寵,但自從聽到口頭的賜婚旨,他下意識的抓緊了衣襬,直到把刀扯下去而不自知。
他是震驚了,驚到不知如何是好,但這聲脆響似乎撼動了他的神魂他立即跑到春荼蘼的身邊,直挺挺跪下,說着和春荼蘼一樣的話“請皇上收回成命!”
“你!無畏!”韓謀又驚又怒,那盞茶不好意思砸一個小姑娘,卻不留情的扔在自個兒的親侄子面前。只是到底不捨得,手略偏了偏,茶盞擦着韓無畏的肩膀,摔在地上。
“皇上,我喜歡她。您要賜婚,也要賜給我啊。”韓無畏不怎麼怕混賴着說了一句。
春荼蘼卻不知韓無畏的意思生怕因自己而牽連別人,急着道“皇上息怒,韓大人與民女並無瓜葛只因是朋友,想幫助民女說項,這才如此。若皇上請降罪,請罰民女一人!”
“哼,降罪?你可承受得起!”韓謀再拍桌。其實,恨不得掀桌。
康正源暗歎一聲,滿心的無可奈何,也緩緩走到下面,跪倒。這時候,他得有個姿態啊。
“怎麼?你也叫朕收回成命?你也喜歡春荼蘼?”韓謀氣得沒辦這算什麼,叔侄爭妻?
“皇上,臣是喜歡她。但這種喜歡,是欣賞,是認可,無關男女私情,有可能是長輩對晚輩,也可能是朋友之間。她就是與衆不同的女子啊,若真和普通姑娘一樣,皇上也不會在之前那個案子中重用她了。”兩句話,不似韓無畏那樣火上澆油,把氣氛緩和了稍許。
“是啊,皇上有海納百川的胸襟,豈能容不下特立獨行之人?”韓無畏剛纔是急的,這會兒很快腦子清醒,立即撿好聽的說,“荼蘼對自己的姻緣有想法,也是可以允許的吧?”
“你何時變得如此會花言巧語?”韓謀目光凌厲的瞪着韓無畏,“剛纔,你又是說的什麼話?有本事,再給朕重複一遍?”
韓無畏纔要開口,見旁邊的康正源對他連使眼色,就訥訥的,沒有出聲。
康正源卻以所有人都聽得到的“小聲”,罵春荼蘼和韓無畏,“你們兩個真不識好歹,皇上有意賜婚,本是一片好意。你們不能體會聖意,不能領情就算了,怎麼還出言頂撞?這是皇上仁厚,不與你們計較,不然你們像貓一樣有九條命,此刻也不夠用的!”
這話,義正詞嚴,但意思卻七扭八拐。先是捧了皇上,之後說是“有意賜婚”,而不是下了明旨,這櫸就沒有抗旨一說。然後又說皇上不計較,逼得皇上不能真正發怒,不然就是失了風度。最後,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提醒此事有的商量。
韓謀哪能不知道康正源動的小心眼兒,只是他沒想到春荼蘼反抗得這樣激烈,還搭上了自個兒的侄子。而康正源這話,卻正是給了他臺階,畢竟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僵,明明是喜事,最後鬧成逼婚,就絕非他意。再者,若太偏向影子,就又給了別人揣測的機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他必須要讓春荼蘼被拴住,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事,總不能天高任她飛。否則,他就算不是多疑的人,也不能容忍手中有掌控不了的人和事。
“春荼蘼,朕意已決。”他站起身,冷冷地道,“除非你在十天之內,給朕一個收回成命的理由,不年前就等着嫁影子吧。你若不擔心家裡祖父和父親,儘管抗指不遵!”
對啊,他是皇上,他可以不講理的,也可以威脅的!哼哼,之前的案子讓春家的丫頭玩手段,天大的事居然輕輕鬆鬆矇混了過去。現在,他倒是很好奇,看她還有什麼辦法1
春荼蘼鬆了口氣,但隨即就是絕望。
打官司操縱律條,是她的拿手。但她到哪兒去找理由,把這件婚事推掉?若說之前的案子順利,那是因爲皇上是撐腰的,她只要找個說得過的藉口就行。可是現在,皇上擺明是刁難的人,她該怎麼辦?
焦慮不安中,她被韓無畏送回了官驛。這邊,鬱悶氣憤的皇帝由康正源陪着,在御花園裡走走泄泄胸中那口惡氣。
“春家的丫頭,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別看恭恭敬敬的,其實她就不怕朕。剛纔那樣朝中大員也不敢,她就那麼直接駁朕的面子。”韓謀隨手拉了拉衣襟,好像那裡頂着一小股火。
“她畢竟是個姑娘。”康正源陪笑道,“別看在公堂上冷靜理智,但牽扯到姻緣事,立即就是不識大體的小女兒態。可是皇上,您不能怪她,到底事關嫁人。”
“你也爲她說好話我看她是野性難馴嬌嬌柔柔的,脾氣倒硬。”韓謀停下腳步望着康正源,“小正無畏說喜歡她,朕瞧着不像是假話。其實朕早有察覺,只是以爲無畏會重大局。年輕人,誰沒從這時候過來過,風流些不要緊,喜愛一兩個姑娘也沒關係,但事關他的婚事,朕自有打算。若要把春荼蘼賜他爲妾,朕又覺得辱沒了那丫頭。她在律法上的見解,朕確實心愛。可入了賢王府,她就再不能上公堂,豈不可惜?影子,是會包容她的,朕是爲她好。”
康正源垂着眼睛,怕自己英明的舅父看出心思。但他確實很驚訝,因爲皇上居然認爲給表兄做妾,是看低了荼蘼。要知道表兄是天潢貴胄,荼蘼只是軍籍出身,所以,這個評價真的很高啊!也證明皇上是真的看中荼蘼。他忽然感覺到,皇上突然賜婚,肯定是有私心,但未必沒有替荼蘼考慮。
“小正,你也心悅於她,是不是?”正沉默,韓謀突然又問。
康正源一怔,決定不說謊,點了點頭。因爲在皇上面前掉花槍是很有壓力的,也很容易被識破,不如老實些。
“只是......”他話題一轉,“我對荼蘼發乎情、止乎禮,知道我的婚事該由皇上決定,所以……既然不能相守,不如遠離,免得陷下去。如今做朋友知己也不錯的,不似表兄那麼煩惱。”
“那丫頭長得還不錯,又神采飛揚,骨子裡桀驁不馴,也難怪你們動心。”韓謀嘆氣,似煩惱又似讚賞,“少年人,只覺得胭脂馬馴來纔有滋味,豈是普通士族家養出來的可比?一個個只會梳妝打扮、爭風吃醋,在長安策馬揚鞭,就覺得是天之嬌女,還要沾沾自喜。和春荼蘼比起來,倒是那丫頭纔像我大唐貴女。”
這話,春荼蘼沒聽到,不然會深感欣慰,也會感到前途光明。因爲大唐的皇上,竟然是思想是極爲開明的人。在這樣的最高領導人的統治下,大唐的律政事業一定會有發展的。
“無畏怎麼就不像你,理智一些呢?明知不可爲,而非爲。”
“那是因爲表兄與她相處的時日多,情難自已。”康正源攤開手,同情地道,“之前,他也曾保持距離的,還以韓叔叔自居來着。”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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