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沐道節。馬車裡,顧盈盈斜斜倚着車壁,一手托腮,慵懶地把玩着手中紫玉笛。
“三嫂呀,你看晚姐姐就連去上香也這麼懶洋洋的!”李晴假意指責顧盈盈。
婁燕婷輕笑:“她呀,勤快的時候很勤快,懶的時候可懶了,端看在不在乎!”
“可是,晚姐姐你不是法清門弟子嗎?”
顧盈盈雲淡風輕地笑:“酒肉穿腸過,道在心中留!”笑話,當初在法清門入門的時候先考道德道理,她是全然靠記憶力勉強過的,要說道法,她簡直是一竅不通!
婁燕婷搖頭:“我看你是酒肉穿腸過,再也不回頭!”
顧盈盈嬌嗔:“燕婷,你什麼時候也有一張利嘴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晴點着頭,深以爲然。
三人調笑着來到霽雲觀,進三清殿燒香禮拜。婁燕婷又請霽雲觀長真道長講道法。
長真道長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也不是誰請都來,有時候明明是同一個人,上次見了,這次還會說時機未到,下次再來。這次倒是她們運氣好,一請就來。只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道步履穩健,紅光滿面地走來行禮,然後坐下講道。
顧盈盈在一旁聽的昏昏欲睡。上輩子就最看不懂哲學,這輩子對這些禪呀道呀,也半點沒有慧根,哎!
長真道長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婁燕婷幾個問題,然後瞄了一眼顧盈盈。展開一抹溫和的笑意:“三位施主都非尋常人物,日後富貴榮華自不必說,不過……”
他這一停頓,顧盈盈才擡起迷濛的眼睛。卻瞬間清明瞭起來。
“老道對三位施主分別有一物相贈。”長真道長說着打開身後匣子,拿出一塊血色玉佩,掛在婁燕婷脖子上。
“施主日後尊貴自不必說,然而此生坎坷無常,唯記心存善念,方能逢凶化吉!”長真道長行禮。
婁燕婷施禮謝過。
長真道長走向李晴:“這位施主最是富貴閒人的好命,但望相惜。”於是給了她一顆平安珠。
接着走向顧盈盈,意味深長地說:“這位施主與道有緣。不過,異世之魂,執念太深。心魔太重。萬望。忘記過去。笑盼將來!”說着給顧盈盈脖子上掛上一塊玉佩。
顧盈盈聽他說“異世之魂”的時候,不禁看了他一眼:這個長真道長,知道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他說要我忘記過去。是要我好好珍惜眼前嗎?
低頭看着那塊玉佩,是一塊晶瑩潤澤的壽山石。壽山石多以白中帶紅黃爲主,這一塊亦不例外。柔和的白中帶着一丁點茜色,圖案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鴛鴦,可見雕工精良。
顧盈盈一看就知道並非凡品,想要開口時,就聽見長真道長說:“這東西本來就是你的,如今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顧盈盈怔愣:本來就是她的?剛要開口再問,卻見長真道長已經飄然而去,怕是不會回答她了。
回去的路上。顧盈盈一直在思索今日長真道長的話和這塊玉的來歷。然而卻毫無頭緒,罷了,該揭曉謎底的時候,總會水落石出的!
天剛黑,顧盈盈一身黑衣,帶着一個食盒飛到輔國大將軍府。
夏夜蟬鳴蛙叫,十五月圓星稀,一抹黑影落在楊毅涵的書房內。
男子擡頭,對着黃金面具微笑:“這麼快,我還以爲下午飛揚去傳了信,你要明天才會理我。”
說着又走到女子面前,伸手摟住她的纖腰:“是不是想我了?”鷹眸裡是溫柔的笑意。
顧盈盈左手摘下黃金面具,右手伸手點了一下他的左肩:“誰想你了!飛揚來和我說,你在軍營裡又是沒得吃,又是如何如何的,搞得我同情心氾濫,我才叫他今天不用送晚飯給你了,然後煮了一堆好吃的來看你。”
“怪不得今天這麼晚他也沒送晚飯,也沒提醒我用膳,我倒是忙忘了。”楊毅涵坐在桌邊,伸手一拉,就把女子拉進懷中坐着。
顧盈盈把食盒打開,從裡面拿出糖醋鯉魚、黃燜雞塊、鍋塌菠菜和白麪饅頭。
“盈盈,有你真好!”下巴抵在她肩頭,悶悶地嘆息。
顧盈盈伸出手,撫上他英挺的劍眉,只是微笑。
半晌,楊毅涵纔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放進顧盈盈嘴裡:“你肯定還沒吃!”
顧盈盈不意想他有此一舉,下意識咬住雞塊,直到把骨頭吐出來,才問:“你怎麼知道?”
“猜的!”
顧盈盈夾了一塊魚肉,把刺挑好遞給他,他卻不吃,硬要顧盈盈吃。
於是顧盈盈只好吃了一筷子,剛含進嘴裡,卻被他覆上脣搶走了,還不忘舔一舔她的脣瓣。
果然,沒人的地方就來自己嘴裡搶吃的了!
給了他一記白眼,顧盈盈自顧自地吃鍋塌菠菜。哼!色狼!
楊毅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這塊魚肉真是香甜!
兩個人終於吃完飯,漱了口,顧盈盈拿出手帕抹了抹嘴,可是這個抱着自己的男人在她抹完後,居然搶過她的手帕,用完還不按常理出牌地說:“這個我用完就沒收了。”
男子翻看了一番手帕,又出聲問:“爲什麼是空白的帕子,什麼標記都沒有?”
“宅鬥守則第八條:衣物不要有特殊標記,否則容易被嫁禍!”顧盈盈說教一般。
楊毅涵愣了一下:這小女人,什麼時候都這麼有防範心嗎?
將她轉了半圈,擁緊了她,額頭貼着她的:“盈盈,你這麼好,不應該困在這樣的牢籠裡。”
顧盈盈微笑:“不是你想避就避得了的。我不犯人,人來犯我,還是得應對。”
楊毅涵輕輕嘆了一口氣:“盈盈,我會幫你。”
“不說這個了。你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受傷?”柔荑覆上他的俊顏。
楊毅涵嘴角帶着笑意:“你關心我?”
顧盈盈臉頰微紅:“誰關心你!”
“不關心我,又來問?不關心我,又送這樣的銀子都買不到的美食給我?”楊毅涵眼角帶着戲謔的光芒。
“得寸進尺,”顧盈盈斜了他一眼,“行了,你吃飽喝足,我也回去了!”說着站起身就要走,卻被他拉住。
“好,我不亂說話。你陪我把那些軍報看完好不好?”說着拉着她的手走到書
桌前。
顧盈盈看着一桌子的卷案。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又要管殿前司左軍,還要管崇光門,時不時攪和一下奪嫡大戰。最重要的是還要查十七年前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拿起墨錠,磨了起來。
楊毅涵看着身側的女子,玉手白皙,墨錠漆黑,姿態優雅,賞心悅目,不由得勾起一抹愉悅的笑,良久才繼續埋頭書案。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歲月靜好。琴瑟和鳴罷?
許久,顧盈盈放下墨錠,煮了一杯菊花枸杞人蔘花茶,放在書案上。接着便看到了那一首賀知章的《詠柳》。
“曜,你居然,把它寫了下來!”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楊毅涵放下筆,走過去摟上她的肩:“不好嗎?”
顧盈盈一轉頭,給了他一記白眼,不再理他。
楊毅涵則從暗格中拿出四本書,交給顧盈盈。
顧盈盈掃了一眼便知道是藏墨閣剩下的四本書,接過坐到對面的榻上讀了起來。
楊毅涵拿起茶盞,細細品嚐:盈盈的手藝從來都這麼好,此時她一手支腮,一手翻着書頁,美好愜意得似一幅畫。
顧盈盈花了一個時辰,看完了手中的書冊,擡起頭看見楊毅涵還在案牘勞形,於是走過去剪了剪燭芯。
“盈盈,看完了?”
顧盈盈轉身,放下金撥子,走到楊毅涵附近坐下:“書上說,你母妃和皇上早有齟齬,後來皇上南征,但苦於朝廷用人之際,還是帶了你舅舅去。
不過我倒不這麼認爲。如果皇上真的不放心楊家,肯定不會把他留在京城,帶在身邊肯定更放心。
還有,書上說南征的時候,當時的御林軍都指揮使,賢妃的哥哥趙德慶,查到楊家謀反的罪證,密傳給皇上。皇上下令緝拿,結果遭到反抗誤殺。而另一邊,皇上身陷包圍卻是你舅舅救駕,結果救駕犧牲。
依我看,宮裡面,太蹊蹺,一個誤殺實在太多疑竇。宮外戰場肯定也有不尋常的事發生,否則怎麼會如此?
還有,貴妃喬氏又是怎麼回事?書上說她是在宮變中中流矢而亡,但是,她死了誰纔是最大的贏家?到底是皇后,還是賢妃?亦或是他們兩個共謀?
而最後,皇上回宮反應過來這一切是一個局,爲什麼要抹殺你的存在,抹殺你母妃的存在,甚至讓皇后背黑鍋?”
楊毅涵沉思半晌:“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知道,當年,母妃已經身中劇毒。”
顧盈盈驚訝:“這,所以?”
“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宮變前,所以她當初一心求死,本來師父要救我和母妃出去也是沒有問題的。而我表弟楊燁涵當時是我的伴讀,也身中劇毒。”
顧盈盈沉默了,進一步的解釋已經沒有必要了,當初那羣人針對的是皇貴妃和二皇子,結果,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受害的變成了楊忠謀的兒子。
她溫柔地握着他的手:“曜,你一定要一個真相嗎?”也許這個真相很殘酷,也許糊塗是一種幸福。
“是。”他堅定地說。
“那我陪你,一定查的水落石出。”她要做的事,誰也不能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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