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有清靜的好,熱鬧有熱鬧的妙。一家子纔來鎮上,體力和精神都充沛,自然先在鎮子口寄存了牛車,然後沿着那條最繁華的街,閒閒的逛着。等逛累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再上臨水樓的二樓,找最好的位置看舞龍表演。
春荼蘼晚飯的時候本就留了肚子,這會兒見了各色小吃,自然這樣買點,那樣買點,只是春青陽怕她衝了風,不許她邊走邊吃,只由過兒提着,等回家,或者到了臨水樓才吃。還有各色花燈,雖然算不得精緻,卻有野趣,帶着大唐民族胡漢融合的粗獷風格,特別可愛。她看着新鮮,自然也買着了好幾個花樣。
徐氏看在眼裡,很是不以爲然,覺得春荼蘼純粹是浪費銀子,淨買些沒用的東西。可是春家雖沒有分家,但卻分了竈,說白了,各花各的銀子,春青陽愛把銀子給孫女花,就是扔在水裡聽響,也跟她沒有半文銀子的關係,她根本管不着。
當然,軍戶本來也是不能分家的。
臨水樓所處的那條街,是鎮上的主要街道,平日裡最是熱鬧,逢年過節的,自然要加個更字。況且官府組織的舞龍隊是必要經過此街的,所以此處人山人海。平時從街這邊到那邊,也不過走個一刻鐘,今天卻足足逛了一個時辰。
徐氏和小琴走得愁眉苦臉,鬢髮散亂,春荼蘼倒是興致勃勃。她的新身體本來很嬌弱,可經過兩個多月的巡獄之行,一路上摔打顛沛。倒強健了不少。此時到了臨水樓門口,倒是徐氏主僕更想進去歇腳了。
春荼蘼掏出鑰匙,由春大山上前,先請站在樓前臺階處的人讓開些。然後就打開大門。在摸到門框的瞬間,他不禁有點悵然,想到不久前。方娘子還站在這兒,對他柔和的笑着……
他的神情,別人沒注意,徐氏卻是看到了,心裡就是一陣發堵,上前道,“夫君別想那麼多。快開門吧,老太爺只怕走得累了。”一句話,酸酸的,還攀扯了別人。
春荼蘼假裝沒聽到,剛要拉着春青陽進去。就聽後面有人叫道,“春隊正,這麼巧遇到你們啊?”
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韓無畏。他的聲音永遠那麼明朗,就連冬天的寒風都似被逼退了似的。而聽說皇上憐惜康正源的身體,不想讓他在年節期間趕路,許他元宵後再回京,想必此時正跟在韓無畏身邊吧。
對於古代人來說,從臘月二十三的小年開始。直到元宵節,二十來天的時間都算過年。
果然,轉過身就看到韓無畏和康正源兩個人走過來,後面還跟着十來個護衛。他們兩個都穿着便裝,可除非易容,生就的模樣和氣質就是鶴立雞羣的。在人羣中根本隱藏不了形跡,一眼就能找到。何況,韓無畏個子那麼高,所以他們根本也不掩飾了,衣着華麗,姿態優雅,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風采,令他們的額頭上似乎明確的寫着三個字:貴公子。
韓無畏穿着深紫色窄袖胡服,因爲他不喜歡戴帽子,最冷的天裡也是繫着抹額,大約知道那會使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深邃,所以依舊是細細的一根帶子勒在額頭上。同樣的紫色,上面綴着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剔透的顏色襯着火光,似乎他的眼睛裡燃起了兩簇小火苗兒。
康正源則是前漢風采的廣袖博帶的袍子,天青色,高冠革履,略顯蒼白的臉在背後各色燈籠的映照下,像美玉一般。天氣還冷,他呼吸之間瀰漫出淡淡的白氣。他整個人,仍然給人不真實的夢幻感。
他們知道街上人多,沒有“荼蘼荼蘼”的亂叫,而是喊了春大山的名字。
春大山見狀,連忙上前,雖然他們是便裝,卻仍然執了屬下禮,問道,“二位大人怎麼也在?倒是巧了。”
“康大人沒看過咱倆范陽的舞龍,我特別帶他觀賞觀賞。”韓無畏說着,望向身後的臨水樓,“怎麼,是要上樓去佔個好位置嗎?那我可要打擾了,不知可否同行?我往年不愛摻和這熱鬧,就沒想到臨街商家的酒室雅閣都提前訂滿了,剛纔找不到座位,讓康大人埋怨了我好大一陣子。”說話的時候,目光穩重,沒有一絲亂瞄到春荼蘼身上。
春荼蘼知道他私下雖然隨便,但其實是個心細妥帖的,也很知禮儀。對外,絕對是貴族風範。當然,他想不想、會不會真正遵守規矩,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是屬下的榮幸,平時請還請不來呢。”春大山客氣道,“說來今天算我的好運道,大人若不肯屈尊,我非要硬拉不可的。”說着,就把人往裡讓。
韓無畏和康正源見春青陽在此,又有女眷,自己是微服,沒有以官位壓人的道理,自然不肯先走。正推辭間,春荼蘼拉了拉春大山的衣袖,小聲道,“爹,樓裡面黑呢,總得讓人先進去點了燈,略收拾下,怎麼好讓兩位大人這就直接進去?”
一句話提醒了春大山,立即就告了個罪,讓老周頭、小琴和過兒進樓先整理整理。韓無畏和康正源既然不客氣的要求進人家的酒樓賞景,斷沒有看着的道理,也叫那些隨從跟去幫忙。
人多好辦事,很快的,臨水樓上下就亮了起來。
韓無畏和康正源推辭不過,率先進樓。他們一行人到了二樓最正面、也是最大、視線角度最好的房間,分賓主坐下,那些護衛就散坐在各處。過兒和老周頭,麻利的到後廚去燒水,並取了炭盆來。方娘子走得匆忙,並沒有把酒樓內的東西全清理走,所以一切都是現成的,還有餘下的茶與酒,倒也便宜。
春荼蘼把買來的各色小吃放在桌上。因爲沒了外人,就免了拘束,笑道,“祖父還嫌我買的吃食多。這不,正好用上了。可見,韓、康二位大人是有口福的。隨便逛逛都有人請吃。”
雖然韓無畏和康正源早就跟她混熟了,而且大唐民風開放,並不忌諱男女同席,但當着人家祖父的面,而且還有她那不省事的繼母,自然不好太隨便,免得她讓人說嘴。於是康正源就笑道,“託了姑娘的福,下回改請春隊正一家。”
韓無畏坐在一邊點頭不語,心下卻暗道:這丫頭在家裡是能幹潑辣的小家碧玉,在外能表現出大家閨秀也欠缺的高雅氣質。在堂上堪比最強悍的戰士,但此時卻一幅小女兒態,真是一人千面,不知哪個纔是真正的她呢?
“兩位大人見諒,荼蘼被我寵壞了,有點不識禮數。”春青陽謙虛幾句,把春荼蘼拉在身邊,不願意讓她和韓無畏、康正源多接觸。
他是保守的古人,更瞭解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地位差異。雖然他看得出這兩個年輕人都對孫女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且他們本身也格外出色,但他不想孫女嫁到高門,只想找個知疼着熱的男人,守着孫女過日子,要離他近些,纔好幫襯。
地位懸殊的婚事。他見到過,可結果呢……徒惹傷心、生離死別罷了。
春氏父子臉皮兒薄,不會奉承人,好在韓無畏和康正源也不是搭架子的人,三言兩語的寒暄過去,大家倒沒了尷尬,一邊聊着過年的事,一邊吃着春荼蘼買的零嘴,倒也和樂。過了會兒,過兒又把茶和燙過的、加了乳酪的果子酒拿了來,氣氛就更融洽了。
就是徐氏,仍然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氣。都說窮養兒,富養女,徐氏這種讓老徐氏用銀子泡大的人,爲什麼就不能大方點?再看小琴,逮到一切機會上前侍候,雖然沒到亂拋媚眼的地步,可架不住她總這麼殷勤啊。
而春荼蘼看出韓、康二人確實是偶遇,也確實是來看燈的,當下就消除了自然產生的懷疑情緒。唉,她這個職業病啊,可怎麼得了。不知爲什麼,又想起那個軍奴,當時對那個人,怎麼就毫無防備哩?
想到這兒,不禁想到上回被咬傷的手指,確切地說是劃傷。她皮膚白細,若有個印子要好入才能完全消失,現在離被咬才只一個月,仔細看的話,仍然有一條淡淡的淺褐色細痕……
“春小姐看什麼這樣出神?”康正源注意到了春荼蘼突然的沉默,微笑着問。
“有點困了呢,怎麼舞龍還不來?”春荼蘼隨意找了個藉口。
韓無畏武功高,自然耳聰目明的,聞言耳廓一動,接着就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了一條縫往外瞧,隨後笑道,“春小姐,快來看,舞龍隊可不就到了麼。”
春荼蘼一聽,登時高興起來。
這間雅室面積大,有三個臨街的大窗。一屋子的人自動分成三部分,春青陽和春荼蘼、過兒佔據了一個窗子。春大山和徐氏、小琴佔據了一個。韓無畏和康正源自覺的用了第三個。老周頭是很講究的人,一直就守在門外,不肯進來。
眼見舞龍隊還在長街的那一端,蜿蜒的燈火好似自天上,熱烈的氣氛瞬間就濃厚了。而長街這邊的人羣也明顯感受到了,登時就開始騷動、擁擠起來。
正充滿着期待,只聽小琴驚咦了一聲,因爲聲音尖細而高,聽到人耳朵裡極不舒服。
春青陽覺得在貴人面前失了禮,沉下臉問,“什麼事咋咋呼呼的?”
小琴驚訝的向窗下一指,“那不是王媽媽?老太太跟前離不得的王媽媽……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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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自個兒檢查的時候發現了一個BUG,焰火是宋代纔有的,所以春家上鎮上過燈節,看的不是焰火,是官府組織的舞龍表演,那個從漢代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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